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峰回路转

南宫灵现在还维持得住气定神闲，他到底是天下第一帮的帮主，年纪轻轻，已有超越常人的气度和定力。

        他知道楚留香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最能揭穿他的人还被软禁在尼山上。

        昔年天下第一美人秋灵素，在江湖上失踪之后嫁给了前任帮主任慈，也就是南宫灵的养母。

        札木合那几人，年轻时候都是秋灵素的入幕之宾，为了一次将他们全部毒死，南宫灵让秋灵素给他们写求救信信，才把那四个天南地北的武林名家聚集到一起。

        一个司徒流星，一点银号里拿出来的账目，还远远不能让他离开帮主的位置，但他还是心中忐忑，坐在帮主的位置上，众目睽睽之下，额头上出了细汗。

        楚留香敢来赴约，说明有足够的自信，敌人的自信让他心虚。

        到了时辰，部下来禀报道：“帮主，楚香帅他们来了。”

        南宫灵点了点头，看着院门方向。

        楚留香果然不是一个人来，他的身边还有位笑容温煦的年轻公子，南宫灵已查过他的身份，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司徒流星，这便放下了心。

        就算是楚留香，他毕竟还是个凡人，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知道那个秘密。

        绵里藏针的寒暄之后，花东篱和楚留香坐下，四下一看，温柔多情的眼里又多了几分笑意，道：“托了香帅的福，在下还能看见到如此场面。”

        楚留香垂眸，微笑道：“公子肯相配陪，是我的荣幸才对。”

        在花东篱的身边，总是被温柔对待，如在春风中一般惬意，楚留香有时候觉得，能听到他温润清澈的嗓音说话，都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院中在坐的都是丐帮中德高望重，资历身后的前辈，他们或多或少都在江湖上有仁义侠名，有楚留香在场，他们要藏私护短，也要考虑名声。

        司徒流星向四下拜了一拜，看着这群威严的武林豪杰。

        “各位英雄前辈，在下司徒流星，承蒙香帅搭救，才能活着在这里见到诸位。”

        南宫灵缓缓攥紧拳头，道：“我知道你，司徒流星，江湖上流窜了十多年的独行大盗，听说三年前被人寻仇，杀了满门，没想到你还活着。”

        真想不到他还能如此坦然的，当着被他灭杀满门之人说这些话，司徒流星狠狠瞪着他。

        南宫灵自信楚留香不能把他怎么样，他将丐帮里德高望重的人都请来，见证自己的清白，叫司徒流星只能百口莫辩地去死。

        花东篱伸手捧起小厮上的热茶，笑意温然，好戏这就要开始了。

        司徒流星当众跪下，指着南宫灵，恨声开口道：“各位，我不惜性命来此，只为了向丐帮讨一个公道！”

        他厉声道：“什么寻仇！是你南宫灵，杀我兄嫂一家十几口，独活我一人，你们丐帮立这种人为帮主，简直是在败坏丐帮的名声！他根本禽兽不如！”

        这番话满含怨毒，司徒流星脸上的肌肉抽动，双眼赤红，没有深仇大恨，不会让一个人变成这样，说得众人群情激奋。

        “不可能，你这是在污蔑帮主！”

        “南宫帮主由前任帮主任慈亲自养大，传位于他，我们丐帮弟子有目共睹，他正直无私，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休要胡言乱语！”

        坐在上位正义凛然的帮主，和落魄神凄惨的司徒流星，一个手握天下第一帮的势力，另一个苟延残喘，就算有人怀疑，也不敢直说会相信司徒流星。

        大家都不相信，已经有人站起来想去和司徒流星动手，一双双发狠的眼睛都盯着他，纵然司徒流星早走预料，此时也心底害怕。

        南宫灵越发的气定神闲，淡淡瞥了楚留香一眼，意味不言而喻。

        楚留香正要站起来说话，花东篱按住了他的手，轻声道：“香帅，又有人来了。”

        那人一进来，整个院落都安静下来，似乎无论什么人都羞愧在他的面前争吵失礼，所有人都默默后退，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楚留香这才看见，进来的是无花，雪白僧衣如水如月，踏步而来仿佛走下云朵，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南宫灵脸色突变，骇然站了起来，与无花四目相对，目光闪动。

        没有说一句话，但他们都已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南宫灵瞬间没了力气一般，颓然坐下来，不再有之前的气势。

        花东篱悠悠喝茶，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

        楚留香也已发现了南宫灵的异常，看向无花身边那个黑纱蒙面的女子，他立刻想到一个人。

        这个女人难道就是秋灵素？

        秋灵素能被称为武林第一美人，的确是名不虚传，她穿着一身宽大的袍子遮住身形，脸也被黑纱遮住。

        但他走来时那种婉约端雅的姿态，令人为之沉醉的风韵，天下绝没有第二个女人能学得来。

        无花为什么会见到她，怎么能把她也请来？楚留香一时猜不透其中的曲折。

        他当然不知道无花是南宫灵的哥哥，南宫灵对无花没有任何隐瞒，所有的秘密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无花，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局面。

        楚留香既然已查出了南宫灵，无花知道，他很难再保得住南宫灵了，不如自己丢下这个丐帮帮主的位置，或许还能活下来。

        局势转眼间就变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花东篱也没想到，神色微变，垂下了目光，侧身靠向楚留香，小声说道：“你觉得他来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救南宫灵。”楚留香思索着，喃喃道，“也许是南宫灵骗了他呢？让任夫人来做假证。”

        “我看并不是……”

        花东篱安排的柳无眉并没有出现，难道被无花给杀了？他要保住自己的身份秘密，杀了柳无眉之后，就要弃了南宫灵。

        无花是来……杀南宫灵的？花东篱也无法确定，毕竟这二人是亲兄弟。

        秋灵素先向无花一谢，这才走到众人面前，优雅的声音说道：“这个人说的话，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我要说的，绝没有一句假话，我先夫任慈……的确是南宫灵所毒杀。”

        满堂哗然。

        她的语声并不是很大，说话的声音是那么优雅迷人，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任慈将南宫灵养大，待之如亲子，传授武功，将帮主之位也交给南宫灵，又如此深厚你养育之恩，谁能想到南宫灵竟能下手毒杀任慈。

        秋灵素的声音中听不出怨恨，只像是有些疲惫，淡淡道：“南宫灵，你用天一神水毒杀任慈的时候，真的没有半分愧疚吗？”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呆呆地望着南宫灵和司徒流星，还有秋灵素，每个人的表情都充满了不可置信，瞪起了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话。

        只有花东篱和楚留香还坐着，楚留香眉头皱得更紧，花东篱也适时收敛了微笑。

        原来如此，无花要南宫灵“畏罪自杀”。

        花东篱忍不住勾起一边唇角，端起茶杯掩饰，现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连楚留香都被人遗忘了。

        这件事的惊世骇俗，让丐帮众长老们已经完全无心再顾及其他。

        南宫灵慢慢地站起来，笔直如竹，他少年英秀，威严有度，此刻还是气势不减，只不过脸色有几分灰白。

        “母亲，您在尼山上吃斋念佛不是很好么，何必来这里……”

        南宫灵一步步走下来，目光定定看着秋灵素，微不可察的，又转向无花，看到那冷静如水的神色，突然转过了身。

        “丐帮我也经营得很好，不过是让父亲早几日让出位置罢了，何苦对我如此仇恨，您只要留在尼山上，忘掉此事，就能一直过安宁的生活。”

        南宫灵竟没有一句辩驳，就这样承认了，在场的丐帮众人没有一个不是脸色惨白。

        楚留香突然叹气道：“你真的把丐帮经营得很好吗？”

        他走出去，大家这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声名赫赫的盗帅楚留香。

        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叠纸，展开之后问南宫灵道：“要我念出来这些么？这是我拜托花公子寻来的账目，一定没有瞒过你的眼线，你该知道是什么。”

        南宫灵回头看他，脸色阵青阵白，冷冷的道：“你念吧，我就算不想别人知道，你还是要给别人看的。”

        楚留香道：“好，那我就念出来。”

        他今天来这里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他自己有些不舒服，但若是不做，他更觉得难受。

        楚留香忽然又看向花东篱，说道：“这位花公子是山西大通银号的东家，世上所有的有钱人，多少都要在他那里存点银子，因为他的银号最稳定可靠。”

        被提到的花东篱只好站起来，向众人拱了拱手，他进来时也没有介绍自己，现在也没有说话。

        江湖上认得他的人没有几个，花东篱甚少露面参与江湖事，不过大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现在众人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才发现这个江南豪富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温文尔雅。

        轻风吹动他飘飘的衣衫，风神潇洒如玉，站在温和的阳光下，更令旁人失色。

        此时此刻，这里的主角是南宫灵与楚留香，但大家一注意到他，就再也无法忽视他。

        楚留香在第一次见花东篱的时候，就感觉得到他身上这种魅力，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看到他那亲切温柔的微笑，忍不住就想把他当做朋友。

        但现在却不是欣赏的时候，楚留香咳嗽一声，让众人重新看向自己，才神色一冷，继续道：“南宫灵，你不止杀了司徒流星满门。”

        “半月之前，你还杀了札木合，左又铮，西门千，灵鹫子，这四个在江湖上名声远扬的人，因为这四个人，每一个都很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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