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步之遥

不知跑了多久，林宇骁依然没有追上那个怪物的脚步。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樱子和爱丽丝也不见踪影。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适可而止吧。”
  林宇骁回头一看，发现凯文-菲尔-卡斯特尼亚已经站在他的身后。林宇骁立刻向后退一步，摆出警惕的架势：
  “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潜入到别人身后，你还真不是一般人。我倒是很好奇，你的工作究竟是什么，难道是让隐藏在世界上的真相不被人发现吗？”
  “呵呵，我的任务倒是没有那么的复杂。”凯文说。
  他向前走了一步，“我对你没有敌意，林宇骁，我之所以劝你停手，不仅是为了保障你的安全，也是为了寝子女士。”
  “姐姐？为什么你会知道她的名字？”
  “我们曾经是朋友。”
  “曾经？那她现在在哪？”
  “说来话长，而且我有保密的权利——这个权利也是寝子赋予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也别怪我不配合了。”
  “算了。”
  凯文摇了摇头，转向不远处的怪物，“你知道这个怪物是从何而来的吗？”
  “不知道。”
  “它是被人创造出来的。”
  “嗯。”
  “你好像没有表现得非常惊讶。对你来说这是意料之中，是吧？”
  “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怪物呢？肯定是人为导致的。”
  “的确。”
  “所以，你要表达什么？”
  “既然是人为制造的，那其中就免不了难以揭示的隐情。”凯文说，“我和爱丽丝是负责来处理这件事的，所以，还请你理解，暂时离开这里吧。”
  “你说的有道理，我归根结底也只是这起事件的局外人罢了。”
  “我并没有冒犯之意，只是想让你明白形势。”
  “那么我也要表明我的立场了，凯文-卡斯特尼亚先生。”
  “…………？”
  凯文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看似不起眼的少年居然会道出自己的身份。一瞬间，凯文的手已经伸向了腰间的手枪。
  林宇骁并没有看他，而是望着怪物，继续说：“好了，这下该到的人也都到了。”
  与此同时，樱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喊道：“林宇骁！”
  爱丽丝带着袖剑紧随其后，看到林宇骁和凯文，两人都停了下来。
  “凯文，这是怎么回事？”爱丽丝问，“你一边让我不要轻举妄动，一边自己在这无所作为，这还是你的作风吗？”
  “…………”
  “还是说，”爱丽丝向前一步，“凯文，你还有什么在隐瞒着我？”
  “他的确在隐瞒着你。”
  “嗯？”
  林宇骁的话让爱丽丝不禁愣了一下。
  “现在，既然凯文先生已经在场了，并且有你们两个当见证人，那就开始吧。”
  樱子问：“开始什么？”
  “真相——当年的真相，由我来公之于众。”
  “哈？你怎么可能知道？”爱丽丝很不屑。
  “如果我真的知道呢？可别小瞧人啊。另外，凯文先生，在我公布真相之前，可不可以让我知道，你和寝子是什么关系？如果你依然保持沉默的话……会不会太有损绅士风度了？”
  凯文盯着少年，然后，他叹了口气：“寝子是我五年前结识的朋友。”
  爱丽丝惊讶地说：“诶？你说你上学那会儿关系很好的女同学，难道就是她？”
  凯文点了点头。
  “这样啊，”林宇骁看上去对凯文的回答很满意，“那一切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不知为何，樱子感觉，林宇骁这副自信的样子，不是属于一个少年经过精密调查后发掘真相的自信，而是蕴含着另一种情感——被愤怒充斥的复仇情绪。
  “两年前，我的表姐——寝子，因为生病住进了医院——就在412房间。当时她告诉我，想要探望她，只能是上午或者下午，晚上她要休息。我现在才知道，每到晚上，凯文先生，你都会去探望她，是吧？”
  爱丽丝用惊愕的眼神看向凯文：“凯文，这是真的？”
  凯文点了点头：“不完全是。我一周顶多去两次。”
  “你说话好像不看场合啊……”樱子忍不住吐槽。
  林宇骁继续说：“寝子和凯文达成了某种交易——寝子成了凯文负责的一个研究中的志愿者，至于凯文给寝子的……我还不知道，不过这不重要。研究的内容，是通过卡斯特尼亚家族的技术，让人的精神与造物连接，从而达到让人不需要活动也能控制造物的目的。然而，实验失败了，实验团队无一幸免，寝子下落不明，至于身为负责人的凯文……你就站在这里，完好无损，不是吗？”
  “所以说，你从一开始就对这起事件了如指掌？”樱子感到非常气愤，“那么，你拜托花川原，委托我帮你来调查这个地方，只是把我们当作探索这里有什么危险的炮灰罢了？”
  “你的出现完全在我预料之外，但是，既然花川原说你专门调查这些怪谈，那我委托你帮个忙不过分吧。至于花川原……这一点你放心，我对他没有任何恶意，相反，我很感谢他。但我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会帮助我，即使他自己面临着危险，他就是这样的人。说起来也很有趣，他那么无私，而我这么自私，怪不得我们能成为关系密切的朋友。”

  樱子哭笑不得：“怎么回事，我居然开始觉得，你比眼前这两个卡斯特尼亚家族的人还要恶劣。”
  林宇骁没有理会她，转向凯文：“所以，凯文先生，我说的与你所了解的真相，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凯文沉默片刻，说到：
  “看来你只了解了表面。”
  林宇骁笑了起来：“表面？那内在是什么？就是你们的实验害了寝子，我也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样的方式，让和她有关系的人们都不记得她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内在吗？”
  凯文没有回答，很明显他在回避。
  爱丽丝看了看凯文，又看了看林宇骁，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很清楚自己的家族前几年在做什么，也知道当时凯文因此受到了严重的处罚。然而，即使这样，凯文也没有亲自把那时的情形对自己说过。如今，真相居然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说了出来，这难免有些无法接受。
  毕竟，对于她来说，凯文根本不能算自己严格意义上的兄长。她对凯文，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就在这时，凯文注意到，长着翅膀的怪物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林宇骁的身边。
  林宇骁看上去很满意：“果然，不出我所料。”
  “你要干什么？”樱子喊道。
  “我只是让它去做它想做的事罢了，”林宇骁伸手抚摸着怪物的翅膀，说，“在我说出真相的那一刻，它就到了我身边，可能它也期待着真相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吧。”
  怪物转过身，缓缓朝着凯文移动。
  “凯文！”
  没等凯文作出回应，爱丽丝就抢先一步行动起来。她的手中显现出一把短剑，刺向怪物。
  怪物挥舞利爪，爱丽丝急忙举剑招架。只听咣当一声，她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好大的力气……”
  既然是怪物那肯定有比常人更大的力量吧！樱子心想。
  但此刻，她什么都说不出来。显然林宇骁的目标是凯文，她只是一个旁观者，无需做任何事情。
  突然间，她想起了真影星白。
  星白的遗愿，就是能有人成为她的故事的观察者，并且把这个故事记录下去。这种愿望很简单，就是「不想被遗忘」。
  此时此刻，林宇骁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吗？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努力，最终变为无人记录的虚幻之物吗？
  “不对，不可以这样……现在怎么看，林宇骁才是那个挑起事端的人啊！”
  在那时，她在最关键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做，最终星白身死，自己无能为力。而现在，必须改变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结局——
  “凯文先生，可以把你的手枪给我吗？”
  她说。
  凯文看了她一眼，眼中一瞬间闪过惊讶的神色。
  “我看你虽然有手枪可以自卫，但是你好像没有开枪的意思，或者说，觉悟。既然你做不到，那就交给我来吧。”
  樱子看着凯文，眼中没有一丝迷茫。
  “…………”
  凯文没说话，只是把手枪放在了樱子的手中。
  少女举起枪，对准了怪物。
  只要把这个怪物消灭掉，林宇骁说不定就不得不放下他的执念了。毕竟在樱子的理念中，无人死亡的结局才是最好的结局。
  随后，少女扣动扳机。
  子弹击中了怪物的身体，这一击明显起了作用，怪物踉跄了一下，动作迟缓了许多。
  林宇骁见状，大喊道：“樱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阻止这个怪物伤害别人，没有问题吧？”
  “可是，凯文这家伙……就是他害了寝子！”
  “即使他真的有罪，也应该交给法庭去制裁。如果你利用这个怪物来杀人，那么最终你肯定难逃一死。”
  “说得倒容易，但你觉得除了我的手段，还有什么能够制裁卡斯特尼亚家族的办法了吗！”
  “这不重要，无论如何，杀人是错误的。”
  “亏你还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
  樱子的加入对陷入苦战的爱丽丝来说是不小的帮助。爱丽丝抓住稍纵即逝的破绽，尽全力一刺，西洋剑刺穿了怪物的身体。
  接下来发生的，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怪物突然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鲜红的血从被刺穿的缺口处喷涌而出。就连爱丽丝也吓得不轻，急忙后退到安全的区域。
  林宇骁愣住了。他跑上前，大声喊道：“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打倒啊！给我站起来，把他杀掉！”
  “林宇骁，你冷静一下！”樱子对他喊道。
  然而，林宇骁仿佛失去了理智，他恶狠狠地盯着凯文，握紧了拳头。
  谁也没想到，下一秒，怪物的身体爆发出一阵炫目的光芒。
  周围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凯文，我恐怕时日无多了，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活下来吗……”
  病床上，寝子问站在身边的凯文。
  凯文回答道：“家族里最近有一个计划，试图将人的意识转移到机器上面。你的病已经很难医治了，如果你真的对世界有所留恋的话，不妨试一试，但我要提醒你，这个实验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我都已经成这样子了，也不再会有什么害怕的了吧，”寝子无奈地说，“如果你说的实验，真的能让我的意识得以延续，那我宁愿舍弃现在的身体……”
  “所以你就没有任何牵挂的东西吗？如果你就这样消失了，那些认识你的人，关心你的人，他们会做何感想？”凯文反问道。
  “我有办法，凯文。只是，还有一个人，我不放心他……”
  “谁？”
  “我的表弟，林宇骁。他和我关系很好，我不确定我的方法能不能让他彻底忘记我，但我希望，在此后，如果他执意要调查我的下落，你和你的家族不要伤害他。也不要让他发现真相——这太残酷了。”
  “如果是我个人的话，我完全可以保证他的安全。但如果他的作为威胁到了家族，家族的人肯定会采取行动的。”
  寝子叹了口气：“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林宇骁就交给你了。”
  “请你放心，我会照顾他的，只不过是以我的方式。”
  “有你的帮助真是太好了，凯文。这样，我也能安心地离去了吧。”
  “实验还没开始，就不要说这种话了。”
  “呵呵，没想到你也会说出鼓励我的话。只不过，我们总是离自己的期待有着一步之遥——这份遗憾也是所有悲剧的来源吧。”
  她果然还是像以前那么悲观。
  凯文心想。然而他对这个实验很自信，因为家族早就破解了实验中的一切流程。
  然而，实验还是失败了。
  寝子的意识并没有传递到机器中，可是机器自己动了起来——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它先是把在场的研究团队人员全部大卸八块，然后，用它锋利的爪子，把可怜的寝子撕成了两半。
  从那以后，这场发生新秋原市医院的事件，就不再被人提及——不知道寝子用了什么手段，从结果来看，她的确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当中，除了她的表弟林宇骁。
  也就是说，现在控制医院里的怪物的，就是杀死了所有人的天使。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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