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挂了电话后，温予累得发麻，但还是忍着疲惫简单地洗了澡。因为没有吃晚饭的习惯，她也不感觉到饿。

        到阳台晒衣服时，看到隔壁的书房还亮着灯。

        是了，刚搬来那会儿她认床，时常睡不好，爬起来到阳台吹风就能看到那间书房整晚都是亮着灯。但那个时候不知道，祁司正睡得这么晚。

        好像天天如此。

        望着那扇被暖黄色灯光晕染的窗户，温予一下子出了神。

        她都不记得自己十岁以前干过这种缺德事，听温璘提起，站在祁司正的视角，她好像做得确实挺糟糕的。

        虽然态度不冷不热，但祁司正向来大度不会和她计较。

        记得中学那会儿，祁司正就一直默默地承受她带来的困扰和压力，可是他从来没有开口责怪过她。

        那件事她还记忆深刻。

        附中查早恋查得严，家里说的娃娃亲也不会认，而且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轮到他们这俩小孩身上估计都是不作数的，只是大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温予听段洺说过，祁司正好像也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但她天天去高中部的事情别人又不是瞎子，传来传去就传到了教导主任耳朵里。

        那时祁司正都高三了，还要被她连累一起到教导主任那儿挨训。

        温予当时哭得眼睛红红，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信纸。不知道谁写的情书，没有署名，攥在她手里好像就是她的，而她要去找的人除了祁司正不会有第二个。

        教导主任骂得很凶，她又一个字都不肯说，祁司正只能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件事情是我的错，她还不懂事，对不起。”祁司正站在教导主任面前，很谦卑诚恳，脸上都是歉意。

        他这态度显然是默认了自己先招惹的她。

        温予很震惊地看着他，张张嘴还没说出口，祁司正就说他会处理好这件事，绝对不会影响她中考。

        祁司正成绩一直不错，稳居年级前三。成绩好的学生在老师这似乎大都是拥有特权的，所以闻言教导主任并没说什么，态度反而软和了些。

        因为怎么看都是温予这乱糟糟的成绩更令人冒火，好在她走的一直都是艺术生。

        后面学校要请家长，温爷爷温奶奶都来了，祁司正父母很忙，家长会上都见不到，这次也是意料之中的缺席。

        温奶奶千说百说两家人的关系，好歹才把教导主任的怒火平息下去，但不管怎么说，学校里还是得避避嫌，不然其他同学看到了跟风怎么办？

        过后温予发现攥在自己手心里的那封情书都软了，甚至有点潮湿。眼睫挂着未干的泪珠，一步一步地跟他走到了教室楼道。

        “你还要跟多久？”祁司正终于回头。

        他站在台阶上，显得更高了，温予仰着脖子都看他都有点费劲。

        “我……”

        “这是高中部。”

        此时正是下课时间，高三楼下课也没什么人出来走动，大家都坐在教室里不想动弹。但偶尔会有那么几个去洗手间的人路过，两人侧开身子给其他人让路。

        祁司正就这么站在台阶上提醒她，他甚至都不关心她手中的那封情书是怎么回事，只是重复了和教导主任一样的话。

        “以后不要来教室找我了。”祁司正的声音里有一阵她当时听不懂的叹息，“温予，你要好好学习。”

        上次是他在教室和别人打架，这次是教导主任直接请家长，可是他却这么不计前嫌，到现在还在帮她兜底。

        说话的时候语气都在尽量平缓，温柔得让她觉得有些羞愧。其实这个时候，他要是能冷漠地骂骂她，温予可能都觉得心里更舒服点。

        而不是这样，好像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和任何一个高考完就会分道扬镳的普通同学一样，礼貌又客气地对待着。

        不亲近，但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她想，这件事应该是真的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所以才忍不住说以后都不要让她来高中部了。

        温予看见他眉毛皱得让人心疼，想像在家那样攥紧他衣角说一声“祁司正你别不高兴”，可是转身拾级而上的时候，她甚至来不及伸手。

        晚上温予做梦，刚好梦到当年在楼道里的这一幕。醒来时手心空落落的，无限惆怅。

        她好像总是不太明白怎么去接近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他怎么喜欢她呢？

        向来都是她白日做梦。

        -

        准备去上海的这一天天气还不错，虽然温度依然保持在33c往上，但阳光万里，照得肥厚的叶片绿油油的。机票订的是下午，到机场的时候，两人刚刚吃过饭。

        只不过温予吃的是午饭，而祁司正是早饭。

        “温予妹妹你不要在意，祁司正的作息就是这样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他睡得晚的时候下午一点才起床都是正常的。”坐在祁司正身旁的男人兴高采烈地和她说话。

        温予也是出门之后才知道一起去上海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祁司正的室友，潘昱谦。

        不过祁司正很少回宿舍住。听潘昱谦说这两年，祁司正睡在教研室的次数比睡在宿舍还多，后面干脆申请外宿，直接在外面租房子了。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祁司正这作息，全校都很难再找出第二个像这样的。

        温予好奇地问：“他每天都这样吗？”微微皱起眉头，在想他为什么突然改了生活作息，心里有点难受。

        这样日夜颠倒，对身体似乎不好。难怪看他的肤色比以前还要白，眼周肤色偏深一点点，昨天应该是没睡好，黑眼圈有点明显。

        潘昱谦认识他两年了，祁司正没搬出去之前是同室友，研一那会儿他的作息就这样。问及原因，潘昱谦只说他是个狠人，别人晚上睡大觉他起来开电脑写论文，卷起来既不把别人当人也不把自己当人。

        候机时，温予要去洗手间，祁司正帮她看包，不太和善地看了他一眼：“你多嘴什么？”

        “我说得又没错，你本来就不当人。”潘昱谦叼着吸管喝可乐，眼神斜到温予的背影上，乐哈哈地笑，“还以为你真清心寡欲得只剩下论文，以前谢教授亲自给你介绍对象你都不去。这回想通了，打算谈个恋爱？”

        祁司正没答，只说：“你去上海就去上海，不要问这么多。”

        “行行行，我不问。不过既然是出差调研，这小妹妹还是杂技团的人，你得多照顾点，别端架子冷着脸了。”

        “谢谢你的提醒，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漠，潘昱谦有的时候看不惯还挺想打人的，但认识久了就知道他这人就这样，世界里简单得只剩下写论文，没有其他人的那种杂念和坏心思。所以即便是孤男寡女的，潘昱谦都觉得在这方面祁司正还算是个人，多余的提醒不用他说。

        他更担心的反而是祁司正对每个女人都没有杂念。

        登机提示音响起，温予检票登机，找到座位后坐下系上安全带，随后从包里翻出一个眼罩递给他。

        非常之贴心。

        “给我的？”祁司正刚坐下，就在她身旁。

        温予点头，“嗯嗯，飞上海还挺久的，你补补觉。这眼罩新买的，有点冰冰凉，睡觉很舒服的。”

        祁司正问：“刚刚买的吗？”

        “不是。”温予摇头，机场哪里买得到这么好的眼罩。

        她老实说：“今天上午出去买的，我猜你可能起得要比之前早一点，上飞机应该是要补觉的。你试试看，要是睡不着就换一个。”

        认识温予很多年了，知道她性子开朗又热情，待人也极好。就是心眼大，脑子直。以前祁司正随口说了句冰镇西瓜很甜很好吃，她能一个月连续三十天都往他家里送冰镇西瓜，最后吃得他拉肚子。

        她对人好就是很直接地好，从来不会拐弯。得知他睡眠不好还没睡足觉，就先备好了眼罩给他补觉。只是那个笨拙的小姑娘，好像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祁司正犹豫三秒，接过眼罩，“谢谢。”

        他的确需要补觉。

        眼罩一遮，上面仿佛还带着女人手上特有的香气，香香软软的，像是她的小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有点凉，的确很舒服，睡意却全跑光了。

        几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潘昱谦和他们同个航班，但行程不一致，下了飞机后找个招呼就走了，走前还问祁司正那部杂技剧有没有余票，有的话他明天也带女朋友去看。

        《梁祝》已经在多地巡演过好几场了，上座率很高，几乎每一场都是一票难求。祁司正是从内部要的票，只有两张，线上订不用看都知道已经售罄。

        潘昱谦只能遗憾地说算了，不过有时间可以一起去迪士尼看烟花。

        看到人托着行李走远了，温予才后知后觉地问：“他是来看女朋友的啊？”

        祁司正嗯了声，问不然呢。

        一开始见到潘昱谦的时候，温予还以为是一起来看剧的。毕竟祁司正要是对她没意思的话，那句“名正言顺”指的应该是调研出差名正言顺。

        不过现在温予也觉得只剩这个意思了。

        因为温予站着路边等滴滴，感叹一句“真好，谈恋爱真好啊”时，祁司正吊着眉眼看她，乌黑眉眼动人，理智清醒的外表下说出来的话却非常欠揍。

        “这有什么好的？”

        祁司正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外面天色昏暗，路灯盏盏亮起。唇角一勾，轻轻地哼出声，“要是面基失败他不仅失去了爱情，那一千多块的往返机票和住宿费也没人帮忙报销。”

        温予：“……”

        敢情那位大兄弟是来见网恋女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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