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临攸市城郊，墓地——

        不同于前几日的阴晴多变，今日是个实打实的好天气。

        尽管是周末，但也因为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墓园里来扫墓的人并不多。

        几个人影尽量挑着不引人瞩目的小路一路穿行。

        约莫又走了一段路，领路的那人停下了脚步，转身，背后两只宽大的帽檐也同时刹住了步伐。

        “等会不管见到谁都不要抬头去看，更不要被别人看见。”听到白彭飞的刻意叮嘱，林媛和顾承淮在巨大遮阳帽的掩盖下点了点头。

        “时间差不多了，进去吧。”白彭飞习惯性地做出抬手摸下巴的动作，但随即传来的触感又让他不适地缩手。

        林媛借着帽檐下的一条缝隙观察到白彭飞的小动作。

        说来，如果不是三天前就已经约好，她还真的不敢置信早上看见的这个衣冠楚楚，面容干净的中年男人是那日的白警官。除了一样黝黑的皮肤，浑身上下可以说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这里只是这座城郊小墓园的一个不大的角落，一座墓碑前跪着两个不大的身影。这是一座无字的墓碑，往来送它的皆是无声的陌生人。

        林媛感受到身后来过了很多人又好像什么人也没有来过。

        当眼前的黑遮不住日头的烈，林媛缓缓抬头，入目是湛蓝晴空、万里无云，脸上是清风无痕、平静无波。

        这一次她没有哭。

        又跪坐了许久，林媛牵着顾承淮的手站起。双腿的酸麻被意志忽略，她淡淡凝视着远方：

        “小鬼，该回家了。”

        --

        亮堂堂、明晃晃的办公高楼里，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的男人透着玻璃窗俯瞰着外面的城市。这样的一栋大楼里，来往进出的人群无不西装革履，穿戴整洁。

        也因为如此，当一个全身牛仔装休闲打扮的男子闯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会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

        “老板，嘿嘿，您找我。”男人从进门开始脸上谄媚的笑容就不曾消退过。

        被唤做老板的胖男人旋转了半圈身下椅子，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男人。

        “你说，临攸的楼是不是越造越高了。”

        穿牛仔装的男人看了一眼老板背后的大楼，那是几个月前新竣工的大楼，一举建成就成了临攸市的最高建筑，成了市中心的新地标。

        相比于这个新的庞然大物，他们身处的这栋建筑已然已经算不上什么高处了。

        “这……”男人被老板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支支吾吾半天也没答上来什么话。

        老板注意到男人的为难局促，用‘哈哈’两声大笑岔开了刚才的话题。

        “行了，说正事。人处理得怎么样了。”

        总算说到了自己的本职行当，男人一下子来了劲头。

        “老板放心。我干这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嗯。”老板兀自点了一根香烟，“干净了？”

        男人拼命点点头，“事情绝对干净。就……一点……”老板一个眼神，男人原本还在酝酿措辞的心顷刻间烟消云散，md，他好死不死装什么文化人。

        “一个他们收养的小孩，没弄死。”

        烟圈一点一点被吐出，老板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惊讶，反而用一贯的语气继续询问着：

        “什么原因。”

        “您说了尽量不牵扯无关的人……谁知道那天家里正好小孩不在家……那块地方您知道的！解决完再回去做一次风险太大……”男人的一番解释看似有理有据，也看似说服了一旁独自吞云吐雾的老板。

        “嗯……”

        男人来之前还怕会因为这件事的插曲而发生点什么事情，老板的反应让他一颗紧张的心安静了不少。

        又客套了两句话，男人想要退出这间办公室，离开这个地方。

        老板正好抽完了一支烟，桌上的烟灰缸里两根手指捏住烟头用力朝下撵了撵。

        “以后，别让我看到这身衣服。”

        男人走出办公大楼，心有余悸地回望了一眼。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衣服，明明……算了，有钱人眼里他算个p。

        办公室里，目送着一点黑影远去。

        “刚刚的话，听清楚了？”

        “是，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办公室里多了另一个人。

        “下次，就算是个跑腿儿的也找个聪明点的。这种，下不为例。”老板松了松身体，弹弹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大学楼的事，还是你去办吧。”

        --

        临攸第一中学——

        距离高考只剩下一周的时间。

        林媛聚精会神地翻看着课桌上的《招生简章》，不时地用笔标注一些记号。

        唐霜悄无声息的一点点接近林媛的座位，想要吓她一下，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

        “又想吓我。”林媛抬头恰好对上唐霜的眼神。

        满是懊丧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唐霜闷闷地开口：“这不是看你一个人无聊吗……”

        林媛笑笑，唐霜这些捉弄人的小聪明她早就已经摸透了。

        一颗脑袋从肩膀处凑过来，“这个是……《招生简章》？这有什么好看的？”

        唐霜抽出夹在自己那本书里的纸条，上面印着‘模拟志愿’四个大字。说来，今天好像就是交它的最后日期了。

        几乎不带任何犹豫地，唐霜在上面唰唰唰写下几个大字——国立电影学院。

        “写好了！”说着，唐霜就把它丢到了一旁，大大咧咧地摊在桌上，“媛媛，你填了什么？”

        “临攸大学。”

        “临攸大学？！”这一次，唐霜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惊讶，不是因为临攸大学不好，而是因为和她心里所想林媛会报考的大学出入太大。

        “你不是一直想考外国语学院的吗？”

        “现在不想了。”林媛放下手里啃了许久的册子，对着唐霜莞尔一笑，“怎么？难不成觉得我考不上。”

        “当然不是！”唐霜赶紧否认，按照林媛的成绩，她那不是大学挑她而是她选大学的分数，像她们也只有羡慕的份了。

        “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你突然想报考临大啊？”

        “因为那里有国内最好的犯罪心理系专业。”林媛这一次毫不避讳，直截了当地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反正就算她不说，到了以后也是一件迟早会被发现的事。

        “犯罪心理系？！”这几个字带给唐霜的震惊不亚于刚刚，甚至比起刚才还要重上几分。“你好好端端地为什么突然想考这个？！”

        莫名地，唐霜把这次林媛的突然转变和上次她生病的事联系到了一起。

        “前几天我和你说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记得。”

        林媛说得是几天前自己向唐霜坦白顾承淮身世的事情，尽管隐去了很多细节但唐霜如今也算是知道顾承淮的父母其实是意外牺牲的警察。

        这件事情对林媛的触动一定很大，不然她也不会在出事之后义无反顾的选择收养顾承淮。

        对待这件事，唐霜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当林媛再一次提及的时候，心里也率先有了自己的猜测。

        “但那你也应该考虑报个警校？或者是公安大学什么的啊？”

        “惩恶扬善、匡扶正义不是只有警察才能做到的事情。”

        唐霜不知道林媛为什么突然说出这句话，只觉得这话和她现在想要报考犯罪心理系的原因很是不搭。

        “放心，我会对我的未来负责。”林媛淡然一笑，“只是想见识一下人心底的恶而已。”说完，林媛的眼神离开这方课桌，眺望远处未知的方向。

        --

        “阿姐！你回来了。”

        林媛轻轻答应了一声，顾承淮已经在家里和她住了几日，相比于一开始的不习惯和时不时出现的尴尬局面……

        这两天的相处可以说是和谐顺畅了不少。

        没了一个人无拘无束的生活，林媛为此暗自轻叹一口气，再一联想到前几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林媛觉得其实自己家里也可以有一个大一点的地缝。

        前几天晚上——

        “小鬼，你看到浴室地上的……”林媛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奇怪，她不过刚刚走出来拿了个毛巾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下一秒，顾承淮抱着脏衣篓的身影出现在了阳台。

        林媛顾不得仍在滴水的头发，“别！？”

        顾承淮被室内的惊叫声吓住，半空中的手顿时停住了，在接触到篓子里的衣物前缩了回来。

        “阿姐，你怎么了？”

        林媛也被自己过激的反应吓到了，咳咳，但是脸颊上却是难以控制地爬上一抹红。不过因为刚刚洗好澡出来的缘故没有那么的明显，不那么容易被人察觉。

        “你、你、你！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来！”

        顾承淮不明所以，但既然是林媛的话，他只管照做。

        “你，刚刚想干嘛？……”

        “洗衣服。”

        “谁让你洗衣服的？？”

        “不可以吗……”

        在林媛眼里，顾承淮虽然还小，但按照年龄来说也是个初中生了，有些事情不会不懂。

        所以，这小鬼是真的没注意还是在故意装傻？！

        “我的衣服我自己洗，你只管负责你自己就好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林媛觉得都有必要点明了说清楚，以免再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没想帮你洗。”顾承淮也不是傻子，从林媛的种种表现和神情也看出了一丝端倪，指了指阳台上的洗衣机，“我只是想丢进去。”

        “都说了不用！”

        林媛上前直接动手把顾承淮推出了阳台，顺便拉过阳台上的玻璃门把她和顾承淮两个人隔开。

        从这个角度，顾承淮只能看到林媛的背影，但也足够他想象此时林媛的表情。大致猜测了一下林媛可能会做出的反应……

        “嗤……”一声轻笑传来，幸好有玻璃门的阻隔，阳台上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阿姐。我是你的弟弟，不用太害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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