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虎王（5）

白妙扒着洞口的峭壁，剥下一块松动的岩片，磨得光滑锋利，将小野猪剥皮去毛，分离内脏，弄得干干净净。

        最后开始钻木取火，她从前只在网上看过做法，这次自己动手，没想到难度竟然不小。

        洞口有风吹进来的干枝和碎叶，她取了来捻碎作火绒。

        接下来是最重要的，也就是钻板，一般以干燥的白杨、柳树来充当，可是这里在峭壁之上，找不到高大的树种，更没有现成的木板木棍。

        白妙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一旁正茹毛饮血，吃得满嘴血刺呼啦的大老虎。

        她很是客气地说道：“大王，能不能找块木头回来？”

        老虎背对着她，顿了一下，低下头继续吞吃猎物，白妙知道这家伙是在装呢，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拽了拽老虎尾巴。

        老虎转过身来，瞳孔瞪得溜圆，白妙又重复了一遍，老虎的眼睛里充满惶惑，好像听不懂她说话，摆了摆头，正要转回去，被白妙揪住尾巴，“大王，我知道你能听得懂。”

        连人话都会说，怎么可能听不懂？

        不负所望，白妙果然在老虎的眼睛里看见浓浓的无奈，要是它有手，早就扶额了。

        谎言被揭穿，老虎恨恨乜她一眼，丢下血骨站起身，跑到水帘下冲了冲脸，把虎须上的水珠甩掉，一跃出了山洞。

        不是吧，出门前还要洗脸，老虎也这么注重仪容仪表的吗？

        不到半刻钟，那团金黄的火焰就回来了，意气风发，尾巴高高竖起，像一面斑条纹的旗帜。

        当把嘴里的一堆木棍木枝噼里啪啦地砸到地上时，白妙分明从那金黄的虎目里看见了骄傲和得意，连耳朵上都写满了威风。

        像一个考试得了一百分后问家长要奖励的小学生。

        白妙也为这种情绪感染，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摸了两把虎头，赞许道：“做得不错。”

        摸完后，一人一虎都惊呆了。

        老虎的表情有点古怪，眼神不甘之中透露着委屈，怎么看怎么像被恶霸调戏后的良家小娘子。

        一旁的白妙却一脸无所谓，虽然她摸到了以前从来不敢想的东西，但随之而来的是美好想象的幻灭——

        原来老虎的毛毛没有那么顺滑，甚至还有点扎手，比她的纯种兔毛手感差远了。

        这把她亏了。

        在大老虎充满怨念的注视下，白妙开始钻木生火。

        她先是用骨尖和石刀在干燥的白杨枝上钻了一个小洞，然后在小洞边缘挖出一个倒“v”形的小槽，最后，在小槽底下放入碾碎的枯叶制成的火绒，细细铺开。

        白妙从老虎带回来的那堆柴火中，找了一根粗细合适的干树枝，插入小洞作为钻杆，随后将钻杆并入手掌心，双手用力摩擦。

        果然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看着异常简单的钻木取火，她就花了起码一个小时，一直摩擦到手心破皮，才见起烟。

        不知道是被那股烟呛的，还是过于激动，白妙的眼睛一酸，掉了满脸的泪。

        一旁吃饱喝足后趴着打盹的老虎见状，起身踱步到白妙面前，好奇地瞧她。

        白妙拉着哭腔解释道：“烟呛的。”

        老虎低头，嗅了嗅升起白烟的火绒，检查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呛，白妙好心提醒，“别凑近，小心被烫着。”

        老虎闻言，鼻腔里发出嗤的一声，仿佛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十分不屑地踱到一边去了。

        终于升起一撮小火苗！

        白妙兴奋地将细碎的叶子往火苗跟前煨了煨。

        火舌砰然一跃，舔走了剩余的火绒，白妙眼疾手快地添上几根干枝，大火烧起来了。

        白妙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小野猪，穿到一根顶端削尖的瘦竹竿上，擎在火中慢烤。

        大火熊熊燃烧，洞里的潮气逐渐被驱散，白妙坐在火堆旁，额边渗出细小的汗珠，脸庞被烘得绯红，像溪水中飘零的桃瓣。

        随着烤肉的香气逐渐弥散在整个洞中，白妙不住地吞咽口水。

        在食欲的焦渴驱动下，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兔毛白袍被火燎焦了一块。

        被烤肉香气从梦中唤醒的大老虎，正好看见这一幕，轻轻跃下王座，悄无声息地来到白妙旁边，不动声色地趴下，伸出大爪，按住袍边往回勾了勾。

        白妙感到有东西在扒拉自己，低头一看，老虎什么时候竟趴在自己身边了？

        白妙十分会意地笑笑，“你也想吃烤肉吗？”

        宗昱张大嘴打了个瞌睡，将头埋进两爪中间，“无聊。”

        白妙见它兴致缺缺的模样，将烤得两面焦黄，散发着浓浓肉香的小野猪取下来，不死心地凑到老虎面前，来回显摆，“很香，对吗？”

        老虎闻见香味，抬起头来，鼻子动了动，确实有点香。

        喂到嘴边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哇地张开大嘴，当场就要吞下。

        不想，白妙手一收，宗昱到嘴的美食就飞了。

        “不给你吃。”

        “……”

        宗昱晃了几下尾巴，差点把身后几只飞舞的蚊虫拍死。

        也着实是很生气了。

        白妙还在一边张牙舞爪地卖弄，得意洋洋地撕掉一口烤肉，在嘴里大嚼特嚼，对大老虎蓄势待发的怒气视而不见。

        眼看一只老虎的神情从傲慢到迷惑再到无奈，最终发展为隐忍的愤怒，比人的表情还要丰富，白妙兴味盎然，抱着香飘飘的小野猪倒在地上，乐得直打滚。

        不想，老虎狠戾的眼神逼视她半天，见她如此，反倒轻飘飘地落下，十分不屑地迈着大步离开了。

        白妙没注意到的是，老虎走前，伸出大掌，一爪便将她的兔毛皮草踢回火坑，洁白如雪的长袍瞬间被燎出好几个焦黑小洞。

        白妙啃了会儿香喷喷的烤肉，看着趴在王座上将屁股对准自己的郁闷老虎，心想，差不多了，再玩下去就是玩火了。

        于是起身上前，将火中炙烤的剩下的一只小野猪取下，背着手踱上前，出其不意地递到老虎面前。

        老虎却堪堪一躲，偏过头去，视而不见。

        “真不要？”白妙眼珠一转，滴溜溜地道：“这只比刚才那只烤得还要好哦。”

        说着就要拿走。

        其实她本意没想撤，只是吓唬吓唬这傲娇鬼，于是顺理成章地被老虎咬了个正着。

        一看就知道用了猛力，将穿肉的竹竿都咬断了。

        白妙心里暗自庆幸，这家伙挺记仇，下次不能逗它了。

        裂成几段的竿子被丢在地上，大老虎捧着焦红小野猪，啃得吭哧作响，不时发出心急的呼噜声，令白妙想起了自家那只护食的猫。

        老虎正大快朵颐，忽然探出油腻腻的大爪子，指了指白妙脚底。

        白妙顺着指向，低头一看，不知几时自己的曳地兔毛长袍边被火燎着了，烧了许多小洞。

        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

        这可是顶顶正宗的兔绒皮草呀，还是私人定制限量版。

        白妙正恼怒，专注埋头干饭的大老虎眸中闪过一抹戏谑之色。

        幸灾乐祸，绝对是幸灾乐祸。

        吃饱喝足，天色尚早。

        白妙取了灰土和树叶来，将火堆中的余炭盖住，留作下次备用。

        为了保险起见，又做了第二手准备——在崖壁上折了好些半干的长草来，编制成一条长长的草辫子，一头埋进火坑，一头引向角落里剩余的木柴堆。

        宗昱看着她的动作，似乎颇感好奇。

        “要是任由它烧下去，明天又得重新生火了。”白妙察觉大老虎的注视，解释道。

        宗昱对此表示不屑，这要是放在从前，充其量只是他一个指头的事。

        白妙还以为这只傲慢的大老虎又在嘲笑她，便抬起因为钻木而起了水泡的手掌心，无奈笑道：“钻木取火好难的。”

        宗昱看见那道明晃晃的水泡，眼神一深，大摇大摆地走到她面前，作势就要舔上去。

        白妙一惊，又气又笑，哄小孩似的，“这可不能吃啊。”

        切，谁想吃了，帮你吹吹还不行吗？宗昱这样想，却说不出来，其实不是说不出来，毕竟就算他能说，他也不说。

        他就只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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