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棋差一着

嬴子楚身着衮服，即将迎来自己第一次朝会，他信心满满，准备在今日颁布新的诏令，头一件就是好好提拔自己的恩人兼心腹吕不韦。

        他打算封他为相国，除了知恩图报之外，更是要君臣携手共抗以华阳太后为首的楚国势力，当然了，虽然短时间不会有什么效果，但他不管怎么样，得先迈出这一步啊。

        可还没等子楚离开自己的寝宫，他就先见到了他的忠臣谋士吕不韦，且对方行色匆匆，神情焦急万分，子楚疑惑的询问发生何事，然后对方就给了他个惊天大雷！

        “王上，邯郸来的消息，周王室的东周君暗自派了使者，正与其他国家密谋伐我大秦啊，”吕不韦拿出一张帛书，双手并用送到子楚面前。

        “此事可信吗？”子楚快速接过帛书，一目十行的看起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王上，那传信之人乃是你我昔年在邯郸时的忠仆，当初我特地留下他，便是为了方便探知赵国的情况，想来确信无疑啊，”吕不韦忙道。

        “周王室紧邻我大秦，多年来，也受我等诸多庇护才得以存留，上次之事祖父已经放周王室一马了，如今竟然又在暗地谋划颠覆我大秦，当真可恨！”子楚握紧了帛书，恨恨道。

        “确实可恨！”吕不韦点头赞同道，“那不知王上打算如何应对？”他询问道。

        “此等大事，自然是拿到朝会上商讨，”子楚再三思虑后，这样道。

        “届时相国你，可要好好为寡人出个主意啊，也让满朝文武看看相国的才华，”但随即，他话头一转，脸上也带上了些笑意。

        “王上！在下何德何能啊？”吕不韦一听这话，瞬间睁大了眼睛，他赶忙跪下，深深行礼，俯身叩拜，姿态放的极低。

        “寡人说你能，你就能！这一路行来，若无你的陪伴，寡人哪有今天，你有定国之功，又有姜尚之忠，这相国一职，自然当的！”子楚俯身去扶他，吕不韦连说不敢，子楚执意如此，他也只好起来了。

        “王上厚爱，臣受宠若惊，”起身的吕不韦也顺便换了称呼，他欣喜对方给他的回报之大，但经过刚才这一下，他也稍稍冷静了些，又想起了一事。

        “只是相国一职位高权重，臣为王上考虑，不知是否知会过华阳太后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子楚一眼，明着是问华阳太后，实则是问楚系势力对此事是否知情，又是持何等态度。

        “寡人是秦王！”子楚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反而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吕不韦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那被欢喜冲昏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王上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秦王，”他定了定神，先附和了一句，“但一意孤行，得不到支持的王，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他斟酌着话语劝了劝。

        “……”，子楚听到这话，神色瞬间变得复杂无比，他何尝不知吕不韦说的是对的，但他也真觉得憋屈啊。

        “王上，如今强敌窥探，还是当以大局为重啊，”吕不韦看他动摇，赶忙又劝道。

        “寡人只是觉得对你不住，”子楚咬了咬下唇，除去对吕不韦的愧疚，更多的是自己已经为王却还要遭人掣肘的不甘。

        “王上言重了，”吕不韦直呼不敢，但心里却受用的很，“待王上平定了强敌，有了足以震慑诸国的功绩在身，到了那时，还怕不能做主吗？”

        “功绩在身？”吕不韦本是劝了他一句，谁知子楚听了这话却突然灵光一闪，“寡人有办法了！”他合掌道。

        “王上有什么办法？”吕不韦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然是封你为相国的办法啊，”子楚拍了拍他的肩膀，“附耳过来，”他招招手，吕不韦好奇的凑了过去，君臣两个也不知说了什么，总之一句话，看起来都挺满意的，不久后，他们一前一后朝着章华台而去。

        不多时，整个章华台便竟是文武官员，子楚身着衮服，头戴冠冕端坐上首，下方列位臣工分列左右，吕不韦亦在其列，随即众人开始议事。

        阳泉君芈宸头一个禀报的，也是周王室暗中与其他几国联系，意图再次伐秦一事，子楚闻言，与下方的吕不韦遥遥对视之后，顺着之前商量好的剧本开始一唱一和的演起来了。

        也不知发生何事，总归到了散朝的时候，阳泉君芈宸是黑着脸走的，其他大臣也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好似都不太服气，但也不敢高声，只得赶回官邸，该干嘛干嘛。

        不过有心人都注意到，阳泉君被华阳太后身边的宫女引走了，其他人不知如何想念，但楚系势力的官员们却心安了大半，他们以为是太后得到了朝会的消息召阳泉君过去说话，却不知，华阳此时找弟弟，却是另有缘故。

        而且这个消息，对他们姐弟来说，比什么劳什子的朝会重要多了。

        说来也怪，阳泉君芈宸与宫女并没有回到太后宫中，反而去了醴泉宫，才一进门，就看到皆是进进出出的宫女侍者们，他们手里皆是端着各种各样的东西，院里也弥漫着苦涩的药味，他心里着实一惊，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一路小跑着冲进了宫殿里！

        在从厅堂到内室，过门槛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抽噎的哭声，根本就没看脚下，火急火燎的往里去，结果被绊了一下，差点一头栽倒！

        幸亏站在旁边的蒙氏兄弟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扶了他一把！

        “阳泉君，当心！”蒙恬关切道。

        芈宸此时却顾不上道谢，只一门心思往里去，不料蒙恬却拉住了他，他回头看去，满是不悦！

        “阳泉君安心，公子他无事，刚才的啜泣，乃是小公子心疼公子所致，”蒙恬赶忙解释，“太后也在里面，想来定是没有大碍的。”他宽慰了一句。

        “可若澈儿无事，政儿又怎会哭泣？到底发生何事了？”阳泉君芈宸闻言，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啊，立刻开始询问缘由。

        蒙恬闻言，不禁面露难色，还不等他回答，阳泉君芈宸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舅舅！”

        这一声让阳泉君再顾不上其他，马上走了进去，转过屏风，进了里屋，却见赢澈半卧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被子，脸色虽有些苍白，但精神还好。

        床榻旁边正坐着他姐姐华阳太后，而小嬴政则是趴在床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可见刚才蒙恬所言非虚，那哭声真是小嬴政的，这也让他长舒了一口气。

        “姐姐，”阳泉君芈宸定了定神，走上前去给华阳太后见礼，随即询问起了到底发生何事。

        “还不是你不久前送来的小马驹，简直野性难驯，真是……”华阳太后一听这个就气得慌，板着脸开始训斥。

        “母亲，这不怪舅舅，马儿更是无过，”她还未说完，赢澈便打断了她，将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这里。

        “原是孩儿自己不当心，本想着给政儿示范一下如何骑马，谁知就恰好犯病了，孩儿能及时就医，还多亏有蒙恬他们在一旁照应呢，一切皆是巧合，在无什么其他缘由的，”他三言两语，便将所有涉事的人甚至小马驹全都摘了出去。

        “师父……”小嬴政仿佛想说什么，但赢澈却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就此打住，小嬴政咬了咬下唇，想起事情的真相，眼泪不争气的又往下流。

        “师父，师父，”他说不出其他，也不能说，只连声呼唤着，“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他双手并用握住了他的右手，用脸颊蹭了蹭。

        “男儿有泪不轻弹，政儿，可不许再哭了，”赢澈任他握着右手，却抬起左手为他擦了擦眼泪，又安慰了一句。

        “你若是再哭下去，师父说不定一心疼，这病又犯了，”见他还是哭，赢澈开了个玩笑。

        “澈儿，可不许胡说，”小嬴政还未说话，一旁的华阳太后闻言，立刻嗔怪道。

        “就是，就是，我不哭了，师父不要有事，”小嬴政见状也忙忍住泪水，赶紧摇头表态道。

        “母亲”，赢澈先看了华阳太后一眼，让她安心后，随即又摸了摸小嬴政的头，“乖了，政儿替我送蒙恬他们出去吧，天色不早了，想必他们家里人也担心呢。”他找了个由头想支开了他们。

        “去吧，”华阳太后见儿子面有倦色也心疼他累了，于是便也点了点头，摆手示意小嬴政先出去。

        小嬴政点点头，随即出门将蒙恬兄弟带走了，内室中，赢澈与母亲和舅舅说了些话后，便感觉真的困了，华阳太后他们便也不在打扰他，吩咐侍者长离寸步不离的守着之后，姐弟两个便离开了。

        虽说儿子给了理由，可回了寝宫，华阳太后还是不免又数落了弟弟一通，皆是一片慈母之心啊，阳泉君芈宸亦是自责的很。

        可等这事结束了，华阳太后就问起今日朝会如何，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今日来找姐姐的初衷，随后便将朝堂上的事说了。

        “姐姐，周王室与诸国密谋攻我大秦，派兵出征给周王室一点颜色看看，我和百官那是一点意见都没有，可王上却非要让那个吕不韦与王翦将军一同出征，还许诺说，若得胜归来便擢升对方为相国！”

        “吕不韦，一介商贾，他懂什么军国大事！王上此举分明就是要给对方擢升找理由嘛！”阳泉君芈宸那个气啊，都不行不行的了！

        “他这一手倒是厉害，我们以为能为难他的事，人家却用一招半式的就破了局，让我们即便不满也说不出来，还真是小看他了啊。”华阳太后冷哼一声，唇边也划过一丝冷笑，“我们虽棋差一着，可他也别想好过！”

        “姐姐可有主意？”阳泉君芈宸一听，忙问道。

        “他在朝堂上吩咐王翦出征，那对方，就那么愿意吗？”她却反问道，“为国征战自然责无旁贷，可他的王上如今却要一个商贾来分他的战功，你觉得，他心里能高兴吗？”

        “那干脆借他的口回绝此事如何？”阳泉君芈宸提议道。

        “他回绝倒是不要紧，重要的是，谁来接任此次出征的主帅之位，”华阳太后加重了语气，“这个人，一定要让我们和王上同样认可，而他的立场又要偏向我们。”

        “唯有如此，这将来的战功我们才能占到大半，届时便是那吕不韦侥幸仍然当上相国，估计也是名不副实的。”她给了弟弟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

        “姐姐放心，接下来的事，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阳泉君芈宸几乎瞬间就想到了蒙骜老将军，他几乎完全符合这个标准啊，于是他信心满满的许诺道。

        “那就赶紧去做吧，”华阳太后摆了摆手，“还有，明天我可不想听到你亲自举荐旁人，让王上下不来台。”她又提点了一句。

        “姐姐放心吧，”阳泉君芈宸再度保证，“明日开口的，定是王翦将军，他来举荐再合适不过了。”话到此处，姐弟两个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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