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竹闻曲开始比赛的时候，玫瑰一中已经开学。

        早上八点语文课上，伏瑭端坐着听课，事实上他正集中精神看着手机里正在地球上演的技能比赛转播。现在这个时间，竹闻曲如果是在教室里上课的话一定会扑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他有些担忧比赛的竹闻曲是不是有一个好状态。

        重力、温度、大气、甚至地形地貌、能源利用、垃圾回收等等，这是竹闻曲的考题。通常负责一个行星的是一个巨大的团队，他们要做的工作复杂繁琐且困难重重，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完全兼顾的。

        但技能比赛想要选拔的是具有总工程师潜力的人才，他们比赛的内容就不能局限于某个特定的方面。想要征服一个桀骜不驯的蛮荒行星，工程师们一定要“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充足的实践经验是竹闻曲的优势，考官设置的题目与实际面对的困难和危险比起来，是相当的小儿科。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没有松懈。

        对这一切，他已经做出了长达五年的充足准备。

        这是一个漫长的赛程，每比完一个小项目都会获得相应的得分，得分后20的选手将被无情淘汰。预赛的1000人中，最后只有8人能够留在决赛场上。所以每一轮的得分高低都至关重要。

        今天上午的的第一轮预赛已经结束，竹闻曲的积分在第二的位置。见到结果的伏瑭抿嘴一笑，把语文书收回，翻开数学课本。

        窗外有一群鸽子飞过。

        积分只是选手进入决赛的通行证，一旦进入决赛，积分就失去了意义。

        决赛的具体比赛规则不再是打分制，而是评委投票制。

        比的是创新，看他们如何用更加具有想象力的方式去改造一颗星星。

        决赛的考题是随机抽选的，每个人的都不一样，从客观上来讲所有考题的难度大致相当。存在差异的是人，有的人也许能够抽到合适自己的题目，而有的人不能。

        竹闻曲回来的那一天，一群白鸽最先迎接他。

        代表玫瑰一中参战的他，在联盟的的技能比赛中一举夺魁，受到了校方的热烈欢迎。

        他也成为高三的学生当中最清闲的一个人。

        后来，他们毕业了，在一个炎炎夏日。

        后来的后来，在玫瑰一中新一年的招生简章上，他和伏瑭的名字并列着，后面跟着联盟大学四个字。

        时光就像白鸽飞过天空，稍纵即逝。

        毕业晚会的那天，在晚会开始之前，伏瑭在广场角落的树荫里喂鸽子。

        竹闻曲在百米开完就准确搜寻到他的身影。

        直到他走近，他才发现被伏瑭挺拔的身影所遮挡的一个人。他见过，伏瑭的邻居，似乎是叫……江习。

        一个很可爱的omega。

        一个如果竹闻曲是alpha的话也会喜欢的omega。

        他依稀听见江习说：“我喜欢你……”

        广场上，小路上，人来人往，那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氛围自成一体，世界的喧嚣都不忍打扰一般。

        竹闻曲转身离开，没让熟人发现自己唐突的到来。

        晚会上，竹闻曲故意坐在了离伏瑭很远的角落里，和前桌已经别的同学打成一片，刻意与伏瑭拉开距离。

        北天翼也来到31班找他。他现在已经和31班的人混的很熟了，他很讨人喜欢。为人仗义，也有意思，什么都会玩。

        今天是分离的时候了，他过来道别。

        只需要一眼，他就发现了竹闻曲的失落。

        他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问：“你怎么了？”

        “哎。”竹闻曲叹口气，“你陪我散会儿步吧。”

        “好，没问题。”

        一条河流横穿他们的学校，他们沿河岸而行。

        河面上，层层的碧绿荷叶与娇粉色的荷花被打理得很茂盛。

        竹闻曲在发小面前卸下了伪装，噘着嘴，在这个晴朗的夜晚，只有他的头顶乌云密布。可他就是不说话。

        “你表白失败了？”北天翼冷不丁问。

        竹闻曲眼睛瞪的像铜铃，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北天翼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接着说：“跟伏瑭？”明明是问句，他所表达出来的却是胸有成竹的断定。

        “你怎么知道的！”他明明从来没有跟发小谈过他的少年心事，每次提到也都遮遮掩掩过去。到底是哪里暴露了？

        “你那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我早就知道有猫腻，果然被我猜中了。知竹闻曲者，北天翼也。”他理所当然道，“现在你表白失败了，怎么打算？你还喜欢他吗？”

        竹闻曲摇头：“我不知道。”

        他彷徨在无疾而终的年少感情里，三年的时间终于让他看清自己的心，却依旧是一份难以宣之于口的感情。

        他觉得自己最主要的问题在于，自己是beta。

        而伏瑭是alpha。

        而alpha似乎天生就会喜欢omega的。

        北天翼说：“是因为性别他才拒绝的？其实从平时他的对你的态度来看，我以为你们是两情相悦的。”

        “也许是吧。”

        其实是因为性别的原因，他临阵脱逃了，他甚至不敢将“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说出口。

        “闻曲，那么多喜欢你的好女孩，你干嘛非要跟伏瑭死磕呢？干嘛要这样委屈自己啊？”北天翼为他着急。

        在感情上他自己是看得很开的。他有一个竹马，到初中了还没有分化，本来以为最后是会分化为alpha的，可惜结果恰好相反。人和人的分化时间有很大差异，虽然说是越早越好，最好是在婴儿时期，但也有人临近18岁了才分化，那也是正常的。

        得知男友变成omega之后，他火速分手，没有一丝留念，也看不出来不舍。

        陷进爱情，是一件有很大风险的事情。

        他一直这样认为，也劝诫好友竹闻曲。

        竹闻曲每每答应，然后自顾自走上非他不可的不归路。

        北天翼：“你真的要一条路走到黑吗？”

        竹闻曲没有反应，默认自己会一条路都到黑。

        “如果永远也得不到回应呢？”

        竹闻曲声音颤抖，说：“在他还没有明确表示喜欢一个人之前，我不想离开。等到我的存在成为他的困扰，我自然会走的，那时候再放下也不迟。”

        “有那么多种爱，放弃伏瑭去找更适合自己的不行吗？爱一个人为什么要让自己过得这么苦呢？”北天翼想要劝他放弃。

        “宇宙很大，无数的行星就有无数种可能，但地球的奇迹只有一个。这么多年过去，我们改造了数不清的行星也没有办法再造一个地球。就像爱情也有无数种的可能，但伏瑭只有一个。即使找遍整个宇宙，也只有一个伏瑭，独一无二的伏瑭。”

        “我不懂你说的爱，我觉得世界上没有人会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成为不可替代的存在。但是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哭了，就来找我吧，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他当然可以爱任何人，不管他自己是alpha、beta或者是omega，只是人们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当他因为青春在没有止境的单恋中耗尽而感到后悔的那一刻，当他看着年少时自己满心期待的那个人牵起了别人的手而感到悲伤的时候，眼泪的苦涩，只能是他独自品尝。

        “谢谢你，天翼。”

        万幸，有好友自始至终的陪伴。

        “说好了的呀，等我们80岁了，还要住同一家养老院啊。”

        那天之后他才知道伏瑭并没有跟那个可爱的omega谈恋爱，他依然没有告白的勇气。

        等到他重拾勇气真正告白并且成功的时候，还要等一年。

        在伏瑭亲口说出他喜欢beta之后。

        对于竹闻曲来讲，记忆里高中的味道就是咖啡、红茶、汗水和眼泪的味道。

        还带着剧终的一点心酸。

        但是结果是好的，他们都有了灿烂的未来。

        不久后，他和伏瑭就会前往地球，入学联盟大。

        北天翼最后一年夜以继日的奋斗，也带来了好结果，使他如愿拿到玫瑰星上他所心仪的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他和伏瑭离开玫瑰星的那一天，他们挥手向好友告别，向玫瑰星告别。

        他们去往遥远的地球，那是人类起源的星球，是联盟最高文明所在。

        在星际旅行屡见不鲜的今天，也有人从出生到去世也没有离开过自己身处的小小星球，人们眷恋土地，宇宙依然是可怕的存在。

        他们也许在冬天回来，也许要很久才能再回来。

        他们寄存好行李后上飞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

        当飞船起飞，竹闻曲越发期待起来，关于即将落在他们眼底的宇宙，他有很多有趣的内容想要向伏瑭介绍，从而忽视了伏瑭不正常的紧张。

        熠熠生辉的宇宙从弦窗照亮了他痴迷的表情，他转过头来，兴奋地呼唤伏瑭欣赏。他看见伏瑭的一瞬间，笑容凝固，很快转变为惊吓，冷汗刷的一下冒出来。

        “伏瑭，伏瑭！你怎么了？！”他大喊着，去握他的手。

        伏瑭满头大汗，双手双脚轻微颤抖，嘴唇发紫，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医护人员很快过来，两个身高体壮的男医生将他抬上便携救护床，送往飞船上设有的以防万一的急救室。

        竹闻曲被挡在外面。当他在急救室外踱步到地25圈的时候，医生出来，告知他伏瑭的状况。

        与竹闻曲瞎想的情况有所不同，并非是突发脑溢血、心脏病这样的病情，医生确诊的结果是：宇宙深空恐惧症。

        从每个人都有机会遨游宇宙之后，就发现有越来越多的人换上这类恐惧症。发病的症状与幽闭恐惧症极为相似，童年或者某个阶段留下的阴影是可能的病因。

        伏瑭看向宇宙的第一眼，就引发了他的病症。

        “他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暂时稳定，但他的病情一时半会儿就能够完全好的，也不可能通过手术这样一劳永逸的方法治疗。飞船上条件有限，只能暂时稳定他的情况。”

        宇宙飞船不到达不目的就不会停下。

        “如果现在不让他看窗外是不是会好些？”

        “确实不能再看，但是现在不看效果也不大了，他已经看见并且知道自己正身处于深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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