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70年代知青爹

原野一看这人的架势就知道他是倒卖二手票的黄牛贩子，如果他答应得太急了，指不定会被宰成什么样呢。他摆摆手，冷淡地说：“谢谢，我不去栾城。”

        黄牛又急忙改口问道：“那哥你要去哪儿？跟弟弟我说一声，甭管到哪儿我都能帮你把票弄来。”

        “亶城的也能弄来？”原野的语气充满了不信任。

        黄牛一拍大腿，说：“嗨，哥你也太小瞧我了，不就是亶城么，等着啊，我马上给你找一张。”

        “哎，别忙。”原野拦住了他“我自己去站里买，不用给我找。”

        黄牛一听笑道：“哥，没坐过火车吧？实话跟你说，这站里一大半的票都被我们兄弟包圆了，里头又挤了那么多人，你绝对抢不到手里，还是在我们这买吧，又省事又方便。”

        “是方便了，可也贵啊，我还是去站里买吧。”原野拉起安庆来的手，准备朝站里走。

        黄牛见他要走，立刻追着说：“哥，我们不贵，真不贵，就一倍的价。”

        “一倍？！你可拉倒吧。”原野走得更快了。

        黄牛急得在后头跺脚，咬了咬牙又追上去说：“哥，半成，你看半成行么？”

        原野想了想，停下来说：“行吧。”

        黄牛喜道：“得嘞，哥你等着啊，我去去就来。”

        说完拔腿就跑了，生怕来得晚了丢掉一个顾客。

        安庆来捂着嘴偷笑，觉得他爹跟人砍价的样子真好玩。

        黄牛没过多久就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他手里举着一张车票，隔老远就喊：“哥，亶城的！”

        原野从兜里摸出几张票子，但并没有急着给黄牛，而是接过车票仔细看了看，确定是真的后才查好张数交给了他。

        “你还怪小心的。”黄牛擦了擦头上的汗，边数钱边说“哥你放心，咱们绝对不做坑人的买卖，所有票一律保真，比珍珠都真。”

        “我的钱也保真，比你的票还真。”原野笑说。

        黄牛听到这话也笑了，一把把钱塞进了怀里：“行，我就不数了，我信哥。”

        原野把化肥袋子抗在肩上，用空着的那只手牵着安庆来朝候车厅走去。

        候车厅人也很多，根本没有坐的地方，原野勉强找到一个空位置，把袋子放了下来，让安庆来坐上去休息。

        “爹，一张票够么？”安庆来有点担忧。

        “够。”原野扯了扯衣领让自己凉快些，说“你还不到一米二，不用买票。”

        “这么好？”安庆来窃喜。

        原野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傻儿子，说：“说明你矮啊小傻瓜，你爹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都长到一米三了。”

        安庆来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

        火车到站的提示音响起，检票口打开了。周围人听到这声音，顿时如饿虎扑食般冲了过去，本就十分嘈杂的车站瞬间变得更凌乱了。

        原野赶紧抱起安庆来躲进角落里，以免受到人潮的冲击。安庆来从未见识过这等阵仗，看得一愣一愣的。

        原野望着挤成一团的乘客皱起了眉，安庆来还这么小，他又要带一个大包裹，万一看顾不到位怎么办，如今的火车站可是拍花子的聚集地啊。

        他打开编织袋，从里头抽出一根细绳，试了试结实度后，对安庆来说：“来，把手伸出来。”

        他把绳子的一端牢牢系在安庆来手腕上，另一端连着自己的手，算是个简易版的牵引绳。

        “待会儿进站的时候人多，你一定要小心，知道么？”原野不放心地叮嘱说。

        安庆来忙不迭地点头。

        鸣笛声很快就又响了起来，原野怕安庆来被挤到，专门等人稍微少一些的时候才去检票，可即使如此安庆来也差点被推倒，还好有绳子拉着，原野一下子就把他拽起来了。

        车上也同样挤得不行，到处都是人，能买到坐票的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站着的。有的人行程远，干脆就躺在座椅底下睡觉，只露出一双脚在过道上。

        原野小心地找到自己的座位，把霸座的大叔劝走了之后，他抱着安庆来坐了下来。

        车厢里很闷，味道也不是很好闻，好在他们总算还有个座儿，不用站一路，原野觉得这多出05倍的票价花得真值。

        安庆来坐在他腿上，好奇地观望着周遭的一切。

        原野把他圈在怀里，低头问道：“坐火车好不好玩？”

        安庆来“嗯”了一声，又小声说：“就是跟我想的不太一样，人好多。”

        “忍一忍，再过一天就到了。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原野把预备好的包子从安庆来的背包里拿了出来，递给他一个。

        他们要在车上过一天，原野提前准备了充足的食物，还有一壶水。坐一天车本来就已经够受罪了，如果再饿着就更难受了。

        安庆来原本还觉得很新鲜，但过了兴奋劲儿后就开始疲倦了，特别是晚上还不能躺着睡，一天过后他整个人都蔫了。但想到即将要见到的爷爷奶奶，他又重新打起精神问道：“爹，爷爷奶奶真的会喜欢我么？”

        他还是有点忐忑。

        “当然，爷爷奶奶肯定喜欢你。”原野十分肯定地说。

        安庆来紧张稍减，跟原野一起下车。

        原野本想走回家的，结果一出火车站就发现安家二老正在外头等着。他吃了一惊，连忙拉着安庆来迎了上去：“爸，妈，你们怎么知道我坐的这班车？”

        安景明骤然见到多年未见的孩子，鼻头有些酸酸的。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企图把孩子看得更清楚些。

        多年不见，他的孩子长结实了，变黑了点，也更瘦了。见他肩上扛着那么重一个大袋子，他心疼坏了，二话不说就想抢过来自己扛。

        原野哪敢让他一个老人家扛，赶紧躲过去说：“爸，爸不用，我扛得动。你们怎么算这么准？我们刚到你跟妈就来了。”

        祁春和听了，宠溺地看着他说：“你爸自从给你寄过信之后，每天都要往车站来一趟，看看你到了没有，都快成望子石喽。”

        安景明见她把自己的底细都给抖漏出来了，羞恼地说：“哎呀你这个老婆子，胡说什么呢。”

        他一瞥眼瞧见了躲在原野身后的安庆来，立刻变得又惊又喜，连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这，这就是庆来娃子？娃子，我是爷爷呀。”

        安庆来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灰色中山装，一脸慈祥的老人，差点忘了作出反应。

        安景明喜得见牙不见眼，激动地说：“好孩子，比照片上长得还漂亮，走，跟爷爷回家，爷爷给你做好吃的。”

        说着就拉起安庆来的手不肯放了，把原野晾在了一边。

        祁春和比他淡定一些，她朝父子二人身后望了望，蹙着眉问原野：“你媳妇呢，你把她丢乡下啦？”

        原野的笑容敛去几分，顿了顿才答道：“她她没了。”

        安景明听见这话，脸上的喜色倏地就没了，半晌后才长叹一声，对原野说：“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把她一个人丢那儿不管啊，记得多回去看看她，哪怕上柱香也好。”

        “诶。”原野答应下来。

        “可怜孩子，我连面儿都还没见过呢。”祁春和伤感地说。她怕说太多会惹得安庆来伤心，只好暂时打住，领着一家人往家走。

        安家在一栋老家属院里住着，据说是以前一个富商的旧宅子，后来充了公，就被分配给铁厂工人住了。

        这个宅子很别致，白墙黑瓦的，上下一共有三层，前后有四进，好像一家特色民宿，气派得很。

        安家就在第三进的二楼住，他们一进来就受到了铁厂工人们的热情招呼，“恭喜回家”、“欢迎回来”等祝福声不绝于耳。原野一一回应，笑得脸都僵了。

        好容易进了家门，之前的那帮发小好哥们又找了过来。他们都是没有下乡的，围着原野要他讲讲夹子沟的趣事。

        原野没功夫跟他们纠缠，三言两语把人打发后就关上了门，让嗡嗡作响的耳朵清静清静。

        安景明和祁春和都是铁厂工人，因此当初分房的时候就分到了两间。两人结婚的时候跟人换了下屋子，把两间屋并到了一起，在中间的墙上开了个小门，就成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家。

        等孩子长大后，客厅就成了另一间卧室。原本一家三口还勉强够住，但现在有了安庆来，就显得有点捉襟见肘了。

        “还得换，等庆来大了，也得有间自己的屋子才行。”安景明思量着说。

        安庆来却说：“我喜欢跟爹一起住。”

        他帮原野把东西从编织袋里倒出来，又把它们都装进床底下的一个木箱子里。

        祁春和往果盘里倒了些奶糖和瓜子，拿出来让安庆来吃。见安庆来吃的开心，她满足地笑了。

        “乖，先吃着，奶奶去给你做饭。”她起身走进屋外的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几片铁皮围城的一个小棚子。安家的两间屋在最靠边的位置，多搭个棚子也影响不了别人，祁春和当初正是看中了这点好处才想办法跟人换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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