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萧承煦背着手在王府里闲逛着，大约半个时辰后，有报信的小厮匆匆行至萧承煦面前，跪地禀报道：“启禀王爷，煜王殿下已经开始清换煜王府的人手了。”

        萧承煦神色一凝，摆摆手让小厮退下，自己则坐在院子的摇椅里深思起来。

        初见时萧裕给他的印象是秉节沉稳，虽有点小心机但也是为了萧怀瑾，无伤大雅。可现在看来，似是没那么简单，当时萧怀瑾就站在屏风之后，若说萧裕早便知道，刻意做出那番表现也不是不可能。

        萧怀瑾大权在握，把持朝政，当今圣上迷信长生之道，政权飘摇，朝不保夕，改朝换代就在朝夕之间，有野心的都开始及早做准备了。

        萧裕…萧承煦眯了眯眼，萧裕那样的人，一身傲骨，贵气天成，天生的帝王相，若说他真的没有一点野心，谁信？

        并非是萧承煦恶意揣测别人，只是萧裕今日的所行所为，让他不得不怀疑。

        若真是如此，那这个一见面就亲昵地喊他皇叔的好侄儿，怕是个城府深沉之人。萧承煦不是觉得这样不好，自古帝王哪个不是心思难猜高深不可测，这样正说明萧裕适合那个位置。

        可他是个喜欢自由的人，喜欢黄沙为景、狼烟袭天的南疆大漠，即便是幼年时生活在皇宫的那些年，他也是父皇口中最没出息的皇子，兄长暗中经营人手、扶持本家势力，而他不争不抢，敬兄长，孝父母。

        可结果，却被人构陷与前朝余孽勾结，被父皇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打了一巴掌，废了他的亲王之位。

        后来皇兄即位，为他洗去了污名，为报恩请他为大雍开疆扩土征战沙场，却在一次战胜归来时，无意听见皇兄说了这样一番话，

        “朕这五弟心性纯善，给点小恩小惠便对朕感恩戴德，可是啊，皇权富贵于一人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如今他已是南疆将士心中最有名望的将领，不除他朕寝食难安。他若真的死在南疆也就罢了，若是没死，那朕就只能暂时抛却这手足之情了。”

        那一刻，就仿佛一碰凉水从头浇到脚，凉到了骨子里，凉到了心里。

        也就是在那时，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天家无亲情。

        可他偏偏还是一个渴望亲情的人。

        萧承煦在脑中一遍遍描摹着萧裕的眉眼，清俊温润，气如烟柳，眉眼间和自己有几分像，和那个让他恨到骨里的人也有几分像，到底有那个人一半的血脉，像是理所应当的…

        萧承煦隐约有预感，若自己真的不竭余力地助萧裕登基，当年的惨案怕是会重来一回，自古帝王对忠臣的猜忌，从来都是无法避免。

        越想，萧承煦的心越沉，直到小厮第二次过来传信，才回过神来。

        “王爷……”小厮似是有些为难，犹犹豫豫地道：“煜王殿下把从赵统领那调来的校尉安排好后，就遣几个人搬着自己的衣裳细软，去定北王府了。”

        “他想去定北王府就去，搬东西去做甚，还想在那里常住不成？”萧怀瑾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萧裕受封时，连带着受了很多赏赐，都堆在未建成的煜王府宝库里，东西虽然不算贵重，但都是生活必需之物，堆在一起也不少。

        萧怀瑾以为萧裕只是想搬点自己成用的过去，毕竟王府落成还要好一段日子。

        可小厮的一句话，就彻底打破了他的预想。

        “应是想常住，府库里的物件已被搬空了。属下问过煜王殿下，煜王殿下说王府建的再好也没定北王府上住着舒服，还说…”小厮有些犹豫，不敢说。

        萧承煦的脸已经彻底沉了下去，强压着心里蹭蹭上涨的怒火，冷道：“他还说了什么？”

        “煜王殿下还，还吩咐王爷您派去的人，教他们只要保证王府不被贼抢了就行，旁的都不妨事，”

        萧承煦双目圆睁，实在太气了，红木的椅子扶手被他硬生生掰下了一块。

        看来他真是想多了，这小子平时精明得很，一到和萧怀瑾有关的事情上脑子都没了，若说他会为了争权在萧怀瑾面前耍心眼，那真是抬举他了。

        竟然大摇大摆搬去了定北王府，就不怕皇宫里那些人风言风语？

        这回，萧裕为什么换下煜王府的守卫，萧承煦不用脑子也能想明白，不就是因为萧怀瑾近期修缮宫苑人手不够，他便用自己的人手顶上，把精英调了回去。

        “好啊，这是把本王当成储备粮了。”萧承煦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句，抬脚大步往出走，“备轿，去定北王府！”

        他得去找人好好算回账！

        ———

        萧怀瑾支着手肘撑在引榻上，乌黑的长发泄了下来，冲淡了平日里的冷淡疏离，衬得眉眼清艳，宛如数九天气里招摇生出的一支寒梅。

        听到小厮禀报，萧怀瑾捻了捻手指，眉间拧了起来，“他把本王的人都换掉了么？”

        小厮如实汇报，“是，王爷派过去的人，已尽数被煜王殿下遣派回来了。”

        沉默了半晌后萧怀瑾才再度出声，似是在喃喃自语，“换了也好，不然他不安心。只是现在就换了，去哪儿找可用的人？”

        极轻极淡的语气，如同夏日扫过杨柳树梢的一阵清风，刮的人心里一凉。

        也能从中听出几分失意来。

        小厮再禀道：“煜王殿下从南留王那里借来了一队校尉，顶了王府护卫的位置。”

        听见这个，萧怀瑾的心情可就不美妙了。

        他坐直了身体，秾艳的眉眼染上几分冷，伏在地上的小厮与他隔得老远，都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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