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心疼

云间月袖间的手指骤然缩紧，像是试图自不量力地抬手去火中取栗，烫得他浑身都疼。

        他似乎从来都不曾考虑到完整又真实的真相是什么，只知道一味的发泄和责怪。

        他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疯子——大概比疯子还要可笑。

        心脏在胸口震荡，一瞬像是血液逆流一样让他觉得手脚发凉。

        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热气翻腾着，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喉间腥甜，如同刀剐一样发疼。

        他不知道。

        他从来不知道。

        或许，他压根就没有试图想要知道这个事实。

        就像是在水面上砸下了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浪，晋人逢乱摔镜，是以分别后重逢相认。

        可是这镜子已经四分五裂了，每一块都刺在他的身上，让他疼得站不住脚

        云间月心疼极了。

        对于云间月来说，事情即便重头再来，他依旧会恨君问归，依旧会走到今天的局面。

        可……若是一开始君问归与他说明，当夜将自己救出来的是他，那一切是不是会好很多，是否早就能将凶手揪出。

        他身上并无秘籍，风清门将他救回，又给他下毒，使他无法学习内力，只得学一些拳脚功夫，意在何为？

        正道前辈撺掇他上山去探索梅花崖上山的路，不担心他一朝上山，便再也无命可回，他带着一腔孤勇，成为棋子，上了山，成功在君问归的纵容下，摸清了梅花崖上的寸寸土地，块块乱石。

        如今梅花崖转移到凤栖山中，相较之下，生活比以往要简陋，而这些，皆是他造成。

        是否他全庄上下的几百条人命，是江湖众人讨伐梅花崖的钥匙，还是另有所图。

        现如今，云间月不吝用最龌龊的心思去揣摩那些前辈，全天下的轻功，唯有照阳山庄敢称第一，那些人真的对‘踏雪无痕’不心动吗？

        谁都在骗他。

        云间月白皙的指尖紧紧攥着君问归的衣裳，指腹捏得泛白。

        他哽咽了一声，只是从唇缝中溢出几声不成样的啜泣之外，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间月只觉得悲哀，到头来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睫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一样轻颤着，坠着的大颗大颗泪珠便落了下来。愈是想要止住哭泣，便愈是狼狈。

        齿轮从一开始便按错了位置。

        世间万物所有的事情都是按部就班地循序渐进的，两个本就不合适的齿轮又怎么可能持续地滚动下去。

        想要将这千斤重的东西拉回原位，不知道要费多少力气。

        云间月只觉得要比登天还难。

        自不量力。

        君问归被云间月这般模样震得赶忙哄道：“不哭了。”

        “你简直混蛋。”云间月抽了一气，稳下心绪，咬牙道，“好端端的将这些瞒下干什么？”

        “怕……怕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君问归自嘲一笑，复而眼眶微红，他太害怕失去云间月，真相也来得太晚，否则又何须是如今光景。

        云间月气得胸口疼，张口又咬在君问归肩头，衣裳厚实，倒也没什么痛感，云间月也不舍得真用力。

        “不是一厢情愿，我也想疼你啊……”云间月喃喃。

        “是我的错，我……”

        云间月抬头，用唇堵住了君问归想要接下来的话，若论对错，那可要回到最初时刻，说来说去，皆因自己蠢笨，不曾疑心旁人所言。

        君问归分开唇瓣，任由云间月闯入其中，闭目温柔回应，泪水的淡淡咸味在二人唇舌交递。

        “不怪任何人，怪我自己。”云间月与君问归分开，红舌吐出，舔过被碾红了的唇瓣，“罢了，这些年到底是我自己活得不清明，一步步走在人家已布好的棋盘上，你有你的言辞，他有他的说法。”

        “只是一个给我喂毒，一个给我喂蜜，师伯说，让我振作，让我借你手中的刀去报仇，我能信你的对吗？”

        面对云间月期待目光，君问归认真道：“能，你的家人亦是我的，这江湖恩怨，即便你不愿借我手去报仇，我也会将其搅一搅，至少将他们欠你我的都讨回来。”

        云间月执起君问归的手，在那齿痕位置摩挲，当年的少年郎，也不过十八岁，一声不吭忍下了那些污浊之名，忍下了他慌乱之下制造的伤痕。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急于一时，先将师父救醒。”云间月轻声道。

        “若最后的结果，风清门插了一手……”

        “无论是谁，总要给我父母师兄弟偿命。”云间月急急打断君问归的话，“我虽心里头有你，但之前也不是一次两次想要你的命。正如你所说，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话，我又何须再讲那些情面。”

        话题过于沉重，如果便是还未有结果，谈论这些为时尚早，君问归也不愿云间月过于忧伤，不利于身体回复，他抹掉云间月面上泪痕，低头亲在他额间：“这两日我陪你去祭奠父母，再回照阳山庄看看，有些事，我慢慢道来与你听。”

        树下阐述心事，真相不过在言语间，总归要日后去证明这些话的真实。

        君问归将云间月拉起，回了小院，手帕浸湿冰凉泉水，敷在云间月眼上。

        南星敲门进来，欲言又止，望着塌上的云间月，瞧着刚刚还浑身带刺的人，现在正乖顺贴着君问归而躺，葱白玉手还紧紧拽着君问归的手，白皙肌肤与那黑色手套形成鲜明对比。

        君问归道：“何事？”

        “清影前辈烤好了山鸡，已摆上了桌椅，让属下来唤公子。”南星道。

        云间月哭得太狠，双眼红肿不堪，睫毛一簇簇粘着，偶尔还抽噎一下，瞧着可怜极了，他转头将额头抵在君问归腿侧，盖在眼上的帕子掀开一角，湿漉漉的帕子濡湿君问归的外衫。

        君问归挥手让南星先下去，手指捋开散乱在云间月脸侧的发丝，如此娇气一人，仇恨如座山压在他身上，倘若一直身处风清门，不知何时被那些个正道人士吃得骨头都不剩。

        “去与师伯一起，还是将烤鸡带回来？”君问归询问。

        云间月闭眼静静搂着君问归，一声不吭，君问归以为他不好意思以这副面容见人，张口便要叫人，云间月扯了扯他的衣裳，坐起身道：“去师伯那。”

        “好。”君问归又仔细帮云间月擦了擦脸，语气轻松道，“师伯又要训我不会哄媳妇了，总把人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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