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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晚宴还没开始,就被杜溥心给搅黄了。

        平南侯杜樟背着手,肃着脸站在塌边,等着府中大夫给杜溥心把脉。屋子里燃着香,夏夜里有冷凝的气息,给一切披上迷蒙的纱衣。

        杜樟看着榻上白着一张的脸的人,有一时间恍惚,似乎从他的紧闭的眼睛上看到了某个逝去的人。

        他有多久没关心他的嫡长子了?近年来杜溥心做事愈发不像话,与他隔阂也愈发的重,父子之间渐行渐远,回过头来才发现竟然如此陌生。

        ——明明这也是他曾放在心尖上的天之骄子,是他坚硬心肠仅存的柔软。

        府医拿出银针刺破杜溥心的手指,又下针几处。杜溥心悠悠转醒。

        大夫人忙过来掩面而泣,哽咽道:“心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叫我好是担心。”

        杜樟也开口,语气罕见柔软:“不舒服怎么还逞强去迎接。”

        杜溥心红着一双兔子眼,鼻头都是粉的,看上去惹人可怜,然而他的眼睛却如一潭死水,了无生机,有种万念俱灰的凉意。

        他定定看着床帏,看着看着,竟落下泪来。

        “父亲……”他开口叫杜樟,道:“我的孩子没了。”

        话音一落,屋内霎时寂静无声,姨娘们的抽泣担忧声也不见了。

        大夫人眼睛瞪得大的几乎要凸出来,哑口无言地看着杜溥心,深深震惊,不知他要做什么。

        杜樟眼神剧烈晃动:“什么孩子?”

        杜溥心“哇”地哭出来,鼻涕眼泪一并出,看上去伤心地仿佛马上要昏厥过去。他边抽噎着边说:“父亲,我第一个孩子,我的长子!您的长孙!还未出世就夭折了——”

        他只是哭,话都断断续续说不全,也解释不清。

        杜樟于是将目光转向大夫人:“怎么回事?”

        他目光带上凌厉,看得大夫人一哆嗦。磕磕绊绊的:“老爷,这……妾身不知。”她面上平静,装出疑惑的样子,实际上内心惊涛骇浪。回过头去看杜立辉,杜立辉也是茫然无措,都不知杜溥心是闹得哪一出。

        杜溥心听到大夫人说的话,又突兀地笑了起来,问道:“不知?大夫人怎会不知,不是您亲手害死他的吗?”

        大夫人:“你……”

        杜溥心打断她:“怎么,难不成就过了一天大夫人就忘了不成?”

        “你在胡说些什么,”大夫人咽下一口吐沫,眼泪还挂在面颊上,她急着向平南侯表明自己的无辜。

        杜溥心空口白牙这一道顶顶大罪压下来,她可受不起!况且杜溥心他又哪里来的孩子,这不是胡扯吗?!

        她硬着头皮道:“老爷,我从没做过这样的事!”

        杜樟闻言却是伸手止住她,他皱起了浓黑的眉毛,沉默半晌,从最初的震惊之中走出,开口道:“溥心,你何出此言。”

        平南侯的言语谨慎,眉眼之间也是深深的疑虑,然而杜溥心还是从中看到了他的怀疑之意。

        他不禁自嘲一笑。

        脑中回想起白蔻交代的话:“遇到任何情况,你都不能停下哭,眼睛要一直红着,给你父亲看。”

        “你一大男子哭哭啼啼?正是因为你是一个大男人,所以你哭的越惨,你父亲也就会认为这件事对你伤害非常大,他才会真正重视起这件事来。”

        “哭,到时我不让你停你就不准停!”

        杜溥心涕泗横流,嘴咧开后就没合上过。

        他道:“父亲,我今年已然弱冠了,一直膝下无子,原以为我是认为自己没有子孙福的。可是……那么一个小生命,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了。他定是怨我的!我为人父却没有保护好他,父亲,这不是天意,是人祸。”

        杜溥心那张颇有风流的脸有时可以成为他的武器,他卖起惨来是响当当的一把好手。哭泣之时伤心欲绝而不惹人厌恶,只让人跟着一起揪心,恨不得以身相替。

        杜樟饶是铁石心肠也有些动容,心中的天秤倾斜了。

        他眉毛蹙得死紧,一拍桌子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哭就能解决问题吗?还是你觉得我是那偏颇之人,在此等大事上会不辨是非袒护罪人?”

        他箭一样的目光射向大夫人,刺得她心弦一紧。

        她正要解释什么,又被杜溥心无情打断。

        “前几日,我屋里的通房在我不在府时被大夫人叫去,说要□□,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此事。后来因为大夫人手下的人冲撞了我,我抓那人去大夫人那里领罚。就见到大夫人命令手下生生捂死了我的一个通房。后来我才得知,她其实已有两月身孕了。孩子和人,都这么没了……”

        说假话就是要真假掺半,杜溥心一番言语下来,自己都要信了。

        便见平南侯一直平静听着,额上青筋却愈发清晰。

        他已快知天命的年纪了,对一个老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子孙更让他容易失控。

        他像一只努力隐忍的野兽,只待一刻将猎物撕碎:“他说得可属实?”

        “我……”大夫人懵了,伶俐的口齿忽地变得笨拙,我我我个半天说不出所以然。

        ——那几个通房根本就不能受孕,何来她陷害一说,可偏偏她还不能把这样的真相说出来,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待平南侯忍不住再次吼了出来。

        大夫人才猛地醒悟,立即跪下:“老爷,不是如此!”

        平南侯眼神危险地眯起:“哦?”

        短短一字,吓得大夫人心口一凉。

        “老爷,我、我并未……”

        “大夫人难道还想矢口否认不成?那日屋子里那么多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夫人现下说自己没做过,你良心过得去吗?又打算怎样堵住悠悠众口?”杜溥心语气凉凉。

        “你……”

        大夫人否认的话根本说不出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眼神乱转,手指绞着帕子,咬唇道:“我又不知那通房有了身子,再者说,仅两月身孕,你又怎知一定是个男孩?!”

        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了平南侯令人头皮发麻的凝视。大夫人顿觉说错话,但覆水难收。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平南侯扫落一地茶具,怒吼出声。

        “我没有,”大夫人嘤咛一声,狼狈地倒在平南侯脚边,哀求的语气:“老爷,我并不知那通房有身孕,不然绝不会如此。”她梨花带雨地哭泣,低下头去,只余肩膀一耸一耸的。

        “老爷真当我是那恶毒妇人吗?就算我和溥心不是亲生母子,可是胜似亲生母子。那不也是我的孙儿?我若真的知晓情况,又怎会如此……”

        她呜呜地哭着,豆大的眼泪不要钱一样掉下来。

        杜立辉这时上前,半跪下来扶住大夫人的肩膀,也是哀伤的语气:“父亲,这件事的确是母亲的不对,可不知者无罪啊。我的侄儿这样夭折,母亲的伤痛不会比您少的。你们都请节哀吧——”

        母慈子孝,共同哀悼。

        不知无罪,人命言轻。

        “啧啧,”

        杜溥心脑中响起白蔻之前在他耳边念叨的话,与现在这场景正好对上了。

        说这话时,她面上的表情很浅,似乎看透一切。

        现在,她就站在众人后面,静静注视这一切,也静静看着他。

        杜溥心抬头,瞥见了白蔻向他做出一个点头的动作。

        仿佛在说:“是时候了……”

        他闭上眼,地上那对母子在哭。

        平南侯握着拳头沉默不语,但眼中盛怒似乎已被另一种情绪压了下去。

        杜溥心轻轻笑了一声,吐出一句话:“也是啊,不知者无罪。但孩子又何其无辜呢,本来他就够艰难了。我那几个通房其实根本不能受孕,却意外有了他。他是多顽强的一个生命,到头来还是死于人手啊。”

        大夫人的心在听到“根本不能受孕”这几个字是心霎时凉透了。震惊地抬头看着杜溥心,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杜立辉也是诧异到了极点。

        只有平南侯一人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蹙起粗眉:“通房不能受孕?何来这一说?”

        杜溥心看着杜樟的表情,似曾相识。白蔻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表情。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彻底醒悟,知道了大夫人这多年的温柔不过是笑里藏刀罢了。

        他不是她的亲儿子,是将来会与她儿子争夺权力的人,所以他该死,就该像当年娘亲那样悲惨地被人当做绊脚石逼死。

        时至今日,杜溥心才真正明白“养废”二字的可怕之处。

        他一直活在别人的操控之中,逐渐堕落成犬,没人拉他,他就会在泥浆里挣扎踽踽独行至死。

        ——但好在,现在终于有人要拉他一把了。

        杜溥心嘴角挑起一丝短暂的笑,很快被压制下去。他流露出悲伤茫然的神态:

        “对啊,儿子也在想呢,通房为何不能受孕?我也是前天请府医把脉才知道的此事。本是为了确认余下两个通房有没有怀孕,却得知她们身体被药伤了,根本不能受孕。逼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三个人是从花街柳巷被买回来的,早就被灌了药……可是,通房不是大夫人安排给我的吗?大夫人为什么要给我安排不能受孕的通房呢?真是搞不懂……”

        “难不成,大夫人是想让我绝后吗?……”杜溥心眼神空洞,说话时像被风带到天上的风筝一样,轻飘飘的,然而却直入人心。

        大夫人面色发白,心底像漏了个窟窿,冷风不断。

        她死死抓住杜立辉的手,勉强抬头露出苦笑:“老爷,我……”

        “啪。”清脆的巴掌响在她脸上。

        平南侯眼神中滔天的怒意已经转化为可怕的死寂,他垂目望着她,像看着某种脏东西一样。

        “毒妇。”

        两字重重砸在大夫人的身上,平南侯收回手,拂袖而去。风卷起他袍子的衣角,甩在大夫人脸上,泛出丝丝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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