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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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掀起眼皮看了萧怀瑾一眼,以极低极低的声音劝告萧裕:“殿下,王爷素来鄙薄那等人和事,绝无可能喜欢什么盲妓。”
萧裕不动声色地扬眉。
是吗?
但他怎么记得,皇叔爱那盲女爱的不行呢?
说实话,他还蛮好奇素来清冷的皇叔对那盲女动情时,该是何等模样。
萧怀瑾在那生了许久闷气,稍一抬眼,就见萧裕在那边眼神闪烁,一看就是在想什么龌龊东西!
话方出口,萧裕也觉出了几分不妥,如今皇叔还未与那盲妓定情,这么说不是叫人奇怪吗?
萧裕笑容收敛了些许,斟酌着开口:“皇叔,其实我本意是想打探虚实,本朝禁养盲妓,金凤楼知法犯法,皇叔一定要将这些人缉拿归案,还那些受难女子一个公道!”
话音一落,萧裕敏锐地觉着萧怀瑾的脸色更阴了,眉心不由得跳了跳,怎么好像,越描越黑了?
可他说的都是实话,豢养盲妓,是极其残忍的一种行为,盲妓地位卑微处境凄惨,任由富家子弟玩弄折磨,更因为没有反抗能力只能被龟鸨当成商品一般交易,其阴暗令人发指。
既然已经得知金凤楼有豢养盲妓的行为,萧裕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皇叔的真爱救出来。这一世,他哪怕倾尽所有,也要让皇叔获得幸福,不能再让皇叔落得前世那般凄惨的境地。
一生一世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对于皇叔来说,该是最好的归宿。
屋子里的气氛分外凝重,萧怀瑾垂下眼睑,他自然不相信萧裕说的话,只当他是在狡辩。
打探虚实,何须如此大张旗鼓?且这家伙来府里的第一晚就溜去了金凤楼,说他干净,除非傻子才会信!
倦意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长久凝视着萧裕,萧怀瑾突感难言的失望,似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从内到外凉了个透。他的心思,他从未理解过,他们之间的关系薄淡到萧策三言两语就能挑拨了去。
萧策编出那般可笑的理由,他也能信,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本意是想冷眼旁观教人吃个教训,可若真的袖手旁观,五皇子贪污赈灾款游花楼召盲妓怕是明早就会传遍京都。届时即便是他,也难把这桩罪名压下去。
但做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萧裕不还依旧不知悔改,依旧以萧策马首是瞻,他这个皇叔,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居心不良的佞臣,气极了罚他几回,也要惹来记恨,他这又是图什么呢?
要真能把人教成才,他遭到记恨倒也无妨,可看眼下,这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萧怀瑾不在乎奸臣之名,也早就预料到萧裕有朝一日会和自己反目成仇,但却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看中的人竟会如此不成器,
“如此,倒是我错怪你了。”萧怀瑾神色极淡,先前的怒气俨然已消失的一干二净,但平静之下,却是难以言说的冰冷。
“既然是有备而去,你也早知萧策带你去金凤楼是欲寻替罪羊了?”
萧裕微愣,没想到皇叔这么早就知道了,那前世皇叔一直等到他入狱才派人来救,应是想让他看清萧策的真面目。而这一世之所以按捺不住,应是担心他和盲妓扯上关系。
这么说,皇叔一直在暗处跟着他?仔细回想这几天,皇叔确实很像一直在密切关注着他,第一次还可以说是巧合,那第二次第三次呢?若不是暗中关注着,何以每次都那么及时的出现抓他回去?
有了这个认知后,萧裕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神态间肉眼可见的不安。这样推算,前世皇叔应当也一直在暗处跟着,他当时说的话可比现在过分多了。
当时他被大皇子骗得晕头转向,顺着话头说了很多,说什么奸臣可诛、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亲耳听到这些时,皇叔该是何等感受?
萧裕甚至不敢去想萧怀瑾当时可能有的表情。
幸亏,这一世他虽然也说了对皇叔不敬的话,出发点却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萧裕不再犹豫,对萧怀瑾和盘托出:“是,我早知皇兄别有用心,为得其信任,说了很多对皇叔不敬的话,望皇叔……”
“够了!”萧怀瑾一声喝断,方才萧裕的惊愕、犹豫、悔疚,俱被他看在眼里,要说萧裕真知道,他除非是脑子被马踩了才会信。
“事到如今,你还只一味辩解不知悔改,你真是,太令我失望。”
萧裕的嘴还是张着的,但后半截话却被堵了回去,他望着萧怀瑾,看他眉目上凝结的霜寒,心倏地沉了下去。
“我带你回来,不是让你享乐的。”萧怀瑾实在是气急了,根本没给萧裕任何说话的机会,因震怒整个人都在细微地发着抖,眼底一片沉郁的冷光,“本王可以救你出来,也可以再送你回冷宫,萧裕,你以为本王就真的非你不可吗?”
“你可以自甘堕落,但没人会迁就你,别以为本王独独带你回来,就是对你的偏爱,别恃宠而骄了。”
萧怀瑾是彻底失控了,所有重话都一股脑说了出来,就连长风都听得皱紧了眉。萧裕却只是静静地听着,唇畔甚至还带着一丝清浅的弧度。
前世皇叔也曾对他说过类似的重话,他恨的气血翻涌,恨不得立即得势把看不起他的皇叔踩在脚下。事后,皇叔数次在他的院子前徘徊,眉目间的愧疚显而易见,却尽数被他忽略,和皇叔怄了数月的气。
说到底,皇叔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发泄完了,萧怀瑾铁了心一般叫来太监玄桂,冷声发问:“按照本朝律令,召盲妓者何罪?”
玄桂看出主子心情不虞,不敢耽搁,殷声答道:“按律当杖责四十。”
良久,萧怀瑾冷声下令,“拖下去,杖一百。”
很快便有人拿了刑杖搬了长凳,将还在发愣的萧裕拉到院子里,摁了上去。
萧裕面庞陡然变白,他想起自己腰腹上的伤还未痊愈。
万一腹上伤口裂开,不就败露了吗?
可以皇叔的脾气,现下这种情况,他说什么怕是也没用。
刑杖未落已是冷汗涟涟,当凝重的红木刑杖打在身上时,萧裕更是痛的眼前发花,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不止身后,还有胸腹的伤,隐约有崩裂的架势。
萧裕咬着牙,抬起头去看萧怀瑾,发现他兀自坐着,胸口轻微起伏似在平息着怒气,手中拿着长风刚递过来的供纸,并不看向这边。
看着长风递过来的供纸,萧怀瑾微微错愕,接过后细细观看,眉间纠结着没有打开,似是不敢相信困扰他许久的铜钱私铸案就这么结了。
金凤楼……怎么会在金凤楼?原先他预想着应是在赌场或者商铺,没想到竟然在金凤楼。
“做的不错,都赏。”
长风心头一喜,但却没立即离去,而是看向萧裕的方向,眉间隐有纠结。
查案的功劳本应归在五皇子身上,他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萧怀瑾继续看着供状,想要找出什么不稳妥之处,手下的办事,他不全放心。可方方面面了无差错,就连极细致之处也处理的很好,甚至还第一时间找刑部备了案……
被萧裕气出来的燥气总算是消了不少,“倒是有不小长进。”
不过备案这事,可不像长风的做派,这么急着备案作甚,是怕别人抢了功劳?
本来是好心之举,但却给他添了麻烦……此次查案,本就是为了给那不争气的小子铺路。
萧怀瑾只顾着供状,对不远处的杖责声充耳不闻。
连着几日流连章台柳巷,不思进取,该打。
萧裕疼得把硬木凳都扣出了指印,棍伤倒在其次,最难忍的腰腹上的刀伤。每一记重杖落下,势必会牵扯到刀口,痛意绵延不断袭来,每一个瞬间都是撕心裂肺的煎熬。
可这点痛又怎能和皇叔昔日在死牢里受刑时的痛相比?在那里,杖刑,只是最轻的刑罚,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一想前世做下的那些蠢事,萧裕自己都觉得自己该打,自然也不会如从前那般,因此心生怨怼。
汗水淋漓顺着鼻尖流到下颌,一滴一滴砸到地上。浑身上下早已湿透,浸着伤处,更是蛰痛难忍。
长风忍了又忍,终还是没说。王爷气的是五皇子和大皇子一起去金凤楼,就算说铜钱私铸案是五皇子的功劳,王爷怕也不会消气。
夜晚无风,格外沉闷。
杖责声就显得尤为清晰。
萧怀瑾坐在摇曳的烛火下,暗沉的红色华服迤逦堆在地上,月光透过窗户缝隙落在绣饰繁复的面料上,如同罩上了一身寒凉的轻纱。
也就是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闪入。
萧裕忍痛的同时偏眸一看,见是个身形魁梧的黑衣侍卫,一身重铠,护腕、手腕、胸口上有对称云纹,萧裕一看那云纹样式就知晓了这人的身份。
禁军统领。
冲进院子后,那人径直跪在萧怀瑾面前,仿佛没看见萧裕一般,“禀报王爷,赈灾款贪污一案已有眉目,大皇子以赃款青楼买醉,现已伏法,李尚书请您去刑部核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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