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混乱局势

楚留香与花东篱并不多么熟悉，却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这样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哪怕对手是明知不敌的石观音，他一样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封住花东篱胸前几处大穴，抑制伤势，楚留香把他扶到门外，曲无容拔出剑紧张地对着石观音，慢慢后退。

        “好啊，一个个都背叛我，曲无容，连你也有这么大胆子了。”

        石观音一声嗤笑，闲适地又倚在榻上，悠然道：“就知道你们不安分，楚留香，你这一来，妾身的贴心人都要下毒背叛了。”

        花东篱半边身体靠着楚留香的肩膀，暗自调息内力，捂着阵痛的胸口，抬头说道：“你知道酒里也有毒？”

        石观音手里揉着轻纱衣袖，道：“我哪里会猜得出，只不过你对我时时警惕，思来想去，你对我说的故事虽好，可永远得不到有什么用，不如杀了你。”

        花东篱长长吐出了口气，笑了笑道：“原来是我倒霉了。”

        第一杯有毒的茶，石观音能发现不意外，这时候她的防备心最放松，给她第二杯酒，她就不会细查了，而这酒里放的只是麻药，就算用人试，一时半刻都没有效果。

        楚留香的手掌贴着花东篱后背，一股真力打入对方经脉，忽然冷笑道：“石夫人，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今年已经多大年纪了，像你这种老女人，我也实在消受不起。”

        原本悠然闲雅的石观音闻言，立刻暴怒，脸色微微扭曲，她要做天下最美的女人，就最恨提起自己的年龄，更不容忍有人说她老。

        “看来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既然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石观音已没有了其他的想法，那点旖旎兴致，都转变成了对楚留香的杀意，她对美丽的在意更甚于生命，怎么能有人说她老？

        花东篱突然过去拉住曲无容，转头就走，道：“现在就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否则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曲无容没有抗拒，皱眉问道：“那楚留香呢？他打不过石观音的。”

        “你放心，他应该不会有事，我所有能告诉他的，已经全部告诉他了。”

        这是已经定好的计划，楚留香来拖住石观音，花东篱则趁机会把人都救出去，本来第二杯酒的毒如果能让石观音喝下去，楚留香就走八成的把握能赢。

        如今石观音没有中毒也没有办法，楚留香必须拖住她，也只有楚留香的武功才够做这件事，花东篱已经受伤，没办法做。

        楚留香想找出石观音的弱点，来时问了花东篱所有关于她的细节，石观音的习惯，喜好，房中的摆设，武功的路数。

        石观音喜欢照镜子，她最爱欣赏镜子里的自己，有时候花东篱觉得她把镜子里的倒影当成了另一个活生生的人。

        至于那镜子到底能不能影响石观音，谁都不知道，花东篱也没有实验过。

        所以楚留香要活下来，除了武功和机变，还需要一点运气眷顾。

        曲无容一直被拉着向前走，穿过了花海，忍不住问道：“这不是寻常出谷的路，你带我去哪里？”

        花东篱停下来，往四周望了望。

        花海尽头是秘谷的迷魂窟，如果不是熟记路线的人，进去会很容易迷路，困死在其中。

        “去密道。”花东篱指向花海尽头一处长着花树的山石，“就在那里，我过去先藏在石后疗伤，你抓紧时间解了楚留香几个朋友的毒，带他们一起走。”

        有花东篱带路，曲无容的胆子就大一些，依然很镇定，默然点了点头。

        她和花东篱经常见面，却没有说过几句话，对方至多对她温柔地笑笑，但那亲切温暖的笑容，就仿佛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曲无容知道石观音有一条出谷的密道，寻常弟子都不知在哪里，不禁又问：“石观音为什么把这个也告诉你？她真的那么喜欢你？”

        花东篱因内伤而嘴唇苍白，还是浅笑道：“没有，只不过我能闻得出来，我的鼻子非常灵敏，前日她带我出去的时候，密道附近的花正好开了，记住了味道。”

        曲无容再抬头望去，那里的小树正开着粉色的花，不是特意种植的，而是从石缝中自己生长出来。

        就和她一样，只能在夹缝中痛苦生存。

        可现在她终于见到了解脱的希望。

        等曲无容离开之后，花东篱确认周围无人，调息了一会，他内力深厚，伤得也不是太重，尚可以压制减缓伤势。

        找到机关处，他按下打开密道，里面一股阴凉之气扑面，非常凉爽。

        他一走进去就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香味。

        花东篱看着里面黑暗处，忽然笑道：“无花，你在这里等谁？”

        话音未落，一道劲风就卷了过来，无花的少林武功是炉火纯青，出掌如惊雷。

        一个不慎就因为花东篱，声名远扬的妙僧无花只能在沙漠里，做石观音一个可有可无的儿子，不敢再回中原武林，他当然恨毒了花东篱。

        无花从天一神水之毒，本该想到花东篱和二公子有些关系，可他竟完全没有去想这个可能。

        那两个人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从身份上更不可能有半点交集，无花自然以为，天一神水是楚留香从南宫灵那里得来的，交给了花东篱放在石观音的茶水中。

        “想不到，你的武功竟然这么高，竟从不在江湖中走动。”

        无花难掩惊讶的语气，他一掌拍出，狭窄的密道中很难躲避，对方竟然直接迎上，用诡异的身法转到了他身后。

        花东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没有受伤的迹象，道：“学武功也不是为了走江湖，我对江湖没有什么兴趣。”

        密道里昏暗，无花果然没有看出他受伤，打量着他闲适站立的姿态，许久才温文笑道：“公子说得对，只不过不和人交手，自己的武功再高，难免经验不足，要打起架来就令人担心了。”

        无法看清彼此的密道中，无花身影忽动，白衣飘飘，再次动起手来，拳脚碰撞声在密道回响得震耳欲聋。

        这一回无花很快发现，花东篱也并不是缺少经验的那种武林高手，每一招的应对都是恰到好处，他只要有一次破绽露出，绝不会被放过。

        分明是个经验极其丰富的人，从来没在江湖上出现过，和他切磋的必定是绝顶高手。

        无花略微吃力道：“是我低估了你，能否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你一个从不走江湖的人，应战得如此娴熟？”

        花东篱道：“我有个朋友，是剑术高手，薛衣人。”

        无花失声道：“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你竟是他的朋友？难怪……难怪……”

        后面的话已不用说了，现在花东篱似乎也内力不济，但无花没有了赢的把握，他并不知道花东篱受伤，立刻决定抽身，向后退去。

        花东篱捡起两颗石头，朝无花掷了过去，也是转身就走，这密道有几个岔路，他们分别走了相反的方向。

        没有走几步，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轰鸣声好像有什么炸开，石块尘土纷纷掉落。

        爆炸声一下比一下更近，这样下去可能会坍塌，花东篱撑着石壁喘气，只觉得头晕脑胀，胸腔中疼痛翻涌。

        方才和无花交手，伤势加重了。

        还是原路返回的好，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万一密道坍塌，自己被困在这里，只怕要长眠于此永无天日。

        在走出密道之前，他就预感到自己支撑不住了，走到一个平稳的地方坐下，很快意识模糊。

        能不能度过这劫只能看运气，如果无花回头发现自己，那就算自己倒霉，要是曲无容及时赶来，那就是走了好远，自己命不该绝。

        来到这里的并不是曲无容，而是楚留香，幸好无花没有回头。

        石观音已经死了，楚留香心里的疑团反而更多，他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就比如怀里这个人，好像也有很多秘密。

        楚留香背着昏厥过去的花东篱，走出密道出了石观音的秘谷，后路已经无法退了，他进来之后不久，密道的入口就坍塌封死，只能向前走。

        走过冗长黑暗的密道时，楚留香心里一直在想石观音将死之际说的那些话。

        石观音爱上了那面镜子中的她自己，楚留香打碎镜子，她就像一个失去挚爱的痴心人一样，咬破口中的毒丸，化为枯骨，追随爱人而去。

        在她死之前，对楚留香讥诮地笑着道：“你很聪明，但你也会被人骗，就像无花一样，你认为的朋友，也许根本就是另一副面孔，那花公子……你根本从来不认识他……”

        楚留香很想问为什么，花东篱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帮着什么秘密，还是在大漠中发生过什么他想不到的事。

        但他终究没有问出来，石观音那绝色的美人，在他眼前逐渐猥琐丑陋，变成一具枯骨，那场景，任何人见到了都说不出话。

        “妾身等着那一天，被骗多了，你才能学乖。”

        石观音死前仍很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楚留香未来悲惨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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