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第二百四十一章·赤胆

深夜，荒木歌川于“共心斋”独坐，这时，牧野和宏回府，进入“共心斋”汇报情况。

        荒木歌川：“莫共这几日可好？”

        牧野和宏答道：“惠口传来消息，莫小姐这几天情绪平稳了许多，前几日还出了门，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少将阁下勿要担心。”

        “你派的人务必要全天候跟紧莫共，保护好她，切不可再出任何差错。”

        “是！卑职明白！”牧野和宏知晓荒木歌川只要有事，便会将自己关在“共心斋”中沉思，今日亦是如此。今天白天，南京大街小巷将莫鹤秋的事迹传的沸沸扬扬，不知道他听到没有……牧野和宏小心问道：“少见阁下，您可听说了今日的新闻？”

        “听说了。”

        “那……”

        “我一直觉得莫先生与别人不一样，即便他被冠予‘汉奸’的名号，即便他一直在为新政府为帝国做事，但一个人的恢弘正气是伪装潜藏也掩盖不住的。”

        “原来，这么久以来，莫先生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牧野和宏低声说道。

        荒木歌川慨叹：“他确是我们的‘敌人’，但先生这样的浩然正气，与天齐高，与日月齐肩。”

        牧野和宏不说话，抬起头望着荒木歌川，心里暗暗的想，这是否过誉了。

        “到如今，我才明白，我生平最为钦佩的人，是莫先生。一生正气，为自己的民族，不惜深入敌人漩涡之中，刀口舔血，步步薄冰，为他的国家鞠躬尽瘁，披肝沥胆，这样的英雄，为后世人敬仰和钦佩！”荒木歌川一脸正色。

        “少将阁下，那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对于莫……”牧野和宏问道。

        “我敬佩这样的英雄。这场残酷丑陋的战争，逼出真正的英雄弘毅，像中国古书中的项羽、诸葛亮、于谦、张居正、朱元璋，一生呕心沥血，赤胆忠心，为国为民。”荒木歌川似是没有听到牧野和宏的话语，自顾自说着，牧野和宏看到，荒木歌川眼睛里有冰川坚毅冰雪透亮般的崇冀之光。

        “三十多年前开始，中国境内便军阀割据，国家看似四分五裂，摇摇欲坠。实则并不如此，正是当下乱世大潮，才会英雄辈出。中国的文化真的是很有意思：东汉末年，民不聊生，于是各路英雄纷纷起义，刘备、曹操、孙权，经过二十年的战争和吞并，最终形成魏蜀吴三国鼎立的局势。你看，与今天的中国多么相似。再看元末年间，陈友谅、张士诚、朱元璋各个分据，抵抗暴虐的元朝，三十年混战不休，最终以盖世英雄朱元璋建立明朝帝国为止戈。中国的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三国演义》上说，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现在中国的割据局面也是一样，中国的衰败、战乱只是暂时的。五千年的经典文化流传，文化不断，国就不会灭。我有时候在想，也许中国不是灭不灭亡的问题，未来几十年或者一百年，或许是中国民族复兴崛起的时代。而莫先生，就是中国民族复兴崛起之路上的英雄，中国这样的英雄，千千万万，这样一个大国，岂是我们能够摧毁的？”

        “少将如此博闻广识，卑职佩服！”说罢，牧野和宏拱手作揖。“要说不会被彻底灭亡，兴许是待定，可说日后会复兴崛起，会有这种可能吗？一个衰败到这种境地的国家？”

        荒木歌川认真望向牧野和宏：“你绝不可以忽略一个人一个国家的坚不可摧的精神力量。”

        “是，卑职受教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突然，一队日本宪兵包围了莫府，带头的人野蛮凶狠的踹开门，冲入里面，不一会儿，明少福与莫锦丞便被铐住带出来，唯独不见莫共。

        荒木歌川在睡梦中接到电话，匆匆起身。

        荒木歌川迅速赶到莫府，只见明少福与莫锦丞已被五花大绑绑在大门口，未见到莫共，荒木歌川径直来到莫共房间。

        最里间卧室，只见莫共头发凌乱不堪，双眼无神，整个人憔悴的脸颊已经塌陷下去，她手里握着一把刀，对着眼前的三名日本士兵，带头一位少尉军官见荒木歌川进来，兴奋说道：“少将阁下，我们奉特高课之命抓捕抗日分子，很显然，这名中国女人就是抗日分子，拿着凶器拒捕。”

        牧野和宏见状，二话不说，上去扇了这名少尉一巴掌：“这里还轮不到你放肆！”

        此时，莫共还穿着睡衣，一个姑娘的闺帷，他们竟敢这样闯进来，他爱人的闺帷……荒木歌川闷着脸低沉说道：“谁让你进入这里的？”

        这名少尉军官看到荒木歌川脸上的肃杀之气，瞬时不敢说话，荒木歌川瞪着他又问：“我问你，谁让你进来的？”

        这人不语，荒木歌川一脚踹下去，少尉军官倒地，嘴角也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另外几名士兵见状，均噤若寒蝉，面如土色，纷纷退出去。

        这时，荒木歌川才敢抬起头看着莫共，这么久以来他日思夜想的人啊……莫共也望着他，两人的对视白云苍狗，野马长风。

        荒木歌川下意识的上前扶住莫共，她受了这般惊吓，荒木歌川只是想安慰她，不料莫共立刻躲闪，向床的那一边缩了回去。惠口美子走进来，荒木歌川命令惠口美子照顾好莫共，便出去了。

        这时，荒木歌川野战部队士兵来到莫府报道，荒木歌川下令，将所有这些冒昧闯入莫府的士兵都绑起来，带回去处置！

        同一时刻，伊藤松阴带着梅津势秀进入莫府正厅，故作客气说道：“少将阁下，您这样是否不妥？特高课奉军部之命抓捕抗日分子！”

        “你抓捕抗日分子抓到我家来了？”荒木歌川威严凛冽说道。

        伊藤松阴对上荒木歌川的眼睛，这之中隐藏的如平静的海面下裹挟着汹涌的波涛。

        伊藤松阴被噎的灰溜溜的，自知没趣也没有任何办法，便不再言语，从正厅退了出去。

        被绑在大门口的明少福忧心忡忡，原本“莫鹤秋是抗日分子”这件事被发现，明少福便感觉山雨欲来，这两日心神不宁，没想到日本人动作这么快，他更担心老爷煞费苦心隐匿的财产会暴露……

        莫锦丞脸上则看不出任何神色。

        这时，门外面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既然莫鹤秋是抗日分子，那莫共也一定脱不了干系，把莫家人都抓起来，严刑审问，天经地义！”

        院内一干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因为细菌实验室被破获失利被调回东京三年又重新复职的华中特务机关长酒井寿夫来了。

        “谁敢？”荒木歌川一身肃然的军装走出来，领口的少将肩章，那颗金色的星闪闪发亮。

        众人皆被这一记猛烈的声音打败，荒木歌川未看一眼任何人，凛冽的盯着酒井寿夫：“敢问酒井少将，您说莫共是抗日分子，有证据吗？”

        “当年她在下关江边炸死逃脱，就是证据！其实这么多年酒井一直想提醒荒木少将，切不可被美色迷了双眼。”

        “荒木是否被美色迷了双眼，不由酒井少将断定。但是堂堂的华中特务机关长仅凭一次坠江便要断定别人是抗日分子，是否太过草率？”荒木歌川盯住酒井寿夫的眼睛说话，“不瞒酒井少将，这一次回东京，我已向天皇秉明，天皇已准许我娶中国女人，莫共是我妻子！在座的各位，谁不同意？”

        荒木歌川凌厉的向众人扫视一圈。

        刚回南京便被人这番奚落，酒井寿夫顿感十分尴尬，脸色微微泛红。升了军衔便这么嚣张，把谁都不看在眼里……我定会看着你败落！酒井寿夫暗恨着，沮丧感涌满心头。

        众人皆惧色，都不敢抬头。

        荒木歌川突然面容严肃，大声喝道：“从今日起，谁再敢动杀我妻子的念头，格杀勿论！”

        话音震颤降落，荒木歌川看向伊藤松阴，凶狠的目光盯着伊藤松阴几眼：“伊藤课长，还不退兵吗？”

        伊藤松阴望了一眼酒井寿夫，酒井寿夫示意按照荒木歌川的意思，伊藤松阴不情愿的下了退兵令，特高课的人将明少福与莫锦丞放开，荒木歌川又重新回到厅内。

        荒木歌川想要再看一眼莫共，然而惠口美子传来话，莫共并未起床，而是又睡去了，荒木歌川便明白了莫共的意思，安抚了一通明少福他们，留下一队士兵保护莫府，荒木歌川才离开。

        闯入莫共房间里的那几名士兵被荒木歌川野战部队士兵抓去，酒井寿夫也未说什么。回去的汽车上，伊藤松阴抱怨道：“荒木歌川虽然晋升为少将，但您也是少将，他却完全不把您放在眼里，卑职十分气愤。”

        “他军权在握，又升了军衔，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刻。”酒井寿夫透出一股无奈，“先按兵不动，我年纪已大，能重新复职，实属不易。一切都要慢慢来。”

        “卑职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伊藤松阴给自己打了一剂强心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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