第18章 祸不单行

阳泉君芈宸紧锣密鼓的暗中谋划，他一面派人去了燕国，与燕王姬喜洽谈结盟攻赵之事，而另一面则是暗中派人去了赵国，给燕国公子丹捎去了一封帛书。

        而阳泉君君芈宸清楚的知道，公子丹为燕国留在赵国的质子，他所得书信必须通过看守质子府的守卫检查才行。

        那么，自然而然的，这份帛书的内容也就会流传出去，而阳泉君芈宸笃定，第一个得到上面消息的，一定不是赵王，而是赵王的叔父，平原君赵胜，以他对赵王的忠心，他一定会告诉赵王，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达成了。

        事情也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数日后，他命人仿造的这封帛书到底落到了平原君赵胜手中，字里行间透露出了秦国近来意图与燕国交好的消息，小嬴政甚至在里面言说，若有机会，定然接公子丹去秦国看看。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左不过是孩子的戏言，可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平原君赵胜却不能不多想，他得到消息后，再三思虑，还是进宫面见了赵王。

        壮丽的龙台宫内，赵王接见了平原君赵胜，并命人备下了酒菜招待，还传召了歌舞欣赏，只是平原君来找他，可不是为了这些的，他示意赵王屏退左右，后者也看出他有事禀报，便吩咐众人都退下，最后厅堂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随即，平原君赵胜说起了自己得到的消息，待赵王听到他从两个孩子的信件中得出的消息后，脸上的笑意已然没了，就连刚才的好胃口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叔父觉得此事可信否？”赵王脸色阴晴不定，一方面他不愿意放弃攻打秦国的大好机会，可另一方面，他又担心秦燕两国真的结盟，一时之间左右为难，只得问计于眼前人。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平原君赵胜饮了一爵酒，随后将酒器放置于案台上。

        “可两个孩子的戏言，这怎么能当真啊？”赵王还是有些不甘心。

        “正因是孩子之间的言论，才更不容易造假，何况那秦国小公子在赵国时，也确实与这位燕国公子丹关系不错，”平原君赵胜将查到的其他消息也告诉他用来佐证之前的信息。

        “那万一，万一这消息就是秦国有人故意让我们知道的呢？这也不是不可能啊，不然的话区区孩童又怎会得知国策呢？”赵王深吸一口气，继续质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更应该停止攻秦，而全力防备燕国，”平原君赵胜沉声道。

        “新任秦王性情温和，并非好战之人，何况如今他还未曾正式即位，若要发兵，恐也力有不逮，而此次与燕国结盟，估计也只是想挑动燕国攻我赵国，而秦国自己，很可能没有出兵的意思，”他与赵王分析着其中的利弊。

        “可寡人已经派廉颇开始征兵，就连粮草也都陆续送往西境以做攻秦之用了，此时若因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就弃秦而防燕，寡人心有不甘啊，”赵王还是不肯放弃。

        “那请王上试想，万一此事为真，在廉颇率军攻秦的时候，燕国在背后偷袭我赵国，两线作战之下，我军胜利的可能有多大？”平原君赵胜干脆把这事明明白白的摊开说，虽然他没直接说赵国会败，但那意思也差不多了。

        “王上，还请三思啊，”赵王陷入了两难的局面，平原君趁机再度进言。

        “其实此事的症结就在于秦燕两国是否真的结盟，不如先派人打探此消息的真假，然后在做打算，王上觉得如何？”他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如此也好，”赵王思虑再三还是同意了。

        “倘若此事为假，那就继续攻秦，倘若为真，那就派廉颇回援，迎头痛击燕军，也让那贪婪愚蠢的燕王知道，我赵国不是好欺负的！”他一甩袖子，沉声道。

        “王上英明！”平原君赵胜闻言，立刻行了一礼，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这个侄子还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至少比燕王强多了，如今的局面还可以挽回嘛。

        两人就此事达成了一致，平原君赵胜便下去安排事宜了，可他没想到的是，赵王虽然同意了他的提议，但心里还是很不爽。

        甚至在跟太子说话时提及了此事，并埋怨他为何没有早一步得到消息，明明之前秦燕两国的公子他都认识，并曾言说他们对他服从的很的。

        赵王的抱怨导致年少的太子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了小嬴政和燕国公子丹身上，小嬴政已经归秦他无可奈何，但公子丹还在，他便时常去找麻烦，并嘲讽对方，他所交非友，言说对方挨打受罪皆是因为离去的小嬴政的一封帛书。

        公子丹相信小嬴政不是那种人，但身边所有人的都在这么说，他就是再坚定，心里也不免产生动摇，甚至生了怨怼之心。

        不久后，当燕国真的与秦国结盟攻赵的消息传来时，他的处境便更加不好了，也就变相佐证了赵国太子对他说的话，公子丹便愈发心灰意冷。

        他从来都知道宫廷生活不易，可他不能想象，仅仅一年而已，他的朋友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这让他心生警惕的同时，也埋下了怨恨的种子。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受着赵国太子的欺负，每次挨打受罪后，他便不由自主的将这一切都算到了小嬴政头上，以至于后来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也导致两人幼时的友谊走向毁灭的尽头。

        但这一切，远在秦国的小嬴政都不知道，甚至因为赵国与燕国开战而无暇顾及秦国，他很是过了一段充实又平静的日子。

        赢澈传授他知识道理和秦宫的各种各样的规矩礼节，而蒙恬教他剑术，小蒙毅陪他温习功课兼玩耍，小嬴政过得还挺开心的，不过偶尔想起公子丹，也有点郁闷的。

        因为在过去的一年间，他陆陆续续写了好几封帛书给对方，可一封回信也没有，他询问过师父赢澈，也暗自猜测过，可对方就是了无音信。

        再加上近来课业比较多，慢慢的，他想公子丹这个朋友的次数与时间，也就越来越少了，但为着以前的情分，他的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他，而这份友情，也在日后给他带来了‘丰厚的回报’，还是让他终生难忘的那种。

        当然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跟现在没什么关系，又是一年秋季，小嬴政被赢澈拘在书房里做功课，小蒙毅陪他一起，而这不用练武的日子，蒙恬也乐得偷闲，他正与好友一同在院里的凉亭里赏景，并聊天。

        “政儿最近好多了，也不在总问我他那个朋友的事了，”赢澈说的是公子丹没有回信的事。

        “不过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政儿明明说过对方跟他关系很好的，可为何这么久一封回信也没有呢？”他有些疑惑。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蒙恬却不以为然。

        “小公子的那个朋友毕竟是质子，他想做什么未必有我们这么方便，再加上不久前平原君去世，赵国也正与燕国交战，这信件往来不顺利的，也很正常吧。”他耸了耸肩，无所谓的回了一句。

        “也许是这样吧，”赢澈也不确定，但他也不是特别在意此事，“对了，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知己？”他话头一转，提起了其他。

        “记得啊，”蒙恬点了点头，“不就是那个和你相谈甚欢的结巴嘛。”话到此处，他忍不住再度笑了起来。

        “……”，赢澈不由得黑了脸，他强忍住一拳揍扁他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道，“我再说一遍，不要叫他结巴，他有名字！还有，他年纪不小了，且非等闲之辈，不要非议于他！”他提高了嗓门强调道。

        “是吗？那他是谁啊？多大了？上次光听你说他年纪大，我也没问，”蒙恬一直没问过，听他说到这儿，顺嘴接了一句。

        “他叫非，乃是韩国公子，如我所料不错，他如今该是而立之年了，”赢澈感叹对方今年三十岁，但他才十五岁，仅仅是对方的一半，不过这不妨碍他们两个志同道合。

        “去年政儿提出要给朋友寄信的时候，我也给韩非寄了一封，他回信说，自己如今在楚国的兰陵，跟着儒家大贤荀子学习帝王之道，且颇有成就。”

        “而从他写的信的字里行间透露出的知识道理，我便更觉得自己没看错人，韩非果然是有大才的。”他说起两人的交往，对自己这个知己那是报以绝对肯定欣赏的态度。

        “在兰陵啊，”蒙恬却盖到了一个特殊的点。

        “怎么？你也知道荀子在兰陵开设学馆的事了？”赢澈以为他也关心儒家的动向了，于是来了兴趣。

        “不，”蒙恬摇摇头，“我只是想起来以前听父亲说过，楚国兰陵的美酒，色如琥珀，清香远达，喝了回味无穷的，”他诚实道。

        “真想尝尝啊，”他还表达了自己的意愿，甚至给出了解决办法，“小凤皇，你什么时候再给那个韩非写信，不如让人带点回来吧，我也想试试这兰陵美酒是什么滋味。”他满脸的憧憬。

        “……”，赢澈简直无语，‘我就知道不该对他抱太大希望的，’他忍不住扶住了额头。

        “小凤皇，你头疼吗？定是这风吹的吧，我们快进去吧。”蒙恬见他如此，却担忧的起身扶他。

        “是风吹的，我们进去吧，”赢澈也只能顺梯子下了，跟他一同起身往宫殿里走去。

        虽然两人的谈话以不知道拐了多少弯的奇葩问题而结束，但赢澈却因此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果可以派人把兰陵美酒带回来的话，那么，他有没有可能，把他这个知己也弄到秦国来呢？

        赢澈相信，假如韩非来了这里，秦国一定能更上一层楼，他选择性的忽略了韩非拒绝的可能，因为两人的私交一直不错，而且据他所知，韩非虽然是韩国公子，但他过得日子着实算不上好，甚至因为他的结巴，韩王很不待见他。

        赢澈觉得，如果自己递出了橄榄枝，对方应该是不会拒绝的，抱着这种心态，不久后，他又写了一封帛书派人送往楚国兰陵，并表达了希望他来秦国的意愿。

        然后，他便等着对方的回信，但很快他就没时间管这事了，因为他的父亲，太子安国君终于即位为秦王，并下令封他的母亲，华阳夫人为后，并封他的兄长子楚为太子了。

        一切本来都走上了正轨，但奈何他父亲安国君也不知是否时运不济，竟然在登上王位三天后，突发疾病，去世了！

        才摆脱国丧的秦国，再度陷入了一片素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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