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祥之兆

面对那扇尘封已久的门扉，莉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向对任何事物都无惧无畏的她，居然在此刻产生了恐惧感。
  “如果打开了这扇门，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你还会这么做吗？”
  突然，随身携带的绿宝石里的声音出现了。
  “你知道门后有什么？”
  “不知道。”
  “那就无所谓，既然当初都决定了……”
  莉塔的手颤抖着，推开了古旧的门。
  “况且，真正让人感到恐惧的，只是‘未知’罢了。当一切尘埃落定，我的内心自然会平静下来。”
  当她看向门后的世界——
  “……嗯？”
  本以为门的另一端是一个全新的场景，没想到仅仅是一个宽敞的环形图书室。然而吸引她注意力的不是数不尽的图书，而是一个坐在角落的身影。
  听见了门打开后发出的刺耳声音，角落里的人抬起头。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几秒钟。
  “维克托-德普？！”
  “居然能认出来？！”
  眼前这个瘦骨如柴的男人的确是维克托-德普——牛仔镇的传奇人物。
  “你的雕像就在牛仔镇的广场，照片也在学校的书上，怎么可能不认识？”莉塔喊道，“你真的是人？”
  “真的是我。不对，什么叫真的是人？”
  “你不是一百多年前的人吗，怎么现在还会出现在这里？大家都说，百年前你自从再一次前往大峡谷底，就再也没有回来，所有人都认为你死在那里了！”
  “这就涉及到更深层次的问题了。在此之前，能不能做一下自我介绍？”
  “莉塔-希薇尼亚。”
  “哦，好，莉塔-希薇尼亚……你和伊露齐娜认识？”
  “什么？你怎么知道伊露齐娜？”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
  “啧……我是她的帮派的人，所以你能回答一下为什么你知道伊露齐娜吗？”
  “我不但知道她，还和她关系很好，因为我们是多年的合作伙伴。”
  “合作？你们合作什么了？”
  “呃，机密。”
  “别卖关子了！”
  莉塔走上前。她注意到，维克托的脚边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那是什么？”
  “别碰！”
  然而已经晚了。莉塔弯下腰将其捡起，仔细端详一番：“一块宝石？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都说了别乱来啊！”
  “老实交代，你在这里究竟在干些什么？”
  莉塔抓住维克托的肩膀，喊道。
  就在两人推搡的过程中，维克托撞到了身后的壁炉。只听轰隆一声，壁炉被撞开了。
  一大堆宝石滚了出来。
  “…………”
  “…………”
  两人面面相觑了两秒钟。紧接着，樱子拿出左轮手枪，对准了维克托。
  “别莫名其妙就拿枪啊！”
  “老实交代，你还藏了多少？怪不得这几年大峡谷的金矿都消失了！”
  “那还真不是我偷的，是伊露齐娜给我的。喂！”
  左轮手枪已经顶在了他的脑袋上。维克托急忙大喊：“别激动，听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
  “我给你三分钟时间解释。”
  “你就没有耐心听我解释完吗？我存活至今的原因，伊露齐娜隐瞒的真相，还有大峡谷的秘密——这些都是很复杂的。”
  “……行吧。”
  “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你一直呆在这个房间里？”
  “没错。对于你们来说，你们可以尽情穿梭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而我只能永远被困在这片牢笼之中。”
  “听起来挺可悲的。”莉塔坐在了附近的台阶上。
  “是啊，真的很可悲。”
  维克托坐在宝石堆里，开始了他的讲述：
  “既然你能找到这里，说明你应该发现了，我们现在生活着的大峡谷，其实是一个由天使创造的空间。一百二十年前，有一颗陨石坠落在大峡谷，造成了大面积的破坏。不久后，存在于此的天使就制造了这个空间，作为暂时的栖息之处。可渐渐的，随着时间推移，无论是生活在其中的天使或是人类，都习惯了在虚拟的世界里生存。于是，越来越少的人选择离开大峡谷。直到现在，人们甚至不知道这里曾经只是一个虚拟的空间了。
  “我作为第一批来这里的淘金者，当时有近百人前往大峡谷底，却只有我活了下来。现在回忆起当初的景象，我还是有些后怕——荒芜的大地上，周围只有惨白的尸骨，四周便是高不可攀的悬崖。然而最后我还是活了下来，到达了峡谷最深处，见到了无数闪耀的宝石。可惜我当时太过疲惫，只能摘下一小块，把它带回了牛仔镇。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成为了大峡谷的开拓者，源源不断的淘金者来这里想要碰运气，大峡谷也迎来了陨石灾难后的繁荣。几年后，可能是谷底的宝石在诱惑我，我决定再去一次谷底。随后我就消失了，估计人们都认为我死了。
  “实际上，我也就是在那时挖掘到了真相，并且见识到了天使的存在。第二次来到谷底，我和其中的一个天使签订了契约，从而获得了永生的身体和一个特殊的能力。但作为代价，我只能永远呆在这个房间里。至于我们所处的房间，其实是能够通往谷底的，相当于一个链接的站点。”

  “所以你后悔这个决定吗？”
  “呃，很难说，因为我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行吧。那你和伊露齐娜又是什么关系？”
  “合作伙伴罢了，虽然已经合作了三年。当初她作为一名成功到达谷底的人，自然也是见到了我。此前和我签订契约的天使有一个条件，就是我必须拿宝石来换取契约生效的时间——天使需要这些宝石，因为他们会融入其中，宝石就成了天使与人沟通的媒介。”
  莉塔想起了她和樱子在地下室捡到的宝石，里面的确一直有个声音，想必那就是天使了。
  “而伊露齐娜作为掌控了大峡谷的金矿的人，就与我达成了协议，她会给我提供宝石，而我则利用我的能力帮助她。”
  “你的能力？”
  “这就要说到第三个话题了——我的天使，能够预知未来。”
  “……啊？”
  “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是吧？但这是真的，正是它告诉我，如果与它签订契约，我将获得真正的永生，我才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它。伊露齐娜与我交易，换来的就是我让天使为她预知未来。她每个月都会来一次，天使也会告诉她今后一个月即将发生的事。”
  “怪不得伊露齐娜每次遇到困难都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原来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她跟我说，牛仔镇的人们都把她当成是看得见未来的人来膜拜她。哈哈，当初他们也是这样膜拜我的，但真相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们根本没有什么超能力，都只是运气和勇气稍微好一点的凡人罢了。”
  莉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伊露齐娜每个月都会有一天迟到，并且每次都是从南壁的方向回来——她就是在那一天去找维克托，并从这里得到未来的情报。
  “这就是所有的真相。既然你能来到这个地方，就有资格了解它。”
  “所以那本预知未来的书……”
  “是我写的，就是简单的投影把戏。”
  “结果你的把戏真的把我引过来了。”
  “就算是对你费尽千辛万苦找到这个地方的奖励吧，我可以回答你的三个问题。”
  “哦？你会这么大方？”
  “当然。”
  “人类和天使融合……这种现象很少见吗？”
  “目前来看是的，我觉得，整个世界可能不超过十个。”
  “每一个天使的能力都是不一样的吗？”
  “当然，有空间系的，时间系的，甚至有更加厉害的类型。怎么，这就把一次机会浪费了？”
  “第二个问题——我的母亲，最后经历了什么？”
  这一次维克托迟疑了。沉默半晌，他问：“你真的想知道？即使真相会让你感到悲伤。”
  “无论怎样，我也需要面对那段往事，”莉塔说，“她突然消失了，我的父亲也不辞而别，把我丢给伊露齐娜——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吧？”
  “嗯。”
  “我说直白点吧，你是你父亲的私生子——他的家族绝不会允许你的存在。作为惩罚，你的母亲被送进大峡谷底，父亲害怕承担责任就逃走了，但他怎么可能逃的掉呢？估计早就被抓住了吧。”
  “原来他们都是被家族给……”
  “但愿真相不会打击到你。”
  “你放心，我不是那么容易破防的人。”
  “最后一个问题，问吧。”
  “这个问题是关于你的——你被关在这里，整天不可能无所事事，只能看书吧？那么，你的工作，是什么？”
  “…………”
  “不肯说？”
  “并非如此。我只是怀疑你是否有勇气去改变。”
  “什么意思？”
  “看吧。”
  维克托站起身，走向一个书架旁的书桌。莉塔看见，书桌上一把古旧的短剑。
  “这是？”
  “我负责守护它——笼罩在大峡谷上空的，天使空间的开关。”
  “也就是说，如果拔出这把剑，空间就会消失？”
  “对。我在等待命定之人的到来，一名有勇气清除它的人。”
  “代价是什么？”
  “就是你原本生活的世界将不复存在。可能这个空间与现实并没有太大差别，但是你将面对来自天使的报复。”
  “原来伊露齐娜把我当养女，是为了让我负担起解开天使空间的任务吗。”
  “我不知道，她也没告诉过我。当然，做不做是你自己的事，代价也需要你自己承担。在此之前，你想要看一看自己的未来吗？”
  莉塔很惊讶：“嗯？你居然还提供这种体验？”
  “好歹是签了契约的，天使的力量自然为我所用，看一看你的未来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题。再说了，过这么久能碰见一个活人，我也很高兴。”
  “算了，没必要。”
  “嗯？拒绝了？”
  “如果你看到的未来是错误的，那么我现在问你就毫无意义；即使你眼中的未来是真的，那我们也只是在朝着结局前进，过程由自己决定罢了。”

  “这一点，你倒是和伊露齐娜很像。只不过她选择了接受未来，而你选择否定未来。”
  “是啊，我终究不是她的影子。”
  莉塔走向短剑，抓住它。
  “虽然解开空间，会让沉迷在虚拟世界的人们失去依靠，但是——”
  少女毫不费力地拔出剑。
  “每个人都应该拥抱‘真实’。”
  一道洁白的光柱出现在大峡谷上空，将天地连接。同时短剑也消失了。莉塔发现，樱子观测到的天空中的缺口正在缓慢地扩张，真实的天空也逐渐显现在眼前。
  “看吧，外面的天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清澈。”维克托说。
  “我得回去了。”莉塔说。
  “不再待一会吗？这可能是你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到这个房间了。”
  “没什么好留恋的。不过，既然天使的空间已经不复存在，你又该何去何从？”
  “我？大概是继续守在这里了吧，当然，入口只有幽灵堡垒的那面墙，你要是还想来，只有一种途径。”
  “不会再来了，那面墙就让它只存在于伊露齐娜的心中吧。”
  “我记得有一个传说，古代的一位国王在大摆筵席时，墙上忽然出现了奇怪的字迹，预言了国王的死亡与国家的覆灭。从那以后，墙上的文字（writing's  on  the  wall）就多了一层含义——不祥之兆。对于伊露齐娜来说，这便是天使预言的含义。”
  “结果是否悲剧，还不一定呢。”
  莉塔就这么告别了大峡谷的开拓者。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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