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宽容

β医院门诊前同样也停了很多的车，司机师傅停在了他能停的离门诊最近的位置，然后先走下车帮忙将后备箱里的轮椅拿出来，李新月则扶着父亲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坐上了轮椅。

        因为β医院的门诊有个上坡，张芳便说道：“我力气大些，我来推吧！你抱着行李。”

        李新月同意了，她抱着大包的行李跟在妈妈的身后。

        问了医院的保安后，李新月和父母很快便到了专家门诊等候区，却没想到他们要进专家门诊的等候区竟然需要下台阶。

        李新月觉得很不合理，来看诊的病人都是身体不舒服的，需要坐轮椅的不在少数，怎么会只建了一个楼梯，却没有建坡道呢？

        不过这不是她能改变的事，她只能接受。她让妈妈先在楼梯口等一等，然后自己先将行李放在座椅上，再跑上台阶，跟母亲一起将父亲扶起来，在父亲下楼梯的功夫，自己赶紧将轮椅搬下来。

        父亲弯着腰痛苦地走下楼梯，她赶紧用轮椅接住，看到父亲每动一步都这么痛苦，她真的无法想象之前看病的时候父亲是怎么忍耐的。

        将轮椅推到座椅旁，父亲只能再次挪动，从轮椅挪到座椅上。她们的行李里还有被子，张芳便将被子放在旁边的座椅上，让李福能靠着被子好受一点。

        不知是不是因为专家号，所以病号叫的特别慢，李新月观察到李福频繁换姿势，同时不停地皱着眉头，她就知道父亲很难受。

        她于是问道：“被子给你叠高一点好不好，这样你靠着能舒服一些。”

        李福却说不用。

        李新月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祈求快点轮到他们，因为等待的每一秒对她来说都太漫长了。

        终于轮到他们了，李新月将早已准备好的病例本交给a医生，a医生看到李福这个样子，轻声细语地问道：“是什么症状。”

        李福说道：“就是肚子胀，吃不下东西。”李福由于身体虚弱，说话声音虽然依旧大，但是能很明显的听出来和看出来他的少气无力。

        李新月也在一旁补充道：“之前的医院查了，肚子里面有腹水，但是查不出腹水从哪儿来的。我爸已经十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a医生便问道：“你们怎么想到来消化内科看诊呢？”

        李新月没想过医生会问这个问题，因此愣了一下，还是李福先回答道：“因为肚子胀，不消化嘛。”

        a医生没有应声，不知道想什么。

        李新月焦急的看向a医生，内心期待着a医生能像小说中的神医那般，只是看他父亲两眼，便能诊断出病因，从而救助她父亲。

        不过，她未能如愿。

        a医生想了想说道：“你们先去拍个b超吧！”

        李新月的心里稍稍有些失落，不过更多的是担忧。

        b超室在候诊区外部，意味着父亲还是不得不从轮椅中站起来，去走那个楼梯。不过没办法，为了治病，父亲再难受也得走。

        只是李新月没想到做b超的人这么多，他们的前面排了将近一百来号人，坐在轮椅上等了一会儿后，李福明显撑不住了，他直接叫住李新月，对她说道：“我难受。”

        李新月知道父亲开口说的时候，就代表他真的无法忍耐了。于是想了想，急忙去找空的座椅，然后让母亲将父亲推过来，接着再扶着父亲坐在座椅上，然后让父亲两腿放在轮椅上。

        李福因为腹胀，无法像一般人那样直挺挺地坐着，他将屁股挪到椅子的最边缘，想尽可能的让自己躺着。

        但是，这种姿势根本就不稳定，李福总觉得自己想滑下去。

        李新月看到父亲这个样子，便去专家号的候诊室将带来的被子装进塑料袋中，然后拿过来放在轮椅与医院的座椅之间。

        虽然李福的姿势看起来依旧很别扭，但是比坐在轮椅上能舒服很多，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而张芳看护了丈夫这么多个日夜，自然也是又累又困，坐在一旁的空座椅上打着瞌睡。

        李新月一晚上没睡，现在也是直犯困，但她不敢睡死，怕错过叫号。

        便估算了大概轮到她们的时间，定了个闹钟，然后打起了瞌睡。

        此时已经入夏了，医院人又多，空气都是燥热的，李新月打着瞌睡，手机闹铃响起，等待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李新月起身去看了看，正好还有一位就轮到李福，于是李新月便将李福轻轻地推醒，然后扶着他上了轮椅，推他到b超室门口等着。

        很快便轮到李福，李新月敲门后，将父亲推了进去，扶着他躺在床上。

        “躺好，裤子拉低点。”医生先命令道。

        张芳帮李福解裤子时，李新月有些害羞的扭过头去。

        然后再将b超探头放在李福的肚子上，李福就觉得疼痛难忍，忍不住说道：“轻一点，疼。”

        结果医生直接说道：“不可以，你得忍忍。”

        李福便没有再说话，李新月观察到他在咬嘴唇。b超室里有两个医生，一个医生在用探头照着李福的肚子，然后说些数据，而另一个医生则负责记录。

        “好了，擦擦吧！”医生放了两张草纸在李福的肚子上，示意李福自己擦擦。

        但是李福的肚子太疼了，他是能不碰就不碰，所以基本上没用草纸怎么擦，便用衣服将肚子盖起来了。

        b超的报告是立即打印出来的，李新月拿着报告，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她开始担心医生还在不在诊室，若是不在…，父亲该怎么办。

        她心里虽然有些着急，但还是不紧不慢地扶着李福坐上轮椅，然后按照他的要求将他推到卫生间门口，等到李福上完厕所，再将他推回专家门诊等候区。

        等候区已经没有等待的病人了，李新月看向a医生的诊室，谢天谢地，a医生和他的助手还在。

        a医生看到他们来了，温和的帮他们挪动椅子。他接过李新月手中的报告单，看了看说道：“腹部有积水。”

        然后便让助手安排住院。同时他a医生亲自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住院床位的事宜，电话那头的人说目前没有，还得等几天。

        挂完电话后，a医生便对李新月等人说：“病人需要住院。”

        然后a医生便打了个电话，问道：“现在还有床位吗？我这有个病人需要住院。”

        李新月第一次知道，原来住院还需要排队的，不是想住就能住上的。刚刚她看到医生在电脑上登记住院信息时，写了住院押金，还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不过她已经做好了决定，无论会花些钱，只要能把爸爸的病治好就行。

        只是，如今爸爸住不了院，万一在等待住院的过程中病情加重怎么办。

        李新月问医生还需要等几天，a医生说得等个两三天吧！

        李新月问：“能不能早一点让我爸住院，我爸这身体，我怕他扛不住。”

        “这也是没办法的。”a医生很抱歉的说道。

        然后医生说道：“我先给你开点药吧！”

        这时李福接过来说道：“我没有社保，全都是自费。”

        a医生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我想一想，给你开些什么药。”

        李新月没有说话。

        等到医生开好药后，李新月询问道：“我还挂了β医院下午肾内科的专家门诊，还要去看嘛？”

        a医生说道：“可以看啊，你挂的哪个专家，我帮你打个招呼。”

        李新月说了名字，a医生果然走了出去，帮她去跟肾内科的医生说了。

        再次回到诊室时，a医生对助手说道:“咱们去吃饭吧！”

        李新月这才知道，a医生是专门等他们的结果而牺牲了自己吃午饭的时间。

        如今她们只能等今天下午的专家门诊，李福走动不方便，因此一家人便都待在候诊厅等着。

        李福得的就是不想吃饭的病，而李新月和张芳也都没有胃口，李新月只是觉得有些渴，便出去接了点热水。

        谁知等她回来时，候诊大厅的地上铺了被子，而李福则躺在上面。

        李新月知道这里是不允许躺的，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妈妈李芳便先跟她说道：“你爸坐着不舒服，你去跟那边的护士长求求情，让你爸躺在这里。”

        “好好，我去说一下。”李新月急忙答应道。

        然后便找了过去，在询问到对方是护士长后，便开口求道：“我爸肚子胀，已经十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尿不出来，拉不出来，他实在坐不住，能不能让他躺一下。”

        护士长无奈地说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但是你们不能乱吃乱喝，乱丢垃圾。”

        “好的，好的，感谢您。”

        其实李新月在早上的时候咨询过这个护士长，但当时她不知道面前的这位护士竟然是护士长，她只是觉得这个护士脾气不好，让她因此变得不敢多说什么。

        而现在，面对真的很困难的病人，这位护士长又这么宽容，甚至宽容到能允许一个病人那么不雅观地躺在医院的地上，李新月的心里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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