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福祸相依

阳泉君与姐姐达成一致，回府之后果然派人去了王翦将军府上，当天晚上，王翦便趁着夜色，亲自去了蒙骜老将军那里，也不知双方谈了什么，总之，王翦走后，蒙骜老将军的书房的灯火一夜未灭，一直亮着。

        天刚蒙蒙亮，蒙恬便来找祖父了，昨日为着挚友犯病之事，他忧心如焚，便是回来时知道对方已无大碍他也不放心，故而一起来便急匆匆来找祖父，想与祖父一同进宫去。

        可他到了祖父安寝的地方却发现无人，而书房的烛火却还亮着，他便走了过去，待他敲门得了允许后进去才发现，摆在一旁的烛火都快燃尽了，可祖父还是一丝不苟的跪坐于席上不动。

        蒙恬心生好奇，不由得走过去，近了才发现，原来祖父面前摆着一盘棋局，其上黑白棋子交错纵横，杀的难分难舍，且祖父手中捏着一枚黑子，正眉头紧皱，不知如何是好。

        “何事？”蒙骜老将军年事已高，双鬓都发白了，但身体还硬朗的很，便是一夜未睡，也看不出什么倦色，只那紧皱的眉头，暗示着他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平静。

        “祖父，我想请您带我进宫，昨日小凤皇他因骑马不慎受了惊吓，犯了心悸之症，我想去看看他，”蒙恬行了一礼，随即说出了来意。

        “昨日？公子澈因骑马受惊？”蒙骜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孙儿。

        “呃，确，确实是……”蒙恬本就心虚，让祖父这么一盯着，瞬间就有点绷不住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蒙骜一看这肯定有事啊，又想起公子澈乃是华阳太后的心肝宝贝，他深知不能怠慢，于是板起脸来，严肃的询问道。

        “呃，这个，这个……”蒙恬支支吾吾的。

        “哎呀！当着我的面，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快说！”蒙骜一看这样子，简直恨铁不成钢，他重重的拍了拍案台，震得棋盘上的棋子都抖动起来了。

        “啊？！诺！”蒙恬吓了一跳，随即连连点头，然后他便快速将来龙去脉说了一句。

        原来惊马的是小嬴政，他学会了以后有点得意，竟是催促马儿快跑，结果停不下来了，赢澈是为了救他才跳到对方马背上的。

        那小马驹本就性格未定，再加上是两人同时在它背上，自然它就更加急躁，好在赢澈靠着自己娴熟的骑术，还有他及时赶过去帮忙，两人合力，这才勉强安抚下了马儿，也救下了小嬴政。

        可这一来二去，大起大落的，赢澈的身子自然受不住，心悸就犯了，他这才赶紧把挚友抱到房间里，并赶紧吩咐传了太医令，一通忙活，这才稳住。

        “事情就是这样，”蒙恬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都说了。

        “恐怕不止吧，”蒙骜却挑了挑眉，“你刚才说要随我进宫，用的可不是这个说辞，怎么回事？！说！”他又一拍案台！

        “诺！”蒙恬一激灵，下意识的行了一礼，随即开始说了。

        “是，是小凤皇说，太后若是知道此事，定然会大发雷霆，他担心牵连到我们，这才在太医令和太后他们来之前，就提前跟我们讲好了说辞，他自己揽下了大半责任，我们，我们就，”他有些讪讪的。

        “你们就没事了。”蒙骜把话接了下去。

        “公子澈既有仁心，又有担当，你这个知己，当真交的不错，以后好好跟着公子澈和小公子政，错不了。”蒙骜闻言不禁感叹道，他起身站起，拍了拍孙儿的肩膀。

        “祖父所言，蒙恬定会铭记在心，”他点了点头。

        “那就好，等下你随我一起进宫，对了，还要带点礼物……”蒙骜正说着话，书房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

        随后进来的竟是蒙骜的儿子，蒙恬的父亲，蒙武，他手里还拿着一封帛书，神情焦急，言说前线有急报！

        蒙骜赶紧打开帛书一目十行的浏览，原是韩国正在与秦国接壤的边境大规模调动军队粮草，看那架势，似乎要起战事，军情紧急！

        “这消息来的正是时候！”可蒙骜看完却露出了笑容，昨晚一直担心的事，如今可算是能够破局了，王翦提议由他与吕不韦一同出征的事，终于可以得到妥善处理了。

        只要他拿着这封帛书去朝会，主动提议领兵攻韩，那么定能摆脱夹在王上与楚系势力之间的艰难处境，既能顺了王上的意，顾全大局出兵，也不至于得罪了华阳太后和阳泉君。

        至于说那吕不韦会不会被王上派去攻打周王室，攻了之后，又能攻下来与否，那可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蒙骜拿定了主意，遂赶紧催着儿子换朝服，还不忘了嘱咐孙儿去库房挑些礼物带着给赢澈，蒙恬自是答应，不多时，三人便一同进宫去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本放置在桌上棋盘上的两枚黑子，因为刚才蒙骜两次拍桌子的举动，而错位了，这也导致难分难解的棋局出现了压倒性优势，黑子是必胜的了。

        不提朝堂之上的争论，只说蒙恬带着东西进了醴泉宫去看挚友时，赢澈仍在床榻上，只是已经醒了，盖着被子，靠着枕头，半卧在床上拿着一卷书简在看。

        “这么早就看书，当心伤了眼睛，”蒙恬把东西给了侍者长离，赢澈都不用说话，后者便识趣的出去了，而蒙恬自己则是走到床榻前坐下。

        “昨日你惊着了，如今可不敢再添什么病症，否则我真是要急坏了，”蒙恬伸手拿走他手里的书简，再度卷成一团。

        “哪儿就那么娇贵了？不过是昨日睡久了，今天醒得早，觉得无聊这才看一会儿书的，”赢澈笑了笑，话虽如此，可也顺着他的动作放开了书简。

        “那也不行，这些日子啊，你就得好好养着，”蒙恬却固执的摇了摇头。

        “知道了，”赢澈拉长了声音，故意鼓着腮帮子道，他难得搞怪，蒙恬见状也忍不住笑了笑。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话，说着说着，蒙恬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事。

        “咦？怎么不见小公子？”他东张西望，左看右看也没看到小嬴政的身影，可这根本不可能啊，小嬴政有多黏赢澈，那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何况昨日赢澈才为救他犯了心悸，他不可能不在他身边守着啊。

        “他啊，在书房温习功课呢，”嬴澈为他解了惑。

        “你让他去的？”蒙恬一愣。

        “即是也不是，”赢澈先点点头，后又摇摇头，“政儿惦记着我本不肯离开，可我拿昨日之事开解了几句，他便去了。”他解释了一句。

        “小公子这是长大了，”蒙恬一时有感而发。

        “是啊，他也该长大了，从前虽聪慧，却带着些孩子气，经过昨日这事，想来他再也不会任性妄为了，”赢澈也感慨道，“说起来，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他乐观道。

        “可别，”蒙恬忙抬手制止，“下次再有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吧，我皮糙肉厚的，摔摔打打也没问题。”

        “小凤皇，无论如何你可不能再以身犯险了，这次是不幸中的万幸，可万一真的出点什么事，我就是死上一万次也觉得对你不住啊。”想起昨日那惊险的一幕，他这会儿还忍不住有些后怕，连忙再三劝说道。

        “行行行，都听你的还不行吗？”赢澈担心他絮叨个没完，忙点头答应着，“其实这事也不算什么，养几天就好了，只是近来有一事，我倒十分牵挂，”他岔开了话题。

        “什么事啊，说来听听，”听他说十分牵挂，蒙恬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了。

        “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托人给身在楚国兰陵的韩非送去了一张帛书吗？距今已有月余之久，可到现在还未曾有丝毫的回音，我心里着实惦记着，”赢澈也确实想着，干脆就把事说出来了。

        “其实这也难免，楚国离我们这儿山高路远的，一来一回也需要不少日子呢，何况今早我听祖父说，韩国竟意图犯我大秦边境，保不齐又要开战，到了那时，兵荒马乱的，这书信说不得也有延误，不必着急。”

        蒙恬其实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他见不得挚友担忧，于是赶紧宽慰了几句。

        “但愿如此吧，”赢澈也点了点头，算是自我安慰，可他心里总有点不好的预感。

        而这不好的预感，也确实成真了。

        远在楚国兰陵的韩非确实收到了赢澈的信，且言辞恳切，令他颇为感动，但他还是碍于自己韩国公子的身份，决定拒绝，何况他也收到消息，韩国即将与秦国开战，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他这个韩国公子不能前去秦国。

        就连赢澈托人送来的这封帛书也不能留，否则一旦让有心人看到，只怕顷刻就是一场灾祸。

        他思虑再三，还是点燃了这封帛书，想用火焰将其彻底烧成灰烬，然后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准备把这事就此揭过。

        岂料他才开始点燃烛火，把帛书的一角放到上面，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而且对方马上要推门进来，听来人声音，他知道是师弟李斯，忙扑灭了已经烧了小半的帛书，将它塞进袖中藏好。

        他才做好这一切，房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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