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上高中以后，我的学习成绩就一落千丈了。那是我早就想好的，我根本不喜欢学习，甚至很反感，甚至连考试都让我很反感。当时我们班有几个是我初中同学，我们班主任在了解我之前的情况后，就找到我，问我到底怎么回事，还说如果我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他。我只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学习。”朱不灵又开了一瓶啤酒，坐在沙发上喝了起来，小机器人照常跟了过来。

        “后来班主任就告诉我爸了。我爸也问我为什么，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喜欢学习。我当时已经15岁了，也做好了出去打工的准备了。谁知道，那个我认为一向觉得我无所谓的老头竟然忍了，只是跟我说了句，不想学就不想吧，那也得在学校呆着，混个高中、大专文凭就行。哼”说到这，朱不灵冷笑了一声。

        小机器人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们呀。”

        朱不灵眯着眼回忆道：“我记得小时候，我当时多大已经想不起来了。我妈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被我爸按在床上一顿毒打。还有一次，我妈做好饭，让我叫我爸来吃饭。我爸躺在床上不来，让我把饭菜给他端过去。我妈就把菜拨了一点拨到另一个盘子里，让我给我爸端过去。可当他看到盘子里的菜少时，就问，为什么不把菜多的那盘端过来。我当时还不到6岁吧应该，也确实不爱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然后”朱不灵惨笑道：“然后他就把我打了一顿。”

        小机器人震惊的问道：“啊!为什么呀？”

        朱不灵惨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后来我也没兴趣知道了。”然后接着说道：“不过你不要以为我母亲委屈。你知道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这种人，我第一次知道时不是在课本上，而是从我妈身上知道的。刚到这边的时候，我亲戚都夸我妈，知书达理，是个好女人。可没过几年，我就听到他们说，你妈这人，没法处，根本没法提。其实不用他们说，我比他们知道的更早。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她当着人面如何温柔如何贤惠，转头在没人的时候就对我又打又骂，同时还不忘问候她刚刚才夸过的那些人的家人。呵呵”说到这，朱不灵再次笑出了声。

        小机器人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下文。

        “不让出去那就在学校里混呗，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我这条命，我还真是不太稀罕。本来就想着，以后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这么过着。可是高三那年，全变了。”朱不灵顿了顿，接着说道：“那年秋收以后，家里照常没挣到钱。而且确实也穷的有点儿过分了。我妈冬天就出门打工了。我爸就在家呆着，负责带我弟弟。哦，忘了告诉你。我爸结婚时已经三十岁了，但我妈生我的时候才十六岁。具体怎么嫁给我爸的我没问，也懒得问。你别看我妈没怎么上过学，人长得倒是很漂亮。那年出去打工时，也就三十三岁吧，然后就被那个厂子的老板看上了。哼，我妈也是很贞洁，当时就同意了，然后就要找我爸离婚，不知道是真的穷够了还是为什么。唉，老头儿当时快五十了，大半辈子都过去了，也不像年轻时那么野了，他的大儿子也就是我当时已经废了，但他的小儿子不仅聪明听话，学习还很好，他就想守着她得到老婆和小儿子好好过日子了。一听我妈要跟他离婚，当时精神就崩溃了。一会儿要上吊自杀，一会要喝农药的。这事当时在我们那闹得是沸沸扬扬的。”

        朱不灵一口干掉了剩下的半瓶酒，接着说道：“我妈跟着他那些年，没少挨打，挨骂那就跟吃饭一样正常。估计早就受够了。上高中时我的学习很差，我妈对我也放弃希望了。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弟，可我爸当时唯一的希望也是我弟，最后，我妈没抢过。就跟着别人去了乌市生活，只是跟我弟弟说会经常回来看他。当时还没有放寒假，他们打电话告诉我这些的，我听完以后，对他们的事我是一点兴趣没有，但很担心我弟的情况，就想着赶紧放寒假回去看看我弟，他当时还不到8岁呢，就这么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

        朱不灵深深叹了一口气，眯着眼睛说道：“那天，天是真冷啊。呵呵，我爸你别看他精神崩溃，别人叫他打牌，照去！他就带着我弟弟，去别人家打牌去了。他玩到一半，我弟弟说肚子饿了，然后他就给我弟塞了五块钱，让他自己去商店买吃的。他就真的放心让我弟自己去买吃的！”说到这，朱不灵声音一下子变的极其愤怒。

        长出一口气后，朱不灵接着说道：“我们那边路不太好走，我弟弟在走到商店门口的十字路口时，突然冲出来一辆装满人的小客车，大冬天，路很滑，即使司机看到我弟后已经踩了刹车，但却没有一点作用。”朱不灵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声音了颤抖了起来。“那辆车就那么撞在了我弟的身上，把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8岁。你知道吗，我弟弟真的很聪明，很可爱。自从有他以后，我每次回家，他都会一脸开心的朝我跑过来，边跑边喊哥哥。我每次听他喊哥哥时，我真的很开心。”

        朱不灵终于彻底哭了出来，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捂脸，掩面痛苦。小机器人的互动屏幕上，此时也露出了一个极其伤心的表情，它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只是站在沙发上，轻轻抚摸着朱不灵的后背。

        许久过后，朱不灵终于缓了过来。他把机器人抱在了自己的腿上，擦干眼泪，继续说道：“那天是我放寒假的日子，老师一声放学，我就冲出校门口，上了一辆客车。平时从博城发往精河的车我都是坐到托里乡下车，但那天，我直接坐到了终点站。到了精河县人民医院后，我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父亲和那个两个月没见过的母亲，看到了躺在那的我弟。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我靠着病房的门坐在地上，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妈起身，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又痛苦的看了我弟一眼，然后转头，用她此生最冰冷的眼神看了我爸一眼，走了。从此，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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