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顾弦的迷茫

顾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王宫的。

    外面的太阳亮得刺眼，他心里却寂旷得一点阳光都看不见。

    他从来没想过西龙帝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对西龙星系的归属感和对其他地方一样，可现在，却有一个人告诉他，说会帮他成为西龙帝国的国王。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现在的王后，她甚至暗示说会杀了现任国王。

    饶是顾弦经历过无数次的生生死死，面对这种吊诡的情景，他还是不知道怎么应付。

    王后似乎也看出了他的茫然和震惊，也不再说什么话，只是让人送他回去，临行的时候，又千叮咛万嘱咐，今天说的话不可外传，他自己的行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需要多做什么事情。

    顾弦想了想，想不出自己应该怎么样。

    第三机甲师已经撤离，沈易安又去汇报任务，他出了宫门，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好在这个时候，卡伦舰长的通讯及时到达。

    顾弦站在宫门口，接通了通讯。

    “顾弦，”卡伦舰长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亢奋，“你了不得啊！做了好大的一件大事！了不得！我看见了，我听人说的时候还不信，站在高速星舰上开枪，谁能做得出来，但说是你做的，我就知道，那铁定是真的了！了不得！你可出名了知道吗？”

    顾弦骤然察觉到一阵心累，之后便是听到熟悉声音的放松，他的肌肉变得绵软，紧绷的青筋也舒缓下来。

    他惊讶地发现，他原来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进入了非常强烈的戒备状态。

    “你怎么知道的？我们才回来没多长时间吧。”顾弦问道。

    “哈哈哈，你们回来之前，这消息就被传出来了，羽林团那么多人，加上追光者号上的工作人员，总有走漏一两个风声的。”卡伦舰长哈哈笑着，“不管怎么说，你可是出了名了，现在到处都有人在打听你是何方神圣。”

    “在执行任务的途中，私自传递小道消息，会导致敌人从通信源定位到追光者号的位置，由此可以推断出追光者号返回西龙星的航线，如果是秘密航线，那后果更严重，这是违反纪律的事情，居然不严查？”顾弦还在这个点上没过去。

    “哎呀，你管这些东西做什么。”卡伦舰长嘀咕道：“那会任务都完成了，情绪放松下来了吧。不过我觉得啊，主要还是你给人家带来的震惊太大了，总得找个地方宣泄宣泄吧。”

    “自己吃了屎，也要在别人嘴上也抹点？”

    “虽然我觉得你比喻不当，但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卡伦舰长问道：“你在什么地方呢？没地方的话，来我这边吧，我觉得，你要住在旅馆之类的地方，之后是别想再出去了，你都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找你。”

    顾弦看见街头一大堆往这里奔涌过来的人群，镇定说道：“我现在知道了，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你。”

    在卡伦舰长说了自己的地址之后，顾弦撒腿就跑。

    后面眼看着就要接近又被甩开的人群连忙高呼，“顾先生，顾先生，等一等！等一等啊！”

    顾弦闷头就冲，得空还把自己衣服扯下一块蒙上脸，防止别人认识他。

    堪比人形机甲的他速度哪里是后面那些人比得上的，走街窜巷，一溜烟没了影。

    原以为就此逃脱，下一个转角，又遇到了很多豪华的私家低空飞车，在人们的头顶上穿梭，找寻顾弦。

    在更上空，维持国都治安的治安军闪着耀眼的治安灯，开着飞车在手忙脚乱维持秩序，地上的人群不时发出一阵惊呼。

    头顶的大喇叭在告诫人们注意维持秩序，谨防发生踩踏事件。

    那些低空飞车在“嗖嗖”窜着，同样用车载扬声器叫嚷“顾先生”，试图引起顾弦注意。

    如果不是卡伦舰长那个通讯，顾弦都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接到了他的通缉令了。

    这场景，已经好久不曾见过了啊。

    顾弦感慨着，找了个角落，飞快地变成了段无奕的模样，大摇大摆从这里离开，留下一群乱麻似的人群。

    “成名也不太好啊。”顾弦见到卡伦舰长之后，忧郁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卡伦舰长黑了黑脸，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见他还要说话，立刻阻止了他，“闭嘴吧你！我让你来是为了保护你，可不是为了听你在这里炫耀。”

    “有这么夸张么，他们又打不过我。”

    “是打不过你，但保不齐你就被人利用了。你在军演里出色的表现早已经宣扬出去了，再加上追光者号事件，接下来会有很多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找你，到时候你怎么办？拒绝人家的好意，你得罪得起他们么？不拒绝，麻烦多得很。”

    有权有势。

    顾弦心里嘀咕着，怀着一丝报复性的快感想着，要是我真成了西龙星系的国王，这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可怎么办？

    “怎么，知道怕了？”卡伦舰长误会了顾弦的神色，“知道怕了就好，你接下来就暂时住在这里吧，我好歹也是个伯爵，就凭这个身份，也能挡下很多来访者了，好歹清静一些。”

    “好。”顾弦正愁没地方去，卡伦舰长的提议深得他心。

    “蓬莱他们呢？”顾弦问。

    “他们还在我弟弟那边呢。”卡伦舰长说：“现在还是别操心这些了，他们好得很，倒是你的情况很不妙啊。”

    “你不是说我出名了，有什么不妙的。”

    “就是因为出名，才不妙得很啊。”卡伦舰长苦笑了一声，“要是平常，你出名也就出名了，现在可出名得不是时候。”

    “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竹亚的事情你也知道，能量机甲和能量结构已经是呼之欲出，接下来，整个联邦，乃至天使文明，都要站在一个历史的分水岭上了，谁先掌握它们，谁就会掌握未来的话语权。

    “她会成为历史的节点，而现在，我们同样被卷入这个节点之中，正是多事之秋啊。我说一些你不知道的军方机密，天使文明的军队已经陈兵西龙星系了，你知道么？伽马星系和仙女星系同样联手，向我们施压，但目前还按兵不动，摆明了希望我们和天使文明拼个你死我活，一旦战争爆发，你很有可能会因为最近的风头，被西龙军方打造成一个招牌，到时候，做什么事情可都由不得你了，有生死危机都是很正常的。”

    卡伦舰长顿了顿，叹了口气，“所以说啊，你现在出名还真不是时候。”

    他说：“你在这里的行踪肯定是藏不住的，有资格来拜访你，我又拦不住的人，肯定别有所图，你一定记住，千万别卷起这些事情当中，什么事情都别答应，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明白么？”

    顾弦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这就好。”卡伦舰长放下心来，他知道顾弦不是不知轻重的。

    又聊了两句有关五小和蓬莱的话，卡伦舰长笑着说他们快要把卡伦子爵折磨疯了，那位胖成球的子爵大人都快瘦脱了皮了，天天盼着顾弦赶紧去救他，把六小带走。

    后来察觉到顾弦谈兴不佳，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卡伦舰长给顾弦安排好住处，识趣地离开。

    卡伦舰长在国都的住处是一所伯爵府，听他说本来是莱昂伯爵的，莱昂伯爵犯了事情之后，所有财产被充公，拿出来拍卖。卡伦舰长念及莱昂伯爵之前对他的器重，把这里买了下来，当做了自己的住处。

    这是一座两层的西式洋馆，后面还带了一座小花园。顾弦喜爱清静，就住在花园尽头的小屋子里。

    洋馆里除了卡伦伯爵以外，只有一男一女两位管家，加上若干厨师、仆人、门房、花匠等等杂役。

    在西龙星，这些可都是体面的工作，有充分的人权保障，和旧社会奴隶制下的“杂役”不可同日而语，很多寒门子弟都会选择这些工作，既能获得丰厚的报酬，又有接触大人物的机会，说不准，便可飞黄腾达。

    花园里就有一个花匠正在干活。

    顾弦看他的样子，还很年轻，嘴边的绒毛尚未褪去，脸色黝黑，身材精壮，年纪估计比顾弦大一点，也就二十岁出头。

    他正在打理一株淡金崖畔草，因为生长在悬崖峭壁，通体淡金色而出名。

    这种草有沁人的异香，很难养活，所以需要精心打理。

    顾弦坐在花丛中，沐浴着阳光，想着自己的事情，眼睛看着他，思绪却在不自觉飘飞。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那个花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坐在了他的面前，腼腆地看着他笑了笑。

    他身上都是汗，此时喝了两口水，擦了擦头上的汗，摘下草帽，给自己一边扇风，一边问顾弦，“你是新来的？我刚才看你看得很认真，想学金草的打理方法？”

    顾弦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但没有去纠正。

    他觉得刻意去强调自己的身份，自己做了什么的这种人，实际上是内心卑怯，毫无自信的可怜虫，只能借助外在的东西强调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处在不同的阶层。

    他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我在想事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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