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白

四人被埋在碎石里，所幸的是，无人受伤。

        陆离起身拍了拍灰尘，左右查看，道：“它去哪里了？”

        宋坎从剑鞘里拔出剑，拨了拨碎石，四下寻找。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总算在一片乱石中找到那只狗。它受了点皮外伤，被锋利的石块划伤，身上血痕一道一道。

        宋坎边说边拿出捆仙绳，道：“你这条下三滥的狗，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那狗奋力挣扎，嘴硬道：“我犯了什么错？”

        宋坎厉声道：“作恶的人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做恶，我都亲眼见到了，你绑架村民，把他们掳到破庙里，剥光了衣服折磨。”

        陆离一想到这幕，自己也曾被掳去，心中巨颤。

        扶着额头，所幸没有发生扒光衣服这种事情，不然画面真是难以想象啊。

        那狗嚅嗫道：“我，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他们几个问题。”

        高百尺插嘴道：“这个我擅长，有问题，你可以问我。”

        那狗哧了一声，道：“你懂个屁。”

        高百尺当然不服气，轻轻撩了下头发，道：“你！你说了我肯定懂！”

        那狗吼道：“人和人，同一种类还不能理解别人，更何况我们是不同的种类。”

        一来一去，问了半天，那狗将所发生之事，说了出来。原来，这狗小时候被一个人类小孩收养，养了几十年。时间过得很快，主人病死。

        他又成了一个人，哦，不，一只狗。自此四处流浪，认了好多人当新主人。

        但运气不太好，不是虐待它，就是饿它，或者把它扔了。没有一个人，再像他第一个主人待它那般好了。

        它就开始了报复，把虐待狗的人，都抓起来，剥光了绑着，问问他们，是不是也喜欢被绑起来虐待的滋味。

        还威胁他们，以后再这么做，就不光是这样了，还有断腿、挖眼、剜心、开膛、破肚了。

        那些人就吓傻了，回到家都不敢回忆这事情。

        四人唏嘘。半晌，宋坎反问道：“那陆离从未虐待你，还好心救了你，你为何要将她掳去？”

        那狗气势终于弱了下去，转过身，不敢看她，低头不语。

        高百尺道：“我就知道你这狗说谎吧，你看，编了一些话，让我们伤心，同情你，其实你就是想骗我们。”

        那狗咬着嘴唇，眼底泛红，眼中血丝暴涨。

        高百尺轻蔑道：“不说话就是默认。”

        宋坎将它用捆仙绳绑了起来，道：“你叫什么？妖兽总有个名字，需要登记在册。”

        那狗低声道：“没有名字。”

        高百尺怒道：“还在狡辩。”

        那狗顿了顿，叹了一口气，道：“第一个主人唤我白白，后来，名字换过很多，旺财，小畜生，乐乐，欢欢，很多都不记得了。”

        宋坎和它对视一眼，道：“那就叫白白。”

        白白愣了一会儿，苦笑道：“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高百尺严肃道：“你，不能因为别人对你不好，而产生怨恨心理啊，要知道，以德报怨，懂吗？”

        宋坎嗤笑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说几句漂亮话让人放下执念和仇恨，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高百尺不悦道：“你不能让我满足下做人生导师，哦，不，狗生导师的愿望吗？非要这么拆穿我吗？厚不厚道！！！”

        陆离的手支着下巴道：“你刚不是说以德报怨，他才这么反问了你一句，反应不要太大。要以德报怨嘛。”

        高百尺瞪了她一眼，大丈夫能屈能伸，又露出微笑，打哈哈道：“狗生不止眼前的苟且。”

        这下连裴琪都笑出声来。

        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又连忙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得太过分。

        宋坎继续低头打着绳结。片刻之后，他将白白捆好了，抬头道：“把乾坤袋给我。”

        乾坤袋本物只有荷包大小，但内藏乾坤，即便是一头大象都能装得进去。

        宋坎打开乾坤袋的抽绳，面无表情地对着白白。

        白白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着陆离，眼尾越来越红，四目相对，像在祈求什么。陆离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忐忑。

        一只狗反复遇到虐待它，欺骗它，抛弃它的主人，难免会生出几分怨念，想要杀死他们。

        不过，它做得也不算太过分，没要了他们的性命，只是威胁一下，就都放回去了。

        宋坎站起身，将绑好的乾坤袋扔给高百尺，道：“你带上山吧。”

        高百尺跳了起来，道：“为什么是我？”

        宋坎冷漠道：“不是你还是我？你忘了掌门出门前说的话了？”

        高百尺不吭声了，拿了荷乾坤袋，转身就走。

        待他走远。

        陆离微微有好奇，凑近道：“说了什么？”

        宋坎与她正好差了一个脑袋，她凑近的鼻息温热，他的下颔感觉痒嗖嗖的。

        退后一步道：“没什么，就是以后再这么闹事，以后不用来扶摇山学御剑了。这次下山就是将功赎罪。”

        陆离“哦”了一声，道：“没想到掌门还挺赏罚分明的。”

        宋坎道：“掌门一向如此，我们都很敬佩。”

        三人慢慢走出山洞。说是三人，裴琪根本就是很少说话，存在感不高。

        一路上，就是他们二人，有一句没一句说话。

        陆离心里想着刚才铁笼的一幕，就有些轻微不适，步子不由得慢了几分。

        宋坎步子也慢了下来，温声道：“没事了。”

        陆离也不全是在想被绑架的事情，但也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道：“它被带到山上会怎样？”

        “禁封妖力，镇于山下。”

        陆离觉得他对妖兽的操作简直就是熟门熟路，看起来这种事情做得多了。

        “然后呢？”

        宋坎低头看了她一眼，道：“什么然后？”

        “会不会被放出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陆离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虽说进入它的记忆，看到了它被伤害的一幕，心里一软。

        但是，作为修真门派和妖兽之间，本就不可能说到一处去。

        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宋坎，眼如点漆，棱角分明的下颚线，这一阶段，有一种从男孩过渡到男人的骨骼变化。

        宋坎注意到她的目光，轻声道：“做什么？”

        她迟疑了下，眯着眼笑道：“多谢你相救啦～”

        宋坎面具雕刻的不高兴脸，似乎有一丝波动，但仔细一瞧，好像又没有。

        陆离记得自己晕倒之前是在酒肆做活计，也不知道宋坎是怎么发现自己被绑架的。

        心想，可能是刚好路过吧。

        宋坎步子缓慢，顿了顿，道：“不用谢。”

        啊～又来了，反应慢半拍。

        回到客栈，三人回房休息。

        陆离左手用了捏了捏右肩，转头向裴琪，认真地道：“裴琪，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裴琪从没见过那么严肃的陆离，脸刷地红了，略有些结巴，道：“我、我、我，没有想骗你们。”

        陆离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你不用那么紧张的，我不是想问你这个问题。”

        裴琪点点头，镇静下来。

        陆离道：“我就是有些好奇，这须弥山什么资质的人，才会被掌门选上啊？”

        裴琪讷讷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什么样的人会去长留谷。”

        陆离扑哧一笑，确实，她也只能知道这个答案了。

        裴琪道：“我们家是祖传修真世家，但是传到我这一代就不行了，灵力越来越少，我之前也去过维龙山，不过后来就被分配到长留谷了。”

        陆离道：“哦，那你意思是灵力一代随着一代，变少？”

        裴琪道：“哦，也不全是这样的，一个家族里，灵力是随机波动的，我爷爷灵力普通，爹的灵力就很高，到我这里，几乎没有。”

        陆离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是，你的后代有可能也会灵力暴涨？”

        裴琪脸刷得红了，手摆得像摇蒲扇，道：“我还没有后代的。”

        陆离笑道：“我就是打个比方，这灵力的变化规律。”

        裴琪低头害羞不语。

        陆离又道：“那这灵力后天修炼，可还行？”

        裴琪道：“当然可以。就是效果比较慢，修炼的方式不同，进展也会不同。”

        陆离道：“你说的是什么方式不同。”

        裴琪嚅嗫道：“就是那种。”

        陆离不解道：“哪种？”

        裴琪低着头，道：“要求，守戒，的那种。”

        陆离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又道：“那你们长留谷，平日里做些什么？”

        裴琪道：“就是帮各个山谷做些后勤的事情，偶尔帮维龙山卖些仙丹。她们的丹药确实做得很好，属她们山头最有钱了。”

        陆离心道：还有这好事，下次回去，她也试试炼丹，说不定也能畅销。

        不过维龙山差不多把能开发的丹药都尝试了一遍，她这个晚去的还能做什么？只能卖卖芝麻丸儿了。

        她沉默地想了一会儿了，裴琪也跟着沉默。裴琪这人，你不问她，她不会主动说话。要是问了的话，还是有问必答的。

        陆离道：“那另外一个山头，乾莱山呢？”

        裴琪道：“这个，我去的不多，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师兄们说起，他们学奇门遁甲的人，经常趁我们上山的时候，隐身吓唬我们；还有□□的师兄，前脚在山下见到，后脚又在山上见到，不知道的，真的要吓死人了。”

        陆离扑哧笑出声，道：“这山头挺有意思，下次我去会会他们啊。”

        裴琪紧张道：“你可别去，他们太坏了，小心被他们欺负。”

        陆离支着身，站起来揉了揉腰：“问完了，我要出去做活了。”

        裴琪缩了缩脊背，颤声道：“你你你，还去啊。”

        陆离无奈摇头，道：“是啊，没办法嘛，我家里屋顶还没钱修呢，不多赚一点，整个房子都要塌了。”

        这种零活都是做一天结算一天的钱。你去了，当天就可以领钱，可以说十分友好。

        说完，转身推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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