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长达28个小时的宇宙空间穿梭令伏瑭苦不堪言，竹闻曲的心在绞痛。

        他第一次觉得去地球的旅程这么长，长到几乎令人感到绝望。

        伏瑭恢复了意识，安慰忐忑不安的竹闻曲：“不怕，没事的。”

        竹闻曲简直想哭，这世界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明明是自己怕得要死，却还安慰别人不要害怕。

        他第一次感受到宇宙的恶意。

        伏瑭在竹闻曲的搀扶之下踉跄着下了飞船，脚踏实地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活了过来。

        手不抖了，呼吸正常了，也不怕了。

        他们去医院检查，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真正的病因。伏瑭自述先前从没有去过太空，也没有在以前留下过任何阴影。

        寻找病因这件事只得半途而废。

        他很快进行了系统脱敏治疗法，为了有一天能够回家，但收效甚微。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竹闻曲终于从对伏瑭病情的忧虑里脱身。

        不管是对竹闻曲还是伏瑭来说，大学都是自由的。

        他们选择自己热爱的专业和课程，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交朋友，然后听从内心的想法，他们相爱了。

        即便一个是alpha，一个是beta。

        没什么大不了的，爱神从没说过alpha和beta不能相爱。

        ……

        喝醉的竹闻曲仿佛在自言自语：“原来我们那么早就相遇了，有十年了吧。我竟然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才意识到我喜欢你，又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才鼓起勇气向你告白，又浪费了那么久的时间把一切都搞砸……”

        已经走到门口的伏瑭回头说：“不是。”

        “什么？”竹闻曲下意识问。

        伏瑭垂着头似乎是在回忆：“我们的相遇不是在高一，是在高一之前的那个暑假，我认识了你。但你没有认识我。”

        那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伏瑭在山里写生。

        纸上是一大丛白色月季，茂盛的月季像一束巨型捧花，画面的背景里有一条湍急的河。

        他的画还未完成的时候，远处的河边来了一小队身穿安全警示服头戴安全帽的人，他们拿出工程测量仪器忙碌起来。他们在为架一座桥做准备。

        那些人中有一个特殊的身影，他看起来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却拿着手记配合队友记录着重要的数据。

        那是伏瑭第一次见竹闻曲，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只是竹闻曲回头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般的，将他的样子留在了画纸上。

        后来伏瑭仔细想想，便想通了其中关窍。竹闻曲那个时候已经不被允许去远星跟着舅舅实践了，被迫留在玫瑰星的他跟着工程队四处奔走，应该是这两者的工作有着相似之处。

        他一直都没有想要放弃过自己的热爱。

        然而到了高中，他也可以一言不发地将现实全盘接受。

        只是在那一天，一个美丽的巧合，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径直闯入一个人的画中。

        那时候竹闻曲还不认识伏瑭，但伏瑭已经与他相识，就在那个鸟叫虫鸣的山中。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比我知道的还要早。”竹闻曲目光迷茫地看着他，“你爱着的一直都是山里的那个人吗？”

        伏瑭摇头：“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好好休息。”

        他离开了，走之前将一杯温水放在竹闻曲的床头。

        这个晚上竹闻曲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在梦里他很早就分化为一个omega，他在山里发现了写生的伏瑭，在那个时候他们就真正相识，互道名字。后来他听从父亲的安排认命地学习美术，当伏瑭转到班里来的时候，他笑着对他说：“好巧啊。”

        在梦里，他更早地认清了自己的心。

        也许是他请伏瑭在那张他的背影的画上签字的时候，也许还会更早一些，或者是在山中见面的那一刻。

        他会很早表白心意，做一个勇敢的人。在梦里，没有值得他害怕的东西。应该是在那个冬令营后山的跨年夜，烟花绽放的时候轰隆隆地响，他大声喊着竹闻曲喜欢伏瑭，大声问，伏瑭喜不喜欢竹闻曲呢？

        他没能考上联盟大，但是依然选择了远在地球的大学，陪着伏瑭远行。梦里伏瑭的宇宙深空恐惧症发作了，他也一阵心绞痛。伏瑭的恐惧症症状一直没有好转，四年都没有回到玫瑰星，他也一直在地球陪着他的爱人，没有回来。

        后来，他们一起回到玫瑰星的家，他们结婚，他们的信息素匹配值也不是59分。

        他放弃了远星，没有离开家，离开伏瑭。

        在梦里，没有离别与决裂。

        可是梦都会醒的。

        他一觉到天亮，当阳光穿过窗户的时候，他烦躁地拉起被子盖过头顶遮挡光线。他静躺片刻后爬起来，头依然是疼的。

        也许是宿醉的缘故。

        他找到外套里的手机，试图给伏瑭发消息，道歉也好道谢也好，发现果然还是被拉黑的状态。

        他洗漱、吃早饭、浇花，尽量将生活过得正常。他需要一个平和的环境，给大脑一点缓冲，认真想想怎么样才能挽回伏瑭。

        必要的话，他也许会辞职。

        反正在行星探索方面他已经满足了自己的愿望，突如其来的释然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错了。这就是放下执念的感觉吧。

        白天鹅星的建设很完美，也许就在下个月就会正式公布消息，人们可以往那里移居了。他可以保证，白天鹅星一定是迄今为止改造得最接近地球的一颗星星。他完成了重返地球公司的宗旨。

        冷静下来的他必须好好想一想，下一步的计划。

        清醒之后想起了昨晚的丑态，他也不好意思再哭哭啼啼地去找北天翼了，所以一切都得靠自己！

        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对伏瑭的了解知之甚少。他在哪里画画，他日常生活什么模样，他不工作的时候会去做些什么？竹闻曲统统不知道。

        五天后，伏瑭收到经纪人的消息。

        【老板老板老板！急！你在吗？】

        【？】

        经纪人的慌张搞得他莫名其妙的。

        【老板娘已经在工作室待了整整三天了！他说如果问不出你的地址就天天来，你不知道他有多凶，前台的妹子只是在没人来的时候刷了会儿手机，他就快把人都说哭了。我的天，我们都没有想到老板娘这么严厉，老板球球您了，快来把老板娘带走吧。】

        【那挺好的，刚好有了一个督促你们的免费监工。】

        经纪人好险没撅过去，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当然他只敢在心里悄悄骂老板。

        【老板，我们这里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半个小时如果您不来带走老板娘的话我就把您住址和工作室的所有地址告诉他了。反正他是老板娘，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算是被你开除我也要说！】

        很快他又补充一条。

        【老板，建议您谨慎哦，开除我了就很难再找到我这么好的经纪人了，我这一路陪您走过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才是，对不？】

        事实上伏瑭成名的速度比坐宇宙飞船还快着实离不开他的帮助，在伏瑭眼里他就是最好的金牌经纪人。除了在某些时候比较烦人，比如现在。

        伏瑭无奈。

        【海晏咖啡厅，以前他最常去的那个位置，请帮我转告他让他在那里等我。希望这样可以解决你们的麻烦。】

        【感谢老板！】

        竹闻曲喝着前台妹妹哭着给他泡的咖啡，感觉良心有点痛。

        他也不想的。但是不做一个恶人的话，经纪人就不帮他催伏瑭，他真的不想的，都是因为没办法。为了补偿前台妹妹，他决定得到伏瑭的地址之后就买个包包给她道歉，消解自己的内疚。

        经纪人飞奔过来，从他的步伐里竹闻曲感受到了他的雀跃。

        “老板娘！”他还在远处就迫不及待说，“老板说让您去海晏咖啡厅您最常去的那个位置找他！”

        竹闻曲眼前一亮：“谢啦，这几天麻烦你了，下次一定上门赔罪。先走一步。”

        经纪人始终是一副职业化的笑容：“不用不用，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最好是永远也别来了。

        竹闻曲出门便下单了包包。

        心想这招果然有用，虽然很欠揍。

        海晏咖啡厅离一中不太远，他们中学的时候偶尔会到那里喝杯咖啡放松。最初进入咖啡厅的时候是一次中秋，所有人都放假回家，包括竹闻曲和伏瑭。

        他们都不让家里的司机来接，这样就可以同行一段路。那天一出校门就下了雨，两个人只得冲进咖啡厅避雨，这样才发现了这家咖啡巨正宗的神仙店。

        竹闻曲到得要早些，他坐在他们曾经常来的那个靠窗的位置时，伏瑭还不见踪影。

        天气阴沉沉的。

        让竹闻曲想起他们第一次来的那一天。

        再次想起中学时候的自己，才惊觉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年轻，青春无敌啊。

        一滴雨水落在窗户上，打断他的思绪。很快雨滴密集起来，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模糊了他看向窗外的视线。暴雨倾泻而下。

        不知道伏瑭来的时候有没有带伞，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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