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欣嬷嬷好。”

        原来她就是脾气暴躁的欣嬷嬷，慧灵又重新打量了一遍女人，看着周围女孩对她的恭敬劲，她心里对女人也升起了一分尊重。

        要是抢先那些告黑状的人讨好这位嬷嬷，出去可能就有望了。慧灵思考着。

        “乖，我的好闺女们。大家练习都辛苦了，常言道，寓教于乐，练不可少，玩亦不可少，这个东西呢，就是玩物，歇着也是歇着，不如叫大家把玩。有言在先，不死就行。”

        慧灵从其他人的眼神中确认“玩物”指的是她。

        不过是没有应下，就一路挖苦，可见不是什么良人。慧灵瞪着欣嬷嬷，一副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就趁当下的表情。

        欣嬷嬷心下明了地笑笑，然后掀帘出去。

        ——

        赤红的宫门边，一辆马车等候多时。

        期间人来人往，纷纷侧目，阴阳怪气添油加醋地议论。声音很小，小到马车上的两人刚好听清。

        “有个好娘家才能在宫里立足。”

        “是，卖父求荣的畜生，奸夫淫/妇，在皇上面前卖弄。”

        进宫不让带武器，晓月就把玩车顶垂下的流苏，她一字不差的听见，却面无表情，因为比这难听的更多。那些是他们不方便也多余去招惹的后宫家眷。

        从第一次进宫开始，皇帝就敏锐地安排他们在门边等候，让过路的人冷嘲热讽，受上大半天，再让掌事公公略作歉意地迎进去。

        双方都已习惯，永祥宫里的那位更是心知肚明，可她别无他法。

        两个时辰后，“呦，鸿王爷来了，怎么不通传，这，都怪小的们，咱家替小的们赔不是。”大太监李庆从门中出来，碎步上前弓腰作揖。

        看见李庆，晓月就知道这趟又得掏钱，掏大钱。

        明面上，他们是少钱山庄的主人，富可敌国，没有背景的晓璃才当上贵妃；平民的庄主才封了王爷；少钱山庄才有朝廷无伤大雅的偏宠，比如不接受王爷的称号，比如可以驾着马车入宫。

        马车驶进偏门，遣散众人后，永祥宫的宫门才缓缓开启。

        “庄主，到了。”晓月放好小凳，低头候着。

        跨过门槛，迎面可见花草争艳，藤蔓蜿蜒。

        “这是初云国进贡的兰花，皇上宠着咱贵妃呢，满皇城独一份，都在这儿了。”李庆指着旁边一排青绿色，枝芽纤弱的植物，解释道。

        晓月打量着院内，新漆了墙，红砖翠瓦，崭新又贵气。满意且嫉妒地点点头：“行了，公公，你去忙别的吧，本来时间就不够。”

        李庆笑盈盈地从袖口拿出一卷纸，不好意思又理直气壮地说：“太后最爱山庄里的瓜果，皇上体恤下民，愿跟百姓共食-”

        晓月抽走纸，满脸不屑道：“谢皇上隆恩，我们定准时送到。”

        李庆冷笑了下，一旦达到目的，丝毫的谄媚他也不愿意多作，告辞挥袖离去。

        宫门关上，晓月将纸展开，惊诧道：“天呐，真拿咱们山庄当自家钱库了。庄主，要不咱们把人偷出去吧，连带宝子，或者干脆屠了那狗皇帝-”

        “月儿，胡说什么？”

        晓璃珠环翠绕，环佩玎珰地走出来，她的头饰，服饰过重，需要由人搀扶。她怯怯地看向院里眼神冷漠的韩情，支走丫鬟仆役，将人迎进屋内。

        晓月在屋中巡逻，每个角落都要看个仔细，她练武生茧的手摆弄着那些精美脆弱的玉石摆件，故意将它们位置搞乱，或者干脆放倒。

        她观察到，屋里的名贵摆件多了许多，流光溢彩，很多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玩意儿，但那些都冷冰冰的，摆再多，再贵重，也是冷冰冰的。

        至于她的胞姐，她比那个风雨无阻定时来看她的韩情还要在乎。她不只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她唯一的敌人，永远也打不过的敌人。

        是人都能看出来晓璃精心打扮过，比之前更加动人，甚至惊心动魄。可这份皇上都无缘得见的美丽，面前的韩情却一眼未看。

        “外面，可还好？”好像被束缚的不是她，而是对方。

        “好，为了你一个人的舒坦，整山的人卖命。”晓月翘着二郎腿坐在摆放香炉的台子上。

        “都好。”

        韩情平静冷淡的声音，让晓璃皱紧的眉头更紧，她绞着手中的帕子，晶莹的泪滴啪嗒啪嗒掉，委屈道：“我知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都怪我-”说完，眼角不甘心的望过去，期望着什么。

        韩情微侧了侧身子，淡淡道：“娘娘多虑了。”

        晓月冷笑道：“装可怜这招恐怕在皇帝跟前也不好使了，姐姐倒是见外的使给我们。”

        晓璃怔住，一滴刚涌出的眼泪才流到嘴角，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正满眼嫌弃的瞪着她，似乎杀了她都嫌脏了手一样，便不顾礼仪地大哭起来。

        “真有意思，我们来就是听你哭吗？”晓月愤怒起身，扬了扬身上本不存在的尘土，像在清扫某种晦气。

        “我们？”晓璃失神地重复，眼睛在韩情和晓月间徘徊“我们？”她激动上前，抓住韩情的衣袖，泪眼婆娑地盯着。

        如果晓月不在，她一定飞扑到怀里韩情，用尽全力抱紧，再不松手，可现在，她只敢抓住他的衣袖，即便如此，也花了她巨大的勇气。

        晓月甩掉晓璃的手，将她甩到地上。看着那张凄绝惹人怜的脸，冷笑道：“还请娘娘自重，莫脏了我家公子衣袖。”

        “月儿。”晓璃咬着牙。

        “请娘娘保重凤体，为兄告退。”韩情的表情和语气依旧平静。

        晓璃揪着胸口前的衣衫，就好像在揪她的心：“你如何不知他是故意叫你我认作兄妹，又如何不知我的真心，为何要这般对我。难不成你钟情晓月？”

        “她早想嫁你，你俩若成，我定当祝福，只是不知你望着那张脸夜夜安寝时，会不会想到我。”晓璃脸上绽出诡异的笑。

        晓月先是愣住，姐姐再怎么也至于口不择言，紧接着脸红，抡起胳膊，她早想这么做，今天才有合适的理由，正要重重地扇下去，却被韩情紧紧握住。

        除非一直注意着，不然不会反应这么快。

        晓月甩开韩情的手，眼里全在说“哼，你还爱着她”。瞪着逃过一劫的晓璃，叱道：“你清醒清醒，这是哪里，容你胡说。你死了一了百了，若牵连公子，我抽你的筋。呸，没良心。”

        晓璃恢复了理智：“劳烦兄长出去，我有话同月儿讲。”

        韩情来到院中，走到墙边的兰花前，纤细白净的手指缠绕着新生的嫩芽，神色柔和。

        “公子，娘娘过的并不好，皇上近日/逼迫娘娘喝驱神散，再喝下去，娘娘就要无感了，皇上还虐/待娘娘，娘娘受了伤生了病，皇上也不准太医来-”永祥宫的大丫鬟翠儿上前回禀。

        “为何？”两根细指间的嫩芽被碾压到枝叶分离。

        “不清楚，但奴婢觉得，定是被人进了谗言。上月，皇上和贵妃还恩爱如蜜，这月不知为何，脾气大变，嚷了好几次要将娘娘打入冷宫。”

        “娘娘的身子是断不能入冷宫的，娘娘这月病了几次，都不让告诉公子，公子-”

        “朱贵呢？”

        “朱贵失踪了，早就不在殿前伺候了，问了好多人，都找不到。奴婢想，大概是叫李庆除了。公子，奴婢觉得，皇上怕是要对山庄下手了。”

        “胡说。”

        翠儿递上白净的绸帕，韩情拈起，放在两只雪白的手中擦拭。一阵清风，轻拂韩情的墨发，衣袂飘起，公子翩翩，如诗如画。翠儿看呆了，回过神后赶忙低下头，接过帕子。

        “照顾好娘娘，下月祭天，把人都叫上，让他们准备好。”

        “是。”

        “你疯了嘛？我才不会答应你，死也不会答应。”晓月摔门出来，一脸的惊魂未定。

        门口走进一个公公，行过礼后道：“王爷，时辰差不多了，小的送您出去。”

        两人出门，登上马车，宫门闭合。晓璃飞奔出来，扒着门框，望眼欲穿，突然呕出一口鲜血，昏倒当场。

        马车中途多次换车，几经辗转，暮色西沉，终于回到了天星阁。

        “公子”门前守卫一齐行礼。

        “掌事晓月，言行失当，禁闭三月，违者严惩。”韩情挥了下手。

        “是。”

        晓月看向那决绝的背影，泪盈满眶。壮汉想要带走，晓月忿忿道：“不用，我自己走。”

        静秋上前回禀：“公子，下月祭天，摘星是否延期举行？另外，冬春楼想要再调些人手过去。”

        韩情点了下头，有些疲惫地说：“人手和摘星的事情，你们四个合计。”

        “公子，剧毒尚未解除，万不可再辛苦劳累。晓月还跟您顶嘴。对了，欣嬷嬷挺喜欢那个小丫头的，想问公子。”

        韩情微微一笑：“无碍。难得有她老人家看上的，治好就送她玩吧。”

        “是。”

        静秋心道：“不知那小丫头到时候会不会生不如死，欣嬷嬷的手段可是令全天星阁的人都闻之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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