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宴席散，杜溥心送郭忻到府门口。

        他手里拎着个敞口食盒，里面装着挂炉沙板鸡等几道小菜。

        郭忻探头：“给我哒？”

        杜溥心：“不是，”他对着一边的白蔻扬了扬下巴：“给她的。”

        郭忻一幅见了鬼的的表情。

        杜溥心悠悠转转叹口气。

        郭忻理了理衣服，向自己小轿子走去，走到半路想起什么，回头道：“醉仙院的落花还托我问呢，说你要是嫌她了就给个信儿，她好接别的客人。”

        杜溥心在台阶上，屋檐在他头上挡住了部分倾洒下来的月光，他就站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

        “不会去了。”半晌，杜溥心沉沉道。

        郭忻点点头。

        说着，杜溥心又招手，三道身影来到郭忻面前。

        他道：“这是我那三个通房，你也帮我给她们找个好归处吧。”

        郭忻愕然。

        杜溥心道：“侯门深似海，跟在我身边，她们说不准什么得不到，还会丧命。”他在明暗分割线处，上半张脸被影子遮住，看不清神情，郭忻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唇。

        郭忻愣了许久，而后没有多言，只道：“好。”

        临上轿前，他回头一瞥，道：“子良，外面的人都道你我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但我不后悔交你这个朋友，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是欣喜的。”

        ……

        杜溥心和白蔻慢悠悠往回走，一路上杜溥心的兴致都不高。

        白蔻拎着食盒，踏着月色脚步欢快。最终在她愉快地开始哼小曲时，杜溥心忍无可忍，瘪着嘴道：“你都不关心关心我的吗？我现在很难受诶！”

        白蔻觉得他有些像港台剧的嗲嗲女主，动不动就撒娇打滚。

        他耸着鼻子，上下跃动的眼神里有着希冀，仿佛通过故意喊叫来惹人注意的狗崽子。

        看在烧鸡的份上，白蔻问道：“难受什么？”

        她用一根手指挑着食盒，脚步轻盈，在月光下迈步，裙摆随凉风扬起。有一瞬间，杜溥心恍惚，好像在这张平庸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灵魂。这种感觉很奇妙，说不清道不明，就好像：她本不是这其貌不扬的样子，她合该是像一只天鹅一样，在晴空里起舞……

        杜溥心一时失神。

        回过神的时候，白蔻都走出好远了，丝毫没有等待他的意思。

        杜溥心连忙追上去，不知是因为剧烈跑步还是别的，心脏砰砰跳得停不下来。

        他捂住胸口，喘着粗气道：“父亲说了，今年秋□□也要参加，可我武艺不精……要是旁的也就算了，我就是不愿看到父亲那副看不起我的样子……”

        “秋操都有什么活动吗？”白蔻问。

        杜溥心也不十分了解，但怎么说他也是土生土长的大衍朝人士，思索一番给出个大致范围：“大概就像射礼、骑御、腕力、投壶、摔跤比拼什么的。”

        白蔻点点头道：“那你都会什么？”

        杜溥心摇头：“什么都不会。”

        说得理直气壮，白蔻听得牙痒痒，照着他屁股踢过去。

        哪想，杜溥心转了个圈后躲开了。

        白蔻看得惊奇，道：“看来这几天的体能训练还是有用的。”

        杜溥心闻言洋洋自得。白蔻森然一笑，一记手刀出其不意揍得他嗷嗷叫。

        她收回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发出灵魂一问：“那除了武艺，你还会什么？”

        杜溥心：“……”

        他露出茫然而懵懂的神态，圆黑的瞳孔放空，似在努力思索，跟没人要的破布娃娃一样，孤独而无助。

        他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白蔻扶额，心道：也是，这厮也就装可怜是一把手，就别的方面看，还真是个正正经经的不学无术的纨绔样子。

        杜溥心低下头：“以前父亲给我请了先生的，只不过……”只不过后来听信大夫人的话，说那些教书先生都学艺不精，只会勉强，都叫他给打跑了。

        杜溥心闭上眼睛，自己以前可真够蠢的。

        一只鸡腿猛地递到眼前，香味浓郁，油得直反光。

        杜溥心捏着鼻子退后一大步，向白蔻干瞪眼。

        白蔻又把鸡腿向前递，简短一个字：“吃”

        杜溥心差点拔腿就跑，他嘴挑得很，饭席上多少佳肴都没入他的眼，现在让他吃这只油腻的鸡？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说着拒绝。

        白蔻笑意涔涔：“不吃的话，就把你的腿拧下来喂给你吃。”

        杜溥心：“……”

        他被她笑得怕了，只得接过鸡腿，一口一口啃掉。

        月色下，两人渐行渐远，时不时传来女子嫌弃的声音：“三岁小孩子吗？挑着挑那的，以后不许挑食。”

        之后几天，杜溥心展开了魔鬼训练。

        每天凌晨五点便从床上起来，绕园子慢跑三圈热身，之后吃顿营养健康的早餐。上午做俯卧撑、引体向上等体能训练，有时还会来套广播体操；下午则由白蔻教他射箭。

        白蔻曾参加过射箭俱乐部，还获得过专业级奖项，做他老师是绰绰有余的。

        两人也协商过要不要请专门的武艺师父教习，最终是杜溥心先否定了这个主意，他说：“我不想弄得天下皆知，既然你会就私下教我吧……我要悄悄变厉害。”

        他没说，其实他也存了私心，自认为白蔻怎样也不会比武艺师父还要严格。

        然而他很快就付出了代价。

        “不要挺胸，微微含胸，压紧肋骨……双脚分开与肩平行，手臂伸直不要抖……好先维持这个姿势半个时辰。”

        杜溥心站在原地，都不敢大口呼吸，艰难道：“我快坚持不住了。”

        白蔻在一边悠然坐着，闻言抬头：“才学到姿势你就不行了？箭还没射出去呢。”

        他们在小院中央做了个简易的箭场，十米开外有个靶子竖在那儿。还搭了个凉棚，白蔻现在就处在凉棚荫蔽下。

        她伸手拿起案几上放的六月柿，小小一个，比大拇指粗些。

        红彤彤的柿子与素白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在指尖旋转两圈后，那颗柿子进了白蔻的嘴。她嘴很小，那么大点的柿子都要鼓圆了腮帮，像只小仓鼠。

        杜溥心头脑放空，莫名看她吃柿子出了神，一个不留神，羽箭脱手而出，吓得他心头一愣。

        白蔻从那边走过来，给他重新拿了一支箭，轻描淡写道：“重新计时。”

        杜溥心见她走过来，下意识后退一步。

        白蔻好奇地看着他，凑到他眼前，疑惑：“你脸怎么这么红？”

        “脸红？”杜溥心自己也很纳闷，随即便想到什么，白皙的耳廓都染上红晕。他手忙脚乱拿宽大的袖子去遮，含含糊糊道：“晒的。”

        白蔻并非不晓人事的小女孩，见此心中明了一二。

        竟也来了些许兴趣，她搭上杜溥心的肩膀，又碰了碰他的头，慢条斯理道：“要再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规矩的，我就敲开你的脑壳好好看看。”

        杜溥心的头埋在袖子里，闻言鹌鹑似的肩膀一抖。

        “狗东西。”

        白蔻嗤道，懒得理他，她从怀中掏出那面古朴的铜镜。指尖在镜面上轻轻一划，水波一样的波纹漾开，涟漪荡漾，最后逐渐归于平静。

        然而镜子上映出的却并不是白蔻的模样，而是大夫人房里的情景。

        杜溥心小心翼翼探出头来，正巧看到这一幕，不禁惊奇不已。

        “这面镜子竟还有这样的用处？”

        白蔻点点头，这面镜子算是她的本源，自她能化形后，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也有所见长，便有了这么个技能点：在一定范围内，可以看到其他正常镜子所照到的东西。

        上次她去青楼抓杜溥心，也是靠这个技能点。

        不过她没讲此事讲与杜溥心说，只道：

        “我会时刻看着大夫人，以免她做小动作。这段时间你不用操心其他，专心训练就可以。只有在秋操上大放异彩，你才算告诉了全京城人，你杜溥心，不可小觑。才有机会结识皇子等权利中枢的人，才有夺侯位的底气，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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