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我抱你

直觉似警铃提醒着他不对劲，还有几百米就能走出巷子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那人cao着本地口音，“前面的！你跑什么跑？”

        再不跑就是傻子了。

        方南天加快步伐朝巷口跑去，几步远的右边居民楼楼道里突然蹿出一个人。

        他急忙刹住脚步。

        那人三十岁左右，体格要比他壮许多，一脸横肉，挡在他面前。

        方南天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冷声道：“让一下。”

        身后的人追上来，方南天被围在其中，看了几人一眼，确信并不认识。

        短暂的沉默后，面前的男人突然一拳锤向他小腹，方南天反应快，躲过了，拳头只擦过他的腰侧。

        他怒目而视，躲避砸过来的拳头，“你们打人做什么？”

        一高瘦男人站在旁边，他脸颊枯瘦凹陷，双眼混沌，看方南天时却透着狠戾，“你舅舅是杨刻远吧？”

        方南天一愣，心里咯噔一响，心想事情不妙。

        他恍然想起杨刻远从没和他提起过，他却机缘巧合知道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男人不等他回答，冷哼一声，足够肯定地陈述道：“那就没找错人。”

        只有面前的男人在挥拳，方南天还应付得过来，片刻后又加入一男人。

        方南天逐渐应付不过来，几次想瞄准空隙跑脱也没能成功，他躲闪着拳头，呼吸不稳，“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谁，我不认识。”

        高个子男人冷笑一声，“也是，杨刻远那种人，你不想认也正常，有那种舅舅，很丢脸？”男人低声笑起来。

        方南天闻言拳头握得更紧，分神的片刻，胳膊被人狠狠砸中，他闷哼一声，仍是冷声道：“你们找错人了。”

        男人一脚踹过来，像条疯狗。

        方南天避开，又听见高个子男人道：“杨刻远那个王八蛋，你住在他家里是吧？我知道，他想弄死我，他也别想好过……”那人如瘾君子，说着忽然大声笑起来。

        方南天听得后背发凉，他不知道他们和杨刻远之间有什么瓜葛，如果真是些不正当的生意，那多的是亡命之徒，不要命的人，报复人的手段最可怕……

        三个男人围殴方南天，最开始方南天还能躲，甚至勉强将人打倒，渐渐体力不支，直到又被人击中腹部。

        小腹传来一阵抽疼，方南天咬紧牙，终于瞄准空隙，用尽全力砸向面前人的脑门，推开，朝前边跑去。

        但很快就被追上，更多的拳头落在他身上，那些人用着蛮力。

        从胳膊、小腿、腹部传来的疼痛渐渐麻痹他的神经，他感觉到嘴中咸腥，意识也越来越恍惚，指尖嵌进掌心的肉里，他努力保持清醒。

        他想着再忍忍，或许路过的听到动静的居民就能发现这一幕。

        耳边听到的男人的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

        他听见有人在叫他名字，声音由远及近，充满怒意。

        听见秦端明的声音时，方南天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抬头时的确看到秦端明，他手持一根钢管，招招狠挥向那些人。

        方南天第一次看见秦端明打架，秦端明的动作很有条理，就像电影里的警匪片段。

        被打中的男人抱着自己大腿坐在地上大喊，嘴中不忘咒骂：“他妈的哪里来的疯狗！”

        秦端明打了个电话，似乎是叫人赶过来，那些人听见后赶紧跑了，留下那个跪在地上的人，想爬走，却被秦端明一角踩中脚踝，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嘶喊，那人倒在地上，声音发颤：“你放……开！放开……”

        秦端明松开他，铁棍被扔在一边，铁棍摩擦过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秦端明发了狠，打架中却在担心地喊着方南天的名字。

        方南天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下来，他没有回应秦端明，身体却沿着墙壁慢慢滑下去。

        太疼了，下腹、胳膊、大腿……他甚至无法分辨疼意从身体何处传来，只知道五脏六腑都渗透疼意，疼得他连呼吸都艰难。

        起先这种疼痛因为高度紧张而有所忽视，但现在却在看见秦端明的那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他靠在墙边，睁眼时能看见秦端明模糊的身影，疼痛肆意，心中却浮现从未有过的信任安心。

        直到周围逐渐安静下来，秦端明半跪在地上，看着他。

        “南天。”秦端明声音低沉。

        方南天没说话。

        “我扶你起来。”秦端明又道。

        方南天低着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这里避开了巷子内大部分的灯光，薄弱的光线斜斜地照过来，拉长了他睫毛的影子，映在鼻梁上，脸上，像脆弱的蝴蝶，轻盈地一握就会消逝。

        他仍没说话，他太疼了。

        秦端明眉头微蹙，垂眸，指腹擦过他的脸颊，像在抚易碎品，动作轻柔，“看看我，没事了。”

        秦端明要扶着他站起来，方南天半个身子依靠在秦端明身上。

        “他们是谁？”

        方南天想回答，却发现嗓子沙哑，他摇摇头。

        秦端明沉默片刻，“能走吗？”

        小腿肌肉很疼，方南天靠在秦端明身上，胳膊贴胳膊传来的炽热的体温，他闻着秦端明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不知道何来的安心挤满胸腔。

        “南天。”秦端明有些不忍。

        “我抱你，疼就说。”

        耳边的声音很轻，方南天闭着眼，眼睫微颤。

        秦端明轻声安慰道：“没事了。”

        方南天口腔内还残留淡淡的血腥味。

        秦端明声音很轻，他只是缓慢地、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些话。

        夜晚巷道内寂静，耳边静得能听见秦端明说话间的呼吸声。

        有温热的东西逐渐渗满眼眶，酸涩的，连方南天的鼻尖都开始发涩。

        被打的时候不想哭，躲不过的时候不想哭，就连刚才疼的时候，他仍觉得自己还能再忍一会。

        他是怕疼，可也不爱哭。

        这会却不知怎么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从紧闭的眼角渗出来，像断线的珠串，他更用力闭紧眼睛，却只能徒劳，眼泪在更凶猛往外涌。

        方南天哭得没有声音，秦端明感觉到指腹一热，才发现方南天哭了。

        秦端明这次却没说话，他将方南天抱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说：“我抱着你走，哪里挨着疼，你就说。”

        回去的一路上，方南天都没有喊疼。

        只有秦端明知道，紧挨着他臂弯的身体，在微微发颤，方南天疼得厉害。

        方南天任由秦端明将他打横抱起来，也将头埋在秦端明胸口。

        感受着夏季里的闷热，炙烤人的体温。

        他们沉默着，一言不发。

        有些不可言说的情愫在肆意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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