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偏心

腊月二十九，老话说要蒸馒头。

        可惜，一屋两个成年人，都不会如此精细的活。

        薛远音一觉睡到九点，洗漱完下楼，大白顶着噗噗趴在厨房门口。

        她顺了个橘子，走过去，秦杳如穿着粉色的围裙，眼巴巴站在锅前。

        白色水汽扑扑地蒸腾而上。

        “干嘛呢？”薛远音打开冰箱，嚯，水果蔬菜酸奶摆了满满当当一冰箱，老妈就没想过蔬菜最后都喂垃圾桶了吗？

        她伸长脖子去看锅，小米咕嘟嘟冒几个小泡，隔着锅盖看还不错。

        “咱妈对你寄予厚望。”薛远音从背后抱住秦杳如，脑袋搁在她肩上，“假期怎么起这么早？”

        秦杳如紧张兮兮盯着锅，生怕不小心就扑出来一锅妖怪：“你昨天说想喝白米粥。”

        那确实，但也不用如临大敌。

        薛远音挠挠她侧腰：“非要一直盯着它吗？”

        “要！”秦杳如态度坚定，抵在她怀里，从冰箱拿出盒酸奶，沉默了会儿，拍拍薛远音的手背，“妈说，这些是给你学厨练手用的。”

        薛远音皱皱眉：“给我的？”

        秦杳如点头：“对，就是给你的。”

        薛远音很想回家问她妈，家里厨房门口贴着的“薛远音和薛大白不得入内”还做不做数。

        不过她现在回家也没人，老两口今早回老家接奶奶了，只能憋屈地“哦”一声。

        至于练不练手，秦杳如不介意她只会微波炉转一转就行了。

        秦杳如揭开锅盖，小米香溢散开，整个厨房都泡在暖香中。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留你一人承担妈妈的爱。”秦杳如信誓旦旦保证，听起来丝毫不怨怼。

        薛远音就笑，胸腔颤鸣透过毛茸茸的家居服传给秦杳如，惹得她也眯起眼睛。

        “怪我昨晚没帮你啊？”

        秦杳如扁起嘴：“嗯，昨晚吃太多不利于减肥。”

        “啧，好可怜。”薛远音捏捏她的小肚子，没告诉她，明晚团圆饭，遇上看谁都觉得瘦的奶奶，碗里的菜可能永远消不下去。

        两人抱在一起，在锅前晃来晃去，没人看锅。

        薛远音继续小号逛微博，看见引人发笑的小作文，凑给秦杳如一起看。

        小作文写得真情实感剖心挖肺，不了解前因后果的，打眼一看薛某就是个劈腿海后。

        秦杳如碰碰她下巴：“渣女。”

        薛远音挠她痒痒：“嗨，那你就是渣女的老婆。”

        秦杳如笑嘻嘻躲她：“哎呀呀，是是是。别闹我，锅，锅干了！”

        暖香掺杂着糊味，锅底一层黑糊糊。

        两个碗正对着放在餐桌上，冒着腾腾热气。

        薛远音搅搅白米粥，正襟危坐：“看着不错，有练手的潜力。”

        秦杳无撑着下巴笑，问她：“饭我做了，你去做菜。”

        “我做啊？”薛远音瞬间苦瓜脸，我做了我都不敢让你吃。

        秦杳如又开始笑，大白卧在她脚边，听见声音忽地坐起来，毛绒绒的脑袋搭在秦杳如膝盖，大眼睛扑闪扑闪。

        噗噗蹦上餐桌，左嗅嗅右闻闻。

        薛远音抱过噗噗，有些无奈地说：“在我面前，怎么笑点这么低？”

        “就，开心呀。”秦杳如顺着大白的毛毛，心里想，和你在一起就不自觉开心。

        “行呗。”薛远音捏捏她脸，起身去炸厨房。

        半晌后，薛远音依旧瞪着案板上的肉，像前世有仇。

        秦杳如坐在椅子上，抱着两只精神体，六眼期待地望着薛主厨。

        薛远音回头叹气：“水煮白菜，行不行？减肥。”

        秦杳如不挑：“行。”

        水煮白菜也要象征性热锅放油，白菜水淋淋的，被薛远音扔进热油锅里，“刺啦”作响。

        热火朝天的油烟气，秦杳如开口问了句什么，薛远音没应声。

        水在锅里嘟嘟嘟响。

        薛远音回头，懒洋洋地靠在流离台上：“再问我一次？”

        秦杳如却规规矩矩坐好，张张嘴没再问出声。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只敢胆小地缩在舒适圈，遇到薛远音触角都缩起来，被引着踏出一步，又慌张地缩回半步。

        对方是薛远音，她不该害怕，可忍不住害怕。

        害怕什么呢？

        薛远音也问她：“不就是问我，‘为什么开始厌恶结婚，又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变’，在害怕什么？我又不会和你离婚。”

        秦杳如垂下眸，她知道薛远音能听见，却如此卑劣地不说不问。

        薛远音冲干净手，走过来蹲下，微微抬头仰视她：“你自己不明白吗？”

        秦杳如想要保持沉默，被薛远音一掌掴在腿上：“说话！”

        “明白的。”秦杳如眼眶蓦然湿了。

        前世十五岁，秦杳如瞒着薛远音剿匪，重伤。

        薛远音杀红眼，把人救回来，照顾了一个月，半个字没和秦杳如说，任她百般道歉。

        当时，秦杳如气得让她走，眼泪吧嗒吧嗒流。

        薛远音坐在床头，平静地问她：“你自己不明白吗？”

        她低头吻了秦杳如，前世唯一一次，在漫天飘雪的立春。

        随后，薛远音去了北边，再也没回过京城。

        薛远音抬着头看她，如画的眉眼很平静，花瓣拂过水荡不起涟漪。她就静静地看着她，好像下一秒要吻过来，再抽身离去。

        像当年那样。

        秦杳如慌乱地抓住她手，开口喊了声“阿音”。

        手腕些微的疼，薛远音没说话，仿佛静止了，在她们没相见的所有时空，都是如此注视着。

        秦杳如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终于扁着嘴委屈：“可我害怕你再也不要我了。”

        她所做的每次试探，都值得被说“矫情”，摆在薛远音面前，是她极讨厌的那类。

        薛远音淡淡地抿了下嘴角，好像笑了。她指腹蹭掉秦杳如下巴上的泪珠，极轻极淡地问她：“问你要照片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你说，‘以后都要你，一直都要你，只要你’。”秦杳如打了个哭嗝，“你不能反悔。”

        薛远音终于笑出声，嘴角微微上扬，如同春风拂开柳芽，她懒洋洋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反悔了？”

        “想着你明白，我本来懒得说，说出来也很俗。”薛远音捧着她脸，“没办法，谁让你生来就该长在我心上，只要遇上了就舍不得放。”

        她放纵小狐狸二十年，没道理，她能狠下心不再偏心。

        秦杳如吸吸鼻子，央求似的开口：“那你别放，我乖乖的。”

        “啧。”薛远音长叹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怎么林老头眨个眼你都知道他要废什么话，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装不明白？”

        秦杳如弱弱地否认：“我没有装不明白。”

        薛远音笑着摇摇头，手搭在她后脖颈，微微往下压，自己仰起身子，温温柔柔地吻过去。

        只是唇贴着唇，片刻后，便分开。

        薛远音抵着秦杳如额头，小动物般蹭她鼻尖：“你不用乖乖的，是你就好了，嗯？”

        “嗯。”

        秦杳如迎着她的注视，主动低头吻她，轻轻噬咬薛远音的下唇。薛远音闷出一声笑，捏着她下巴强势回吻。

        暴雪顷刻而下。

        “嗷呜～”

        大白无端拿前爪戳戳薛远音肩膀，被薛远音伸手拂开，噗噗也过来凑热闹，蹲在大白头顶咬薛远音耳朵。

        噗噜噜的声音在厨房炸开，裹着糊锅底的味道强势入侵，白菜清香被掩盖得彻底。

        薛远音只好先去收拾厨房，点点白狼的眉心，恨铁不成钢地叹气：“你怎么就不会做饭呢？”

        “嗷呜。”

        大白甩甩尾巴，跟在薛远音身后忙前忙后，似乎真的想学会做饭。

        午饭依旧依赖于伟大的外卖，和微波炉里转一转的白米粥。

        薛远音看着乖巧吃饭的秦杳如，心想，确实该把学做饭提上日程。

        至少，水煮白菜不能糊。

        下午时分，两人瘫在沙发上刷手机。

        秦杳如窝在薛远音怀里，怀里抱着大白和噗噗，笑得要抽过去。

        薛远音陪她看自己的剪辑，丝毫不明白到底哪儿好笑。

        秦杳如指着她出道古装剧的造型，笑：“阿音，你当时好拽哦。”

        “我现在也很拽。”薛远音打个哈欠，想睡觉。

        秦杳如不理她，继续小号逛视频剪辑，不亦乐乎。薛远音睡了半个小时，被电话吵醒。

        她抱着秦杳如接电话：“汤圆姐，你不是放假了吗？”

        “临时加班。”汤圆直言道，“一会儿我过来，你和小如拍个新春祝福，综艺宣传用。”

        “哦。”

        薛远音懒懒地应了，圈着人在沙发上赖到汤圆敲门。

        公司准备了好几个祝福方案，翻来覆去都是老形式，祝福语多年未变。

        薛远音挑了句祝福，让秦杳如也去挑一个。

        “走吧。”薛远音率先去书房，“我们亲手给粉丝们写祝福。”

        万事可期，喜乐长安。

        秦杳如是大瑜的才女，写得一手好行楷，娟秀细腻。薛远音则不同，从小就是一手狂草，字要飞上云霄。

        写完，薛远音毫不客气把秦杳如的红纸拿过来，站在镜头里笑容可掬。

        秦杳如和她肩并肩站着，恢复成人前的矜持柔弱。

        拍完，薛远音又拉着秦杳如写了好几张祝福语，摊在书桌上：“姐，明天微博抽奖送了。”

        汤圆看看薛远音，一脸无语。

        拍个新年祝福还不忘秀，恨不得把你也抽奖了。

        薛远音理直气壮怼她：“我给粉丝送祝福，她们看我秀恩爱，属于等价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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