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一直在变

顾弦不是第一次见到私人会所的会客厅，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正大光明请进来。
    上好的紫檀鎏金椅对置，角落架设着古拙典雅的屏风，墙壁上挂着名家的画作，一幅幅排开，这些画作随便拿出一张都能换回来一台青铜机甲。
    会客厅中间置了一张桌子，桌子左侧竟然植了两株竹子，竹竿向着桌子微微倾斜，竹影婆娑，和桌子上袅袅升起的檀香相互映照。
    桌子后面跪坐着一个身穿便服的中年人，他和段曲长得有点像，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是第一眼看上去便会让人觉得舒服的人。
    顾弦看着他，在这样的环境下，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战斗吧”。
    他朝顾弦露出笑容，伸手示意他坐下。
    “不着急，我的朋友。”他用平等的礼节对待顾弦，“战斗就快要来了，所以现在不要着急，不能着急我的朋友。”
    顾弦一条腿支着，另一条腿跪坐在地上，这种姿势能让他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从你获得联赛胜利的今天起，战斗迟早都会来的。”这位在B-183最高等级的权势上侵染已久的段家家主说话轻声细语，就像是春夜的润物细无声。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惑，你也许猜到我今天找你做什么，也许你没有猜到，不过这都不要紧，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给你好好地解释，我们今天还有很长的夜要度过。请喝茶。”
    他双手捧着一杯茶递给顾弦。
    顾弦接过来。
    他说：“让我想想，该从什么地方说起。”他轻轻拍了拍手，“不如这样，先回答你的疑问吧，我想，这样的话更方便我们的谈话。”
    顾弦没有客气，冷硬地问道：“你找我来做什么？”
    他忍不住笑了，叹了口气，“只是听你们说话，都觉得年轻气盛啊。”
    他笑道：“别误会，只是有些羡慕你们还年轻。你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抱歉扯远了，我找你，自然是为了你的仇怨。”
    “什么仇怨？”
    “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你想杀了伊斯特文特不是么。”
    “不错。”
    “你看，想完成这个目标，你难道不需要我的帮助么。”他竖起手，打断了刚张开嘴的顾弦，“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这里是帝都，你也许可以在自由政府轻松杀了伊斯特文特，但在这里不一样，这里对他的保护只会更加严密。
    “你有黄金机甲，  这里也有黄金机甲，还有星舰主炮，你知道，再厉害的机甲，在完全激发的星舰主炮面前也算不了什么。你是B级机师，军方也有B级机师，你想凭自己的力量报仇，恕我直言，恐怕是有些难度。”
    “你是来阻止我的么？”
    “怎么会呢。”段家主笑道：“我是来帮你的。”
    他端端正正坐着，把双手放到叠坐的大腿上，平视着顾弦，“我给你创造机会，你帮我杀了伊斯特文特。”
….

    “我如果没理解错的话，你刚才还说出统一政府会对伊斯特文特严加保护，你们段家不属于统一政府么？”
    “自然是属于的，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帮你不是么。”
    “杀了伊斯特文特会引起战争，这不是你们段家竭力避免的么？”
    “不，此一时彼一时，我年轻的朋友啊，局势一直在发生变化，每一个人的选择也在不停改变，胜利就是放弃道德，放弃理想，放弃坚持，把有利于自己的东西牢牢抓住，你看，纵横家就是这么无耻。
    “之前要保护伊斯特文特，因为他如果死在这里，战争将会爆发，但现在如果不杀了他，战争反而会开始。他们输了联赛，伊斯特文特这种人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手里的权利交给别人。”
    “伊斯特文特难道不是自由政府那边鸽派的代表么？”
    “正因为他是鸽派的代表，所以在现在才会促进战争，怎么，不明白么？”
    顾弦摇了摇头。
    “因为他是鸽派的代表，所以才会有联赛赌约的出现。他知道自由政府早就发现了能量战技，他对这次联赛的成功势在必得，所以他要促进这一切。我们的人已经给我们传回消息，他正是用能量战技说服了鹰派的人。”
    顾弦有所明悟。
    “而现在，因为你的出现，他们输了联赛，鹰派的怒火向谁发泄呢？即便同为鸽派，别人对他难道没有看法么？在这种情况下，唯有战争能够转移内部矛盾，将所有人的视线从他身上拉开，他手里掌握的一切才不会消失。
    “你要记住，权利是很脆弱的，它是人民赋予的，当人民承认它的时候，它至高无上，当人们选择将它剥离，所谓大臣，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段家主笑问道：“你看，你现在明白了么？”
    “所以他之前和约瑟夫是死敌，和你们是朋友，但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你们的敌人，约瑟夫反而变成了他的盟友。”
    “没错。”段家主说：“局势一直在发生改变，如伊斯特文特这样的纵横家是最无耻的人。”
    “现在反而是你们更渴望和平。”
    “准确来说，统一政府大部分人都渴望和平，联赛结果已经出现，我们占据了大义，这是赌上了两方政府的公信力做出的约定，如果有一方不遵守，势必遭到全世界的抵抗，遭到联邦人们的唾弃不是么。”
    “想要不被人唾弃地发动战争，伊斯特文特需要做一些事情。”
    “没错，他已经开始做了。”段家主的目光投向遥远的黑暗，“不过我的人会给他一些小小的惊喜的，约瑟夫虽然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但大家不会允许他胡来。”
    “如果杀了伊斯特文特，即便还有人不服气这次联赛的结果，也没有办法掀起风浪，这就是大势所趋。”
    “你比我想象中聪明多了，不错，换而言之，不管是谁输了联赛，都不会甘心被对方吞并，但战争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败者没有合理的理由挑起战争，只会让自己的民众都不支持，一场战争，如果没有内部民众的支持，会很快就失败。
….

    “伊斯特文特已经拥有了能量战技，他们有打赢战争的底气，所以现在只要挑起战争，B-183的归属便会再次扑朔迷离。
    “在联赛已经输了的情况下，他们没有谈判的资格，纵然谈判也只是多要求一些好处罢了，而这些，对掌握能量战技的伊斯特文特来说，不可能接受。”
    说到这里，段家主突然一拍脑门，“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你手里有啄木刀机甲战技，似乎今天还使用了能量战技，方便问一下，能否将这些东西转让给我们呢？”
    顾弦摇了摇头。
    星币对他来说没有价值，他答应小鬼会传播永痕文明，但绝不会是和统一政府合作。啄木刀已经传播出去，迟早会有人学会。
    何况能量战技和啄木刀现在都是他的底牌，顾弦没有把自己的底牌亮给别人看的习惯。
    “虽然早已料到，但还是想多嘴问一句。”段家主笑道：“你也别介意，即便你现在把这些东西都告诉我，战争也无法避免，已经迟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伊斯特文特。”
    “为什么会选择我动手？”
    “军方的每一个王牌机师都在自由政府的监视中，让他们出手，等于给对方递了发动战争的借口，只有你有这样的实力，也有这样的理由。”
    “我有什么好处。”
    “第一，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我帮你创造机会让你报仇，你帮我杀人，我们各自得到想要的一切。第二，等你完成任务，这是你新的身份文件和离开的偷渡船票，你可以在B-183隐姓埋名，也可以去西龙星生活，我知道你想去西龙星，我在那边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一切。身份文件、工作、房子，什么都有。”
    段家主递过来一个小盒子。
    顾弦打开瞥了一眼，里面是一个身份芯片和一张船票，还有一个手环状的骨传导微型耳麦。
    “我知道你梦想中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可以保证，在完成这一切之后，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生活，没有人会去打扰你。B-183发生的事情在B-183结束，绝不会惊动联邦，你也不会再次成为通缉犯。”
    顾弦收起了盒子。
    “我可以当你是同意了么？”段家主笑问。
    “时间，地点。”
    “三天之后，青客院宴会厅。”段家主说：“三天之后，自由政府和统一政府会对此次政权合并进行谈判，地点就定在这里，伊斯特文特会出席，安保工作由我们负责，我们会给你提供你想要的一切便利，只有一点。”
    他顿住了，顾弦看着他。
    段家主郑重道：“动静要小，最好不要动用机甲，悄无声息杀了他，我想这对你的撤离也有好处。”
    “我明白了。”顾弦起身说：“茶冷了，三天后，我会出现在青客院。”
    段家主起身相送，直到顾弦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他目光恬静，看上去就像是庙里供奉的大佛，慈和安宁。
    香燃尽了，最后一节青烟消失在竹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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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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