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第四百零二章·开庭

1947年7月24日，东京军事法庭。

        偌大的法庭，能盛的下二百人的庭室，室内光线却不是很足，幽幽然的样貌，十分昏暗。庭内分二层结构，旁听席遍布台上台下，座椅一排一排排上去，战前的诸多重要将官均列席其中。

        牧野和宏站在被告席旁边，由于他身份特殊，法庭还未决定他该是以被告还是证人出席此次审判，便先于荒木歌川被押出来。牧野和宏扫视过去，四周角落士兵林立，不是军中侍卫也不是军事法庭的宪兵，这些人他从未见过，旁听席中，也挤了不少人，虽是一场秘密审判，但战前的军部高层将官能来的都来了。

        荒木歌川被带着从正前方罪犯通道的小门走出来，场内人员瞬时齐刷刷均望向那边，庭内顷刻间肃穆凝霜，静谧的能听得到针落的声音。

        牧野和宏一丝不苟的望着荒木歌川一步一步向自己这边走来，少将阁下尊贵无右，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怎可走那罪犯通道低矮的小门出来，怎可受这样的待遇？

        上午九点整，审判长和众法官准时进入，法庭内所有人员一众起立，审判长与众法官落座，庭内所有人员才重新坐下。

        牧野和宏又扫视了一圈旁听席正中央的人，山崎森、猪木三郎、猪木三郎副官、酒井寿夫，还有那个武藤章，本来他们除了花谷长勇和武藤章这个线索之外，再无其他，花谷长勇咬紧牙关，只字不吐，荒木少将整日十分忧虑，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便露出了狐狸尾巴，搞与战时同样罪恶肮脏的东西，这群万恶的刽子手，像夏目初音和平田幸义这样战争当中冤死的孤魂千千万，为何他们没有？！旁听席中的其他人，战时都曾叱咤风云，此刻均看起来落寞萧条，萎靡不振，与普通老者没有丝毫差别，而这几人却精神抖擞，战败这层颓靡的阴霾好似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丝毫痕迹。牧野和宏的眼眸最终落在了山崎森身上，他是陆军军医大学的校长，医学界的泰斗和翘楚，难道查到的那些实验线索……这背后一切的主谋是他？毕竟只有他是这一领域的专家。

        荒木歌川被押到被告席，他在坐下之前，向审判席深深鞠了一躬。

        牧野和宏重新将庭内台上台下的旁听席都扫视一圈，才看到最上层旁听席最角落里的崇仁亲王，这时，牧野和宏才有些心安。

        牧野和宏唯一庆幸的便是那一日自己在被军事法庭宪兵带走之时，崇仁亲王的副官一直用深邃的目光望向自己，他便向崇仁亲王的副官比了手势。从六埼矿山带回来的那两名社长崇仁亲王应该已经将他们从松川那座密室带回来，并妥善安置了吧。

        审判长严肃说道：“我宣布，对我军战时曾任陆军少将荒木歌川的审判正式开始，由于我们国家此时被美国军队控制，我国军队处于特殊情态，所以今日只能以这样秘密的方式开庭。”

        一记响亮的法槌落下，场内人员均坐定，聚精会神的望向审判长和众法官这边。

        审判长：“本庭被告陆军少将荒木歌川，检察官检举你滥用军事职权随意屠戮、残害军官，私自调用军事舰艇追击平民，今日本庭对以上一系列罪状进行审查。我们可以向被告保证，本法庭将针对你被起诉的罪状和列举的证据以及适用的法令，进行最慎重的审查。”

        这时，检察官起立，面容严肃，他望了一眼被告席中的列席人员，而后才大声说道：“尊敬的庭长，各位法官大人，我是龟梨茂直，此次案件的首席检察官，被告人荒木歌川于5月1日将我军战时曾任中佐的军官中村贺茂杀害并抛尸于禾川，中村贺茂因在4月15日晚上的美日海陆军联席会议中戏弄了一名□□女子而惹怒荒木歌川，荒木歌川便将中村贺茂私自关押，并击打其面部直至断气死亡，手段何其残忍……”

        一名高瘦的男子突然站起来，打断那名检察官的话语：“我质疑检察官的公正性，请问检察官，‘□□’是什么意思？请向大家解释清楚！”

        此话一出，满座皆小声议论起来。牧野和宏望向这名高瘦的律师，心里才有些安慰，这位律师毕业于庆应大学法学部，是国内处理刑事案件的顶级律师，这位律师声望很高，一般人很难请出山，牧野和宏暗自想，定是崇仁亲王亲自活动，才将他请来的。荒木少将从走出来到坐在被告席中，还是那日秘密会议中被抓捕时的模样，平漠淡然，讳莫如深，好像这些事情丝毫与他不相关。他越是这副样态，牧野和宏越担心。

        荒木歌川律师继续说道：“在这般严肃公正的法庭上，检察官口中竟会出现这般戏谑的词语，这使我很难相信，此次对于荒木少将的审判，法律的权威性和法庭的公正性！”

        荒木歌川律师陈述完毕，审判长又敲了一次法槌：“安静！请检察官正视自己的用语。”

        检察官有些窘迫的望了望四周，见所有人都注视着自己，神色有些紧促，但还是继续说道：“被告人荒木歌川于4月5日私自调用我军东京港海军舰艇追击一名……中国女子莫共，并在追击过程中将我军战时陆军军医荻岛仓末打残。”

        审判长说道：“被告荒木歌川，对于被告书上对你罪行的指控，你承认吗？”

        荒木歌川目视前方，思忖良久，平和说道：“不承认。”

        检察官咄咄问道：“被告是在否认起诉事实吗？”

        “这并非事实！”荒木歌川律师当即抢过来回答，“请检察官明确自己的身份，现在该是审判长询问我的当事人，而非检察官！”

        审判长：“请被告人的辩护方开始提出意见。”

        荒木歌川律师站起身，从容道：“被告荒木少将否认全部公诉事实！”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莫共的心“咚咚咚”的跳着似是要崩裂而出，只见伊藤光政大踏步走进来，将推拉格栈“嘭”的一下关上。

        “莫小姐，别来无恙啊。”伊藤光政亲昵的问候一声，他的身形越来越靠近莫共。

        莫共忍不住腹中又开始作呕，五官因浑身恶心疼痛而皱在一起。

        “昭和十二年（1937年）十二月，我没有机会亲自去往南京，体会到当时攻下南京城皇军的‘欢祚’，看来，今日我可以弥补这个遗憾了。”

        “祚”是福祉，是莫共一直以来最喜欢的词，现如今从这个魔鬼口中说出，她没忍住直接将刚才犯着的干呕吐了出来。此刻，莫共虽浑身无力，但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被人投到了鼎沸的油锅中！莫共睁大双眼恶狠狠的瞪着眼前人，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双眸被逼的万般殷红！

        “你这眼神真是令人欣喜啊，如从最底层的地狱中滚上来的永远不死的幽魂！”伊藤光政欣喜道，更加急切的走向莫共。“我一直便喜欢‘领略’不顺从我的女子的身体，那些谄媚的讨好我的人，我是极不喜欢的，就像待宰的羔羊一般躺在砧板上，真没意思。”伊藤光政笑起来，嘴角越咧越大，“你这女子，年纪轻轻的手段便如此凶残酷戾，残忍的杀害了我的儿子，我的女儿也被你折磨的神志出了问题，不得不说，你这谍战能力着实令人佩服！你要是个日本女人该多好，我定会将你培养成大日本帝国的王牌特工！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们中国有句话深得我心，人生苦短，须及时行乐。”

        伊藤光政狞笑着，说罢，他的脸一寸一寸向莫共逼近……

        伊藤光政伸起手来，马上便要落在莫共脸上，莫共的眼睛依旧怒睁着，她沉重的阖上自己的心脏，原来，他真的不会来了。

        “被告荒木少将没有杀害中村贺茂中佐，也并未将荻岛仓末军医打残，更未曾私自调用海军舰艇！这一切指控都是子虚乌有！”荒木歌川律师慷慨陈词：“4月5日当晚，荒木少将确实驱使调用了东京港停驻的两艘舰艇，但并非是私自调用，而是美国海军第二舰队特混舰队海军将领哈尔克尼兹上校授予的。”

        此话一出，旁听席位上又一次沸腾了，猪木三郎深切的望向站在角落里的斋藤启，那眼神似乎在说，这是你暗中搞的鬼吗？你那老母亲还在我手上呢，但是斋藤启依旧静静凝视前方。

        审判长：“法庭是讲证据的地方，被告律师请为你的陈词提供证据。”

        荒木歌川律师从档案袋中拿出一份英文文件，举起来向所有人展示：“尊敬的审判长和各位法官，这便是当时哈尔克尼兹上校颁布的调令！”

        值庭法警将这一份文件递上去，审判长和众法官轮番阅览，确是美军军令部下达的文件，上面写明了荒木歌川4月5日可以调用海军军舰‘110号’和‘114号’，文件最后面签署着哈尔克尼兹上校的名字，还有海军军部的公章！

        牧野和宏更是诧异，在荒木少将与他牢中关押的这段时日，他虽然偶尔能见到崇仁亲王，但并不知晓他们秘密交谈了些什么，难道这就是崇仁亲王想出来的策略？

        这名检察官见一份英文文件被递上去，虽看不清上面写了些什么，但见审判长和那几名法官的表情，便有些底虚。

        荒木歌川律师继续说道：“审判长，我恳请我当事人的证人出场！”

        审判长回道：“下面就被告律师提出的证人进行传讯。”

        法庭右侧的小门打开，一位年近五十岁的美国人从容不迫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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