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林煦于被表白一事可谓极有经验，对于如何体面委婉地拒绝对方更是得心应手。只是再如何体面委婉，也难免会伤到对方的心。

        林煦看着云湖生哭得几乎打嗝，竟然还生出一股我见犹怜的心情来。他发觉，自己似乎不是很想说那些体面客气的拒绝的话。

        只是……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也没干什么，甚至还颇受云湖生照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让云湖生对自己如此“情根深种”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给云湖生擦了擦眼泪：“我要你的妖丹妖零件做什么？快别说胡话了。”

        他顿了顿，忍不住数落道：“况且你才十七年的修为，你那妖丹妖零件也没什么稀罕的。”

        云湖生一听，嘴一瘪，又要落泪。林煦连忙捂住他的嘴：“行行行了，别哭了。”

        云湖生把眼泪憋回去，拿下林煦捂在他嘴上的手，双手捏着，小心地问：“你说，‘行’？”

        林煦被他这一句小心翼翼的反问问得进退不得，徒劳地张了张嘴：“我……”

        云湖生立刻抓住了林煦没有直接反驳的这一线生机，捧着林煦的手，红着眼眶，带着鼻音虔诚道：“那、那我可以亲下你的手吗？”

        “你……”林煦说了个“你”，没有再说下去。

        云湖生便眼睛望着他，低下头，小心地在林煦手背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林煦手指微蜷，却没有抽回来。

        云湖生意识到自己这好像是成功了，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激动地扑上去抱住了林煦。

        林煦迟疑了一下，反手也抱住了云湖生。

        云湖生感受到林煦的动作，激动地紧了紧怀抱，脸颊蹭了蹭林煦的头发，幸福得不行：“林煦，我、我……我其实刚才还是那副模样的时候，就很想这样抱着你了。可是，可是我不能说话，你好像没懂……”

        林煦叹了口气：“我现在也没懂。你喜欢我做什么呢？”

        云湖生立刻道：“你好看！你厉害！你功夫好修为高！你使刀的样子帅呆了！”

        林煦笑笑，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

        云湖生扶着他的肩膀，看着林煦纵容里带着些无奈的笑容，胆子突然被揠着苗蹿高了一大截儿，试探着凑近了些，问：“林煦，我、我能不能亲你的嘴？”

        林煦这下倒是反应很干脆，一巴掌把他推开了。

        开什么玩笑，这儿还有个老妖精在看戏呢！

        步提衣坐在一旁，老神在在地看着他们，自己给自己倒了碗凉茶：“没事，你们继续，能把湖生嫁出去我很欣慰，嫁妆还是彩礼什么的我都可以出。”

        云湖生本来还为没亲到有些失落，一听不用管步提衣，可以继续，立刻扭头去看林煦：“林……”

        林煦朝步提衣摆出一个很是勉强的笑容，伸手把云湖生的脑袋扭正。云湖生注意到他虽然面上八风不动，耳尖却是红的，一下子也羞涩起来，腼腆而甜蜜地顺着林煦的手劲儿扭回了头，然后把他的手拉下来，不依不饶地攥着。

        林煦没有管他，对步提衣道：“谢过步掌门。不过，淤鬼之事紧急，还是先说正事吧。”

        步提衣挑了挑眉，看看云湖生打定主意听林煦安排的小媳妇模样，又看看林煦，便放下茶碗，坐起了身：“那好吧。接着我们之前的话题，说说看，你们这两天都遇到什么人了？”

        云湖生不明所以，问：“什么什么人？”

        林煦给他解释了一下，云湖生“哦”了一声，脱口出道：“我们遇到姬薄寒了！”

        林煦倒是忘了这茬，闻言一愣，思索道：“他确实来过，不过应该不会是他吧？姬薄寒一心扑在刀法上，是个武痴，这也算执念吗？”

        云湖生心有余悸道：“可是他说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这没什么，他私下一向这么说话。”林煦道。

        步提衣新鲜道：“哦？你那个大师兄还有两副面孔？虽然江湖上都知道他是个武痴，却也从未失过未来掌门人的仪态，进退有度，君子端方。他私下居然还是个会喊着吃人肉喝人血的小疯子吗？”

        林煦解释道：“不是，当时可能只是有些生我的气，怨我背离门派，气话罢了。”

        步提衣挑眉看看云湖生一脸不服气的模样，问道：“你为何觉得会是姬薄寒？”

        云湖生一下子心虚起来，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在梦里的所听所见，所作所为，承认了自己才是那个做梦都能想着那句话的变态，低着头不敢看林煦的反应。

        林煦忍不住发出一声掺杂着纵容的小小嘲笑，惹得云湖生小声道：“对不起……”

        林煦没有说什么，捏了捏云湖生的手以示安抚。

        步提衣摸了摸下巴，道：“你不必担心，是他不是，等等看一眼就知道了，不会平白毁他名声。还有别人吗？”

        林煦和云湖生对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那行吧，我先回去跟等等查一遍。”步提衣站起身来，带掉了原本搭在椅背上的一件短衣，便俯身捡起来，见到短衣上还有个破洞，不禁失笑，对云湖生道，“湖生，你这衣服还有破洞呢？有你这么亏待娘子的吗？”

        林煦头上爆出一根青筋，刚要怼这老妖精一通，身边云湖生立刻紧张地解释道：“破衣服是我自己穿的！你不要挑拨离间！”

        步提衣乐了乐，把衣服给他搭回去，招招手，径自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云湖生和林煦，云湖生本来就一直念叨着要给林煦做衣服，此时更是深感急迫，对着林煦剖白立誓地道：“那七两银子全部用来给你做衣服！都是你的！我以后攒了钱，也都给你！你想买衣服买吃的，想怎么花怎么花！”

        顿了顿，他又两颊飞上一丝红晕，试探着道：“娘子？”

        “闭嘴，不许这么叫。”

        步提衣乘着那个令林煦惊叹不已的飞行法器“燕行”，很快追上了等等。

        等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发现经过了一晚的波折，又面临淤鬼之灾，这老妖精居然还有些春风得意的模样，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

        步提衣感觉到了等等的鄙夷，丝毫不受影响，毫不掩饰道：“跟你说个好消息。”

        等等没说话，满脸都写着“有屁快放”。

        “湖生那小子终于嫁出去了？”

        等等皱眉道：“嫁出去？嫁给谁？他不是雄的吗？”

        步提衣“嗨”了一声：“不重要不重要，总之他现在跟那个林煦是一对了。”

        等等知道他要说什么，没有接话。

        果然，步提衣十分放松地长出了一口气：“娘的，吓死我了，我担心了十七年了，我还以为云寂变心看上他了。”

        等等极不尊重地翻了个白眼，把话题拉回正事道：“云湖在晚上闹出这么大动静，神道庭肯定要做出反应。你最好尽快解决淤鬼的事。”

        步提衣还在那里伸展着双臂，感受云湖上方的风，轻松道：“怕什么？神道庭来就来呗。最好直接把云湖打开，我他娘的当寡妇已经当够了。”

        等等神色一厉，怒道：“他还没死。”

        步提衣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别生气，我也不是‘妇’嘛，我嘴贱，哈哈。”

        等等见他心情确实不错，勉强按捺下不满，道：“你跟那两个小孩说了半天，有什么线索吗？”

        步提衣这才收敛了些，拿出些正经样子，道：“两个怀疑对象，一个是暮远，一个是泑山那个姬薄寒。”

        等等当机立断，把手中关着淤鬼的木笼子抛给步提衣：“泑山我不熟，你去。这只给你，如果附近有同类，它会有反应。”

        说罢，她也不等步提衣作出反应，直接拐了弯，朝着暮远洞府所在的方向而去。

        步提衣耸耸肩，给木笼子又加了个提手，挂在手指上，悠悠远去。

        此时尚是午夜，金鲤妖洞府却灯火通明，奢侈地燃着灯海。

        名为暮远的妖精正穿着林煦的锦袍，歪在自己的珊瑚宝座上睡得香甜。

        等等落在洞府外，对着前方的入口\\射出一段蛛丝，洞口一下子浮现出一道禁制，挡住了蛛丝。

        等等收丝上前，指尖蓄气灵力，捏了个决，朝禁制上轻轻一点，那禁制仿佛融化般顷刻消解。

        珊瑚宝座上，暮远警觉的睁开了眼，警惕地望着洞口。

        等等走了进来。

        “等等长老？”暮远扯出一个笑容，“这么晚了，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等等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并没有察觉到淤鬼的气息。

        暮远却以为她在看自己身上的锦袍，谨慎了拢了拢扣不上的衣襟。

        等等道：“许久不聊，看看你。”

        暮远即使泑山锦袍在身，也不太敢得罪等等，小心赔笑道：“怎么这么突然……”

        等等打断他，直接道：“剥鳞伤本，脉搏。”

        暮远打着哈哈，把手伸出去：“您知道啦？承蒙等等长老关心，暮远受宠若惊。”

        等等只在他腕上轻轻一搭，便确认他真的没有被淤鬼寄生，也不多耽误，抽手就走。

        暮远赶紧道：“等等长老不坐坐？”

        等等扔下一句“不了”，并不多客气，唤出风响，立刻朝着招摇山后山客居赶去。

        暮远则眼尖地注意到了她腰间的锦囊和突然出现在脚下的风响，艳羡地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对着夜空发呆。

        步提衣正坐在后山客居的一道屋脊上，撑着额头发愁。他身边的木笼子里，淤鬼正打着转想要出去，仿佛十分激动。

        他的下方，正是分配给泑山的住处。

        泑山此次来的都是门中优秀子弟，还有苏法先在，等等自知不能像步提衣那样，蹲在结丹修士的房顶上还不被发现，只不远不近地站在风响上，停滞在半空中。

        步提衣看向她，她摇了摇头。

        步提衣则指了指下方。

        等等明白他顾忌姬薄寒泑山未来掌门的身份，更别说这位泑山首席白刀将在开春晋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步提衣作为一派掌门，又和神道庭关系匪浅，自然诸多不便。

        不过，她倒是一向唱红脸的，也从不担心步提衣担心的那些东西，直接落了下去，敲响了姬薄寒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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