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邀约

“唐二姑娘这是何意？”宇文玦面露愠色，但美人当前，泫然欲泣的模样到底是叫他忍住恼怒，眼中满是不解。

        想来传闻中所说的二姑娘不守礼法，行为直爽野蛮，竟都是假的。

        唐知落打完三皇子，心里暗爽地不行，但面上已然是惊骇惶恐之色，柔弱无骨的身子也是摇摇晃晃颤颤巍巍，连退数步抵住洞门方能勉强站稳，生生是一副惊惧不得已的模样。

        “望三皇子殿下自重，方才殿下一番言辞举止，若是被旁人看去，恐要生出许多非议。”她目光闪烁，磕磕巴巴解释，生怕惹怒眼前人。

        唐知落可太知晓宇文玦的性子了。

        若是从前的唐知落，肆意无矩，天不怕地不怕，一巴掌打下去必定会触怒天威，可此时的唐知落不过是个遵守礼教，生性柔弱的小姑娘，又是宇文玦未来的婶婶，她这一巴掌打得是有理有据。

        再加之打完之后她这般惶恐畏怯，反倒衬得宇文玦威仪更盛，对方不怒反笑，瞬即觉着这巴掌挨得不无道理。

        宇文玦正要安抚美人一番，不料横空中一道锐利的呵斥声打断了他。

        “放肆！你这没娘教养的小野种，竟敢对殿下不敬！”

        唐辛染正愁今日无限风光全被唐知落抢了去，远远撞见这一幕，两眼顿时燃气熊熊斗志，提着裙子便飞快跑过来。

        唐知落闻言，吓得浑身微微发抖，不敢抬头看阿姐，只喏喏道：“阿姐，我不是有意的……”

        这话可是素日里唐辛染最爱说得话，如今从她口中说出来，竟有些说不上的恶趣味。

        两眼眨了眨，清泪簌簌落下。

        宇文玦看得是心里一紧，又听唐辛染说什么“没娘养得野种”，表情霎时变得难看至极。

        “大姑娘怎得说话如此粗鄙，想来外面的传言竟是颠倒了，本王今日所见种种，唐二姑娘分明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倒是大姑娘咄咄逼人的紧。”

        唐辛染站在宇文玦身侧，半张着嘴，呵斥的话语还未说完，竟是呆住。

        明眸瞬时红了，委屈地盯着那张近在咫尺，却满是对她嫌恶的俊美面庞上。

        “殿、殿下，臣女只是一时气不过，殿下神武之姿，竟被二妹妹如此对待，这才口不择言。”

        呵，还神武之姿，分明是猥琐之态。

        看来，宇文玦果然就好这一口，她稍微装一装柔弱不能自理型，他便全然偏向于她。

        “姐姐教训得极是，殿下英明神武，必然是人人仰慕，敬之爱之，方才我确是冲动了，还望殿下责罚。”

        唐知落福身弯腰，垂首认错，那真叫一个乖巧。

        一旁的唐辛染竟是被她装到了，原本委屈泛红的眼眶，原本已欲脱口而出的娇怜悔过，一时间没了用武之地。

        宇文玦那双眼睛，完完全全被唐知落吸引了去。

        宇文玦抬抬手，示意她起身，语气缓和了许多：“好一个人人仰慕，敬之爱之，不知唐二姑娘心中是否也如这般所想？”

        唐辛染真正是气得想跺脚，三皇子这分明是在调戏她！就凭她，一个即将嫁给瘸子的野种？竟也想凭着这般拙劣的手段吸引三皇子的注意，简直是不守妇道！可唐辛染此刻无计可施，只能立在一旁绞着手帕掩面而泣。

        于是三人便以这样奇怪的模样停留此处，正待唐知落心生一计时，那两个丫鬟取了鱼饵回来了。

        “见过三皇子殿下。”二人朝着三皇子行礼后，退至唐知落身旁，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皆很有眼色地扶住了她。

        宇文玦意犹未尽地直起身，瞥了眼仍旧战战兢兢的唐二姑娘，心情莫名好极。

        “再过两日便是腊八节，宫中会举办茗粥宴，宴会上甚多稀罕美食，届时本王差人接二姑娘一同赴宴。”

        说罢，宇文玦挑了挑眉，上前一步，终是没忍住抬手勾起了那受惊美人的下巴。

        待瞧见她眼底的泪花时，他莫名觉得十分畅快，随即松开，大笑着离去。

        轻浮，自大。

        没有比这些更贴切的词来形容宇文玦了。

        明知她已是衍王的未婚妻，竟还公然邀约，不，甚至都不是邀约，只是告知。当着众人的面，全然不将衍王当回事，尤其他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倒显得是对别人的恩赐般。

        唐辛染睨了一眼呆怔在原地的唐知落，愤愤离去，二妹妹四处勾搭，不守妇道之事，她定要闹出去。

        待人都走后，唐知落脸上的神色这才恢复如常。她漠然地擦干面上的湿润，朝着栖荷院的方向去，身后紧跟着的二人倒是什么也没问，但她料想很快衍王便会知晓此事。

        横竖也不是她惹出来的，倒是乐得给宇文玦多拉个仇恨。

        而这茗粥宴嘛，她记得前世确有这么回事，且是极其关键的环节。

        在这个宴会中，她接受了宇文玦的心意，与他月下对饮，快意畅谈。甚至于，为了救他一命，杀了一个蒙面的刺客。那日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她为了他的理想抱负，彻底过上了刀尖舔血的日子。

        如今想来，当初也不过是听他吹了些牛皮罢了，也只有那时的她，一脸天真无邪，将他视为神明，倒也是愚不可及，自作自受了。

        今时不同往日，她已想好一计，轻则让他死在那刺客剑下，重则可让他一朝尽毁，人见人厌，顺便将她的好姐姐捎上，也好让两位继续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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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渊王府。

        银月如钩，凛冽的寒风拂过院子里的梅树，夜色凉薄如水。

        孟久枢将书信上的内容看了两遍，而后才放下，起身走向门外，任由冷风吹在身上，撩起他单薄的衣衫。

        景舟见了不忍，给他披了件大麾。

        心知王爷又在想着唐二姑娘的事情，忍不住嘀咕道：“我瞧着这二姑娘好生古怪，有时肆意任性，有时又温婉有礼，真不知哪个是真的她。”

        孟久枢听罢，忍俊不禁。

        “皆是她。”他淡淡应了三个字，脑海中已然浮现她平日种种模样，生动极了，压抑住内心的躁动后，神情冷淡，又加了一句道，“腊八那日，宫中可是有茗粥宴？”

        景舟有些意外，往日里王爷可从不过问这些无趣又繁琐的活动。

        遂点头道：“有的，宫里每年都往王府送了帖子，不过爷你又不去，怎得突然想起？”

        孟久枢侧头，垂眸瞥他一眼，语气凉凉的：“你不想去看看？”

        景舟感觉到脑门发凉，鬼使神差地点头道：“想，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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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知落接连两日都在为茗粥宴作准备。

        这是个极好的时机，她定不会放过。奈何孟久枢送来的这两个丫鬟属实黏人，可谓是寸步不移，即便没有过问她连日来的行动，但想必定是事无巨细地上报给王爷了。

        唐知落也顾不得那些，她将买来的两个香囊改了改，甚至还让两个丫鬟帮忙绣了个“玦”字，另一个则是绣了个“唐”。如此明目张胆，真不知传到衍王耳朵里，会误会成什么样。身正不怕影子歪，丫鬟不问，她也不解释。

        趁着那二人绣香囊的功夫，她则是猫进柴房里掏出她的秘密工具，又拿出先前托道长搜罗的几位珍贵草药，开始研制她的独门秘方。

        此方虽下作了些，但对付下作之人，实在是刚刚好。

        待一切准备妥当后，唐知落从衍王送来的珠宝里收拾了几样好看的首饰，又挑了两件红色的广袖流仙裙，送到了大房屋里。

        刚一进门，大夫人就拉着一张脸，昨日听了女儿的哭诉，心下对二姑娘是满腹怨怼，属实没想到一直以来二姑娘竟是在扮猪吃老虎，一手握着衍王，一手还拦下三皇子，饶是她的女儿再如何出众，也没表现的机会。

        唐知落当没看见大夫人的不耐，行礼过后，探身看了看偏房，乖巧问道：“大夫人，阿姐可在？”

        大夫人语气极酸，目光瞥见她身后那些锦盒，只当她是来炫耀的，旋身坐于高堂，悠悠道：“未来王妃还记得自家阿姐啊，你阿姐没本事，讨不到如意郎君，这会不知躲在哪个角落哭呢。”

        唐知落秀眉蹙起，有些担忧道：“阿姐样样都是极佳的，怎会寻不到，只是少了些机会而已。”

        大夫人轻哼一声，继续酸溜溜道：“极佳又如何，未来王妃倒是机会多，却不见照拂自家阿姐。”

        唐知落看向大夫人，盈盈眉目中透出几分真诚，凑近些小声道：“眼下确有个机会，明日腊八，宫中有茗粥宴，知落从未进过宫，又恐在贵人面前失了仪，丢了国公府的脸面，遂想着带姐姐一同前去，也好作个伴。”

        她说得条分理晰，又显得谨小慎微，叫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大夫人原本还拉垮的表情瞬即愣住，嘴角的弧度逐渐加深，连忙起身拉住唐知落的手，语气难得柔和：“我就知道，知落是最懂事的，你阿姐在礼数方面没得挑，你只管带着她，姐妹二人在宴会上也好互相照应。”

        这可是何等的好机会，昨日听女儿说起宫中有宴，她心里就想着若是辛染能去，必定能觅得佳缘，能出席那般场合的，皆是皇亲国戚，抑或是圣上的红人亲信，别说三皇子，就是其他的王爷皇子又何尝不可。

        你来我往一番感慨后，大夫人便将屋里的唐辛染拉了出来。

        唐辛染听罢，只觉意外得很，可却又瞧不出端倪来，接过唐知落的礼物时又是好一番查验，生怕她在里面做些什么手脚，毕竟依着二人平日里的关系，可不见得她能如此好心。

        最后是唐知落垂着眉眼感伤了一句：“我如今婚约在身，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这辈子便也只能跟那有疾的王爷了，唯有姐姐，此番前去有诸多机会。”

        唐辛染这才欣然信了她。

        也是，唐知落早晚是要嫁给那个瘸子的，圣上的旨意，她没得挑。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两人就算是不对付，但唐知落这么做倒也还算识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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