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惊魂夜

谢灵芝吓得尖叫，却发现根本叫喊不声，而榻上的萧缇醒来，好像根本没看到谢灵芝似的，他揉了揉眼睛，低头看到在衣衫凌乱，表情是同样惊讶。

        忽地哐当一声，萧缇和谢灵芝同时抬头望向门边。

        又是一个谢灵芝，她满脸惊慌失措，正在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没想到撞到了桌上茶壶。

        原来这是梦。

        谢灵芝又梦到了她和萧缇一夜春\\宵的那天。

        谢灵芝喝了葡萄酿后，觉得头晕眼花，便回房休息，一觉醒来竟然发现她和萧缇躺在一起。

        甭管之前与萧缇有多少交集，甭管她那时对萧缇是什么感觉，都不是萧缇做出轻薄之事的理由。

        谢灵芝那时是又惊又怕，不敢大声叫嚷，怕引来其他人，悄悄爬下床榻，哆哆嗦嗦地穿衣服，不想转身的时候碰碎了茶壶。

        萧缇醒来也是一脸懵，谢灵芝见他抬手打了自己两巴掌，她抓住门框想要逃走，被萧缇三步并作两步，拉扯回来。

        谢灵芝身子本就被揉搓地快要散架，猛地这么一拉，疼地浑身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掉，“你放手，放手…”

        她的声音又细又软，毫无威慑力，可能听起来还有几分撒娇和欲拒还迎。

        萧缇抓住她的手腕，拼命解释：“灵芝，我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时那刻，谢灵芝并不想听他解释，痛苦地低下头，双手捂住耳朵。

        萧缇却偏偏执拗地要把她双手掰下来，强逼着谢灵芝抬起头，“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想…我看到有个人在你房门外鬼鬼祟祟，我想进来看看，没想到…”

        谢灵芝忍无可忍，扬手打了萧缇一巴掌，趁着萧缇发怔的时候，胡乱跑了出来。

        回到家后，谢灵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谁敲门都不答应，谢朝海和柳氏都觉得奇怪，但问又问不什么。

        自然问不出什么，谢灵芝那时才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含苞待放的少女，遇到这样的男女之事是羞于启齿的，她内心出了恨萧缇的禽兽行径，更多的是怕，怕父母对她失望，怕云青看不起，怕别人指指点点。

        又惊又怕折磨了谢灵芝两三天的时间，终于，她收到了萧缇的一封信，信上约谢灵芝去慈恩寺见面，要与她解决那天的事。

        谢灵芝收了信谁都不告诉，糊里糊涂地想着靠自己把这件事搞定，那就没人知道她失贞的丑事。

        那时候的谢灵芝还不明白，丑事不丑，丑的是设计她，陷她于危境的人。

        当天谢灵芝换上了云青的一件圆领袍，将头发竖起来，一人拉到慈恩寺。

        彼时乃是深秋，慈恩寺作为长安最出名的寺庙，香火旺盛，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楼阁旁，佛院种满了银杏，一眼望去，金灿灿染到天边，像画一样美。

        长安独有的美景谢灵芝无心欣赏，她早早地到了慈恩寺，按照约定在藏经楼的回廊下等萧缇。

        她到的太早，坐立难安，一阵风过，看着金黄杏叶翩然落下，谢灵芝愁肠百结，暗自垂泪。

        忽而身后有人扯住她的发带，谢灵芝的脖子顺势往后倾，那人又扯了扯她的发带。

        发带松散，青丝如瀑，倾泻下来。

        谢灵芝回头，萧缇歪嘴笑得正得意，扬了扬手中的发带，递还给谢灵芝。他透着一股调皮劲儿，好像并没有发生那些事，好像那些事对他并没有影响。

        不知萧缇可曾想过谢灵芝一个女子，突然失了清白，内心受了多大的煎熬和痛苦，谢灵芝愤懑，红着眼圈瞪向萧缇…

        ——

        萧缇猛地睁开眼，一时恍然记不清今夕是何时，他额上都是汗珠，四肢酥麻，一股一股往脑袋上钻。

        “公子，你做噩梦了吗？”琥珀跪在地下，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刀片，刀片上有丝丝血迹，仔细瞧，还有些红色的腐肉。

        是啊，萧缇做梦了。

        他梦到跟谢灵芝相约在慈恩寺见面。

        出了那场风月事，他也着实吓到了。

        虽说他斗鹰走马，风流自在，但始终没有出格，没忘记规矩二字。

        萧缇那时十八岁，连通房都懒得弄，更别说什么男女之事，谢灵芝也是他第一遭。

        那天，宴芳阁进了许多葡萄酿，他与几个交好的世家子弟喝了酒，想去厢房休息，影影绰绰看到有个人在谢灵芝门口晃悠。

        萧缇过去，那人便匆匆走了，萧缇内心生疑，见门半开半掩，猜想莫非是小偷，便想进去提醒谢灵芝。

        说起来，萧缇自省太贱。

        他那时虽没一个红颜知己，但身边簇拥他、中意他的闺秀不在少数。

        他生的极其漂亮，家境十分优渥，打记事起就众星捧月惯了，谁人不迁就他，谁人不喜欢他呢？

        只有谢灵芝，两人在宴芳阁常碰面，谢灵芝从未正眼瞧过萧缇。

        那几天不知说错了什么话，谢灵芝对萧缇越发冷淡，引得萧缇非往上凑。

        人就是这样，得不到什么就偏想要什么。

        萧缇甩甩头，做好了被谢灵芝打出来的准备，推开门进了房间。

        却没想到，他推开的是一扇命运之门，走进那扇门，他和谢灵芝的走向就不受自己掌控了。

        荒唐一次的事被好友孙子冉知道，他是典型的富家子弟，他“好意”提醒萧缇：

        “只喝了几杯酒，怎么就不省人事了，莫不是仙人跳？我听说一类小门小户的女子，虽不是妓子，但终日在乐游原游荡，寻找目标，为改换门楣，一飞冲天，专门做这种事，赖上了就要钱要权要名分，甩都甩不掉…”

        萧缇挥了孙子冉两拳，叫他滚，可话已经播下种子，心里难免有些膈应。

        萧缇来到慈恩寺，在远处看到谢灵芝抹泪，偏要坚持那点不知所谓的面子，装作满不在意，还作死地抬手扯下了谢灵芝的发带。

        青丝散下来，谢灵芝还给他的，是从未有过的满是恨意的眼神。

        回到现实，萧缇勉强抬起手，按了按额角。

        视线向下，只见萧缇的膝盖处打了六个铁钉，正因有这几个铁钉支撑起他的骨头，他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但每隔几天，膝盖就会生出腐肉，需要用刀剔出腐肉，这种削皮刮骨之痛不是谁都能承受。

        琥珀见萧缇紧咬着唇，可见是真疼了。

        她起身在案几上拿起一个小纸包，打开来里面的几粒药碗，她把药丸倒在酒化开，搅匀了递给萧缇。

        萧缇接过来一饮而尽，药效在体内作用，只见他面色渐渐发红，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密。

        削皮刮骨之痛不是谁都能承受，萧缇本可以慢慢治疗，但一觉醒来，自己残疾，大哥死了，母亲发疯，千头万绪，迷雾重重，容不得萧缇慢慢来。

        自尊自强也容不得萧缇坐在轮椅上。

        所以为了尽快恢复，萧缇选择剑走偏锋，寻到一个道人要了这个骨钉偏方，人倒是能站起来了，也能走动了，只是接缝处剧痛难忍，需要食用五石散才能缓解。

        方才琥珀给萧缇用的，便是五石散。

        萧缇匆匆把腿治个半好，便着手调查三年前坠马之事。

        雁过留影，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线索最后指向谢朝海，连大哥萧络的事都与谢朝海有关。

        谢朝海辞官之后与长安没有来往，萧缇先是去了一趟青州谢朝海的老家，虽没有找到人，但无意间知道给谢家看老宅的那户人家，是许叔的儿子和女儿，正好儿子酒后犯浑，闹了一件事，让萧缇抓住了把柄。

        谢朝海死之前，许叔就被萧缇在暗中收买了。

        本来萧缇让许叔在谢朝海那儿找到陷害萧络的线索，但许叔忙活几天，没有收获。

        萧缇已经认定当年是谢朝海做的伪证，没有证据他也要制造证据，便要许叔把那些所谓信件，放在谢朝海书房中，就算没有蓝谦，萧缇也会设计让那些信件被官府找到，到时候谢朝海被定罪，萧络自然还以清白。

        萧缇并不是简单地要谢朝海死，若是要他死，还不容易？

        萧缇要的是谢朝海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这才能抵消心中之恨。

        五石散下肚，服用的人会情绪高亢，面红耳赤，容易激动，而且那玩意是会上瘾的。

        萧缇喝了一杯不够，一杯接一杯。

        萧缇依赖五石散，看得琥珀胆战心惊，她欲要开口劝阻，萧缇饮下最后一杯，豁然站起来，他的伤口还没包扎好，身子吃痛地晃了晃，琥珀去扶，被萧缇一把推开。

        他打开门，一瘸一拐地冲到谢灵芝房门前，看管谢灵芝的差役多半摸鱼去了，不见人影，他砰地撞开房门。

        琥珀紧随其后，吓了一跳，生怕吵醒其他人，连忙赶过去，萧缇却反手把门关上了，把琥珀拦在外面。

        谢灵芝做了噩梦，正坐在榻边歇息，被突然闯进来的萧缇吓了一跳，她要呼救，萧缇腿上有伤，但强忍着痛快速冲到榻边，谢灵芝推到，捂住嘴巴，按在榻上。

        谢灵芝张嘴要咬萧缇的手，萧缇趁势掐住了她的脖子。

        “芝芝，你睡得着吗？嗯？”萧缇许是食多了五石散，整个人亢奋地很，他未竖冠，披散着头发，疯癫神经至极。

        萧缇深吸一口气，加重手上的力道，谢灵芝被他掐的喘不过气，双手紧紧攀住萧缇身子，想要把他的手拉开，但无异以卵击石。

        萧缇眼眸幽暗，看不出是爱是恨。

        他声音发哑，对谢灵芝说：“我可睡不着，我一闭眼，就是刚醒来时，走不动路，只能在地上爬的场景，你尝试过那种感觉吗？嗯？芝芝…”

        谢灵芝啊谢灵芝，究竟为什么，我们走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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