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她躲在幕帘后，听着姑姑和父亲激烈的争吵。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她心里像大哥一样存在的龙应天死了心的要娶自己，他是爱上自己了吗？

        可是她已经不能接受另外的男人了。她满心满眼都是龙昊天。龙昊天离去，她整个人受到巨大打击，早已是心如死灰，只想着找个机会遁入空门，为龙昊天守节。

        姑姑的声音从幕帘里断断续续传来。她说：“你我都清楚，柳家辉煌不了多久了。昊天年纪轻轻逝去，多少人表面哭哭啼啼，为我伤心，实际上却在背后冷眼嘲笑我。看，你不是指望你那个宝贝儿子登上皇位吗，怎么样，指望不上了吧！我们的敌人都在暗处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好一竿子把我们全部打翻。你以为我想和龙应天那兔崽子联姻吗？只是权宜之计罢了。等拖上一阵子，我自有别的出路。”

        “什么意思？”父亲疑惑地问道，“什么叫自有别的出路？姐姐，别怪弟弟没提醒你，现在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

        “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姑姑仪态端庄，轻轻一笑，眼角细纹叠出，再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乡野姑娘。

        “姐姐，你该不会……有了二心吧？”父亲像是想到了什么，慌不择口地说道。

        “不错。正是。怎么了，不行吗？”姑姑饱含风霜的脸微抬，言语间是满满的骄傲与不屑，“既然都是赌了，何不赌大一点。”

        “不，我绝不准你干出此等蠢事！这可不是后宫争风吃醋的小事，吹吹皇上的枕边风就能解决。这可关系着柳家上上下下一百多条人命！”

        “弟弟，这么焦急作甚。姐姐不是鲁莽之人，此事筹谋已久，放心吧，不会出差错，就等时机了。方维仁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对我忠心耿耿，惟命是从。他手里有十万兵马，并愿为我所用。我允诺了他，待我们柳家登台，你做了皇上，柳庭锡当了太子，便将他的女儿纳为太子妃。日后柳庭锡当了皇上，她就是皇后。”

        “姐姐，此事不妥！圣上英明，百姓安居乐业，何故卷起战事纷争，弄得百姓民不聊生呢？”

        “你就是个只懂得忠君爱国的木愣子！如果我们再不下手，等龙应天登上皇位，就为时已晚了。龙煜坤那个混蛋，此生负了我，我定让他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看他如何让他那个有贤王霸主之风的儿子登上宝座！”

        姑姑的声音里充满恨意，让人不寒而栗。

        柳庭妍躲在角落，不敢出声，心里乱成一团麻。姑姑竟想要造反，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如何敢想敢为！

        她哆嗦着，心里很是害怕，勉强镇定下来，全身上下只叫嚣着一个想法，她得去找龙应天说个清楚，她绝不能嫁给他！

        不知过了多久，姑姑和父亲离开书房。她趁着时机溜出去，幸运地没被人发现。

        她跑到太子府，找到正在劳心劳力代皇上批阅奏折的应天哥哥。

        龙应天抬头看见她闯了进来，大吃一惊，忙起身迎接。

        “妍儿……你怎么来了？”

        她没等他反应，劈头盖脸就是狠狠的一句：“应天哥哥，我不会和你成婚的。”

        “妍儿，”龙应天似是意料到她会这样说，“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我。可是……昊天他去世了，他是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而我相信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能让你幸福。相信我，我会一生一世照顾你。”

        “不！我不需要什么幸福。我只想青灯古佛，一个人过完下半生。”

        “你不能的。你是柳家的女儿，这就注定了你不能随心所欲。你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为了你们柳家的利益。既是要嫁人，为何不嫁给我呢？谁还能比我更爱你！”龙应天情绪失控，眼睛红得出血，语气却坚定得不可思议。

        她脑袋昏昏，耳朵里回响得全都是他那句，“谁还能比我更爱你”。

        “你……爱我？”

        “是！吾至爱汝！我龙应天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只爱柳庭妍，固若磐石不转移。要不要我把生生世世都许了？不，你是不会同意的，你要把你下辈子和下下辈子留给昊天，你是不愿意给我的。”

        她竟被噎住了。她从未想过，一直默默陪伴在自己身边毫不起眼的应天哥哥早就对她存了别的心思。

        “可是……我不爱你。对不起，应天哥哥，我骗不了自己，我不爱你。”

        “那就尝试着去爱我，好不好？”龙应天祈求道，“不能爱上也没有关系，我还有一辈子去等。”

        她狠下心来，她不爱他，而她更不能嫁给他，绝不能因为甜言蜜语就动摇了。

        “我不可能爱上你的，死心吧。你有昊天这么好吗，你只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以前皇上连正眼都懒得瞧你。宫里的人从不给你好脸色，嫌弃你是下贱人生的孩子，没娘疼没娘爱。你身上没有一点光彩值得我对你动心，学业不精，粗鄙，没有王者风范，又不能像昊天一样和我吟诗作赋、对月谈心。我和你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嘴上没说，可我打心眼里瞧不起你。现在如你所愿，昊天去世了，你翻身了，小人得志，就想我对你改观，让我嫁给自己瞧不起的男人。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昊天还在，你有可能拥有现在的一切吗？你依然是那个躲在太子光环下的大皇子，懦弱卑怯。你抢了原本属于昊天的东西，如今连他喜欢的女人都要占有吗？对不起，我做不到！”她刻意用冷漠的腔调给龙应天致命的一击，好让他彻底死心。

        果然，龙应天眼睛越发通红，呼吸变得急促，手握成拳，努力克制自己汹涌的情绪。

        “柳庭妍，”龙应天第一次指名道姓地叫她，“是不是这世上除了龙昊天之外的人对你示爱，你都会当成狼心狗肺，践踏别人的真心？我再说一遍，最后一遍，这辈子都不会再说了。你认真听好。”他停顿片刻，郑重地说道，“吾至爱汝！”

        “龙应天，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我也再说最后一遍。也许你在别人眼里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可在我眼里，你一文不值！”

        “你！”龙应天大吼一声，面孔狰狞，然后又逐渐归于平静，“你走吧。我不会取消婚事的，就算你不爱我，我爱你就够了。我相信，总有一天，君心也能换你心。”

        “我绝对不会和你成婚的，死心吧。”她从头至尾都是面无表情，对发生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她优雅得体地转个身，衣带飘飘，步履坚定地走出屋。她想，话已至此，应天哥哥该会对自己死心吧。他该有一个配得上自己门当户对的新娘，而不是和有谋逆之心的权臣之女结成怨偶。他们总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上，现在划清界限对大家都好。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龙应天顽固得像臭水沟里的硬石头一样。他没有取消婚事，反而向皇上启奏说自己早已到了成家的年纪，需提前婚期。

        于是，也就有了后来的各种因缘巧合、悲欢离合。

        “想到什么了？”龙应天看到她放空的眼神，担心她沉浸旧事不可拔，忙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柳庭妍回过神来，望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竟不知何所言。

        “旧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要全部想起来还真是难事。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暂时做回白玉吗？无忧无虑、孑然一身的白玉？”

        “你喜欢。你想做谁都可以。不管如何，你对我来说，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那个姑娘，是我心口永远的朱砂痣。”龙应天欣喜地应承。

        “我累了。你可以让我一个人躺一会吗？”

        “好。”龙应天把丢在地上的枕头被褥捡起，将其放好在床榻上。然后依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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