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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甘之如饴


她说着,身子又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她原本还想,自己同他在一起并不久,对他的感情能有多深刻呢?可是今日望着那熊熊燃烧的楼船,她才惊觉他对自己有多重要。

她以前像守财奴一般守着自己的感情,谨小慎微地算计着,什么时候要给得多一些,什么时候要给得少一些。可是到了生死关头,她才蓦然醒悟,感情不是赏赐和馈赠,即使给出去了,也不会减损一分。她的身上,也不会因为爱他就少一块肉。

若他今日回不来,她又将独活在这世上,只要一想到今后漫长的岁月中,她的生命中再也没有他这样一个人,她的心里就只剩下难过和空虚。

她的难过和空虚,只有他能填补,其他人都不行,其他人,她也都不要。

沈寒溪望着她,眸色忽而加深,他伸出手,一把将她纳入怀中。她顿了片刻,也抬手环住了他的腰,紧紧地抱住他。

有个廷卫司的影卫悄无声息地落至院中,在沈寒溪的眼神制止下,又识趣地退至黑暗里。

宋然对他们的眼神交流浑然不觉。他的心跳沉稳地响在耳畔,气息霸道地环绕在她周边,有力的臂膀紧紧拥着她,不给她留任何缝隙。

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同寻常的灼热:“少微。”附至她耳畔,“本官想吻你。”

温热的气息擦过她的脖颈,那里的皮肤上立刻泛起一层酥麻的涟漪。为他的这句话,她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不等她回应,他便拦腰将她抱起,大步迈入最近的房间。

她的双脚刚刚落地,男子灼热的气息便压了下来,如同刚刚捕获猎物的猛兽,带着几分迫不及待。他扶着她的肩膀,让她与自己换一个位置,手也没有闲着,摸索着找到门闩,将房门给锁紧了。

女子的唇温软如同娇柔的花,呼吸间有甜腻而芬芳的味道,他用力地深吻,像是一个贪婪的采蜜人,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的动作中没有任何试探,唯有霸道和专注的索取。她不太能够适应,渐渐喘息起来。他愈发意乱情迷,手摸到她戴着的纱帽,一把取下。浓密乌黑的发当即如流泉般倾下,衬着细腻如瓷的肌肤和清致干净的眉眼,不动声色,却动人心魄。

他将手插入她的发间,继续加深这个吻。

他在身高上占尽了优势,宋然一直仰着脖子,只觉得后颈酸痛难忍,稍一有了退意,便被他重新捞回。

她忍不住抬手撑在他胸前,声音里夹着喘息:“大人,我脖子疼。”

他长眸一眯,在她短促的惊呼中,一把将她抱起,放至身后的桌子上。此时的他长身而立,视线与坐着的她持平。修长的五指找到放在桌上的火折子,点起了一盏银台。

灯火亮起来了,她的面庞便看得更加分明。一身近侍的打扮,似一个清秀羸弱的少年郎。今日一过,只怕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沈寒溪有一个男宠,不过也好,省得日后再有人往他身边塞女人。

他伸手碰了碰她额角处的那片血渍,她立刻疼得蹙了眉,脸也不自觉地往旁边躲了躲。

他不问她这伤如何来的,捞起她的双手让她环住自己,便又凑了过去,她额角跳了跳:“还要吗?”

她觉得,今日的他与从前不一样。从前他吻自己,她能感受到明显的克制,今日却突然变了一个人,如狂风暴雨般,试图将她劫掠一空,让她有些吃不消。她原本就没经过男女情事,哪里受得了他这般认真的撩拨,趁着现在尚且清醒,还是及时止住,不然,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妥的事。

他的唇停在她唇边,鼻尖相触,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摇曳的灯火中,有一片旖旎的情愫缓缓流淌在二人之间。

他低声问她:“不想要了?”说着,却又在她唇上吻下去,这一吻有些敷衍,全是取笑的意思,“口上说不要,但分明很喜欢。”

被他戏弄,她不禁瞪他:“大人惯会作弄人的。”眼前的人,不似从前那副衣冠整齐、生人勿近的样子,此时的他披头散发,衣上还有一些泥点子,已经全然看不出上面的锦绣纹样。想起他平日里那般爱干净,在外面吃饭,一双筷子能擦上七八遍,她不禁笑了起来。

沈寒溪看着她:“笑什么?”

她止住笑,道:“真想找块镜子,给大人看一看自己此时的样子。”

他佯怒道:“你当自己此时很好看吗?”

语气虽然不悦,但见她紧绷的神色终于在这一笑中放松下来,心里比什么都舒坦。他能从楼船的爆炸中脱身,自是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不过既然他平安脱困,便没必要再同她细谈。有一个人为他担惊受怕,让他心里很是受用,但是也不可避免地多了一份负担。只是,这样的负担,他甘之如饴。

她敛了笑意,道:“我去找两件干净衣裳,再让人给大人烧一桶热水。”

结果脚还没落地,就又落入他怀中。他今日好像抱上瘾了,打从进了客栈,就基本上没让她的脚落过地。

他抱着她走到内室,将她放到床上,道:“乖乖歇着吧,本官不需要你伺候。本是带你看戏,哪知会发生这般扫兴的事。”他轻描淡写地抱怨了一番,推门出去,让人拿一件干净衣裳给她,自己去沐浴更衣。

等他回到房中,她已经侧躺在床上睡着了。两条腿还悬在床边,显然是在等他。他俯下身,帮她把脚上的鞋履脱下,又顺手扯下了白色的罗袜,她的脚小巧、匀称,脚趾头微微蜷着,十分秀气。

他时不时地就会被她这样撩上一下,偏生她又无辜得很,颇有几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思,若不是怜惜她,他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将她拆吃入腹。

望着睡得香甜的她,狭长的眼睛眯起,此情此景,就像是一盘饕餮大餐摆在面前,却告诉他只能忍着,磨人不磨人?

他气恼地将她的脚塞到薄衾里,放下床帐,走到隔间。

以眼神示意了一下等在那里的影卫以后,对方立刻上前,将情况禀了。

沈寒溪眸色微凉,问道:“确认是同一个人吗?”

影卫道:“夏大人只记得对方的穿着打扮,并没留意那人的脸,是否是同一个人,还需请宋姑娘确认。”

沈寒溪目光往隔间瞟了瞟,道:“先去彻查死者的身份,其余的明日再说。江漓漓呢?”

“夏大人赶到时,人已经不见了。”

沈寒溪对江漓漓的去向不太关心,淡淡道:“今夜死伤不少,过几日这件事势必还会继续发酵,该封锁的消息都给本官封好了,其余的便让大理寺去头痛吧。”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道,“许大人好久没有查过这么大的案子了,给本官勤快地催着点儿,这个案子查好了无功,查坏了罪过可就大了。”

影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这个案子水落石出之前,尽量不让大理寺卿睡觉。也没别的原因,纯粹是记着他当初弹劾自己的仇,现如今便借这个便利欺负过来。

本也不是多大的仇,但是也不能让他过得太舒服了。

影卫又道:“适才孟大人醒了,来负荆请罪,顺便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已经在客栈外面跪两柱香了。”

沈寒溪干脆利落地道:“那便让他跪着吧。”

影卫应下,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沈寒溪坐在桌边,正抚着手上玉扳指沉思,忽而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去,见宋然迷迷瞪瞪地立在那里,问她:“吵醒你了?”

她行到他身畔,摇了摇头,道:“做了个梦,突然醒了。”在他身畔坐下,看向他,“这个案子大人打算交给大理寺查吗。”

他懒懒道:“查这个案子不难,只需从那批硝石的来历着手,很快就能确定范围。硝石和火药都处于朝廷严密的管控之下,即便民间有一些私制火药的黑作坊,想查也都能查得出来。”他声音沉下去一些,道,“那引爆楼船的人想要除掉本官的心大抵是真的,可是也许,这又是另外一个‘周子澄案’。”

宋然心口一跳,神色也缓缓凝重起来。他说得不错,也许找到真凶之后,他们才能看到那藏在背后的真正的祸心。

周子澄一案,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或许,这个案子也一样。

她喉咙发紧:“难道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她用了“我们”,让沈寒溪不禁看了她一眼,道:“有些人作妖久了,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

她点点头,沈寒溪迟疑片刻,告诉她:“你说的那个形迹可疑的老头,他死了。”

宋然愕然:“死了?怎么死的。不会是被人……”

他语气淡淡,道:“不是被人谋害,是不小心摔死的。一个时辰之前,有人在浣花河南岸看到他在石级上踩空,当即不省人事。那个路人报了官,可是没等官兵过来,他就断了气。他本就老迈体弱,摔一下就死,也算正常。”

他如实转达了影卫的话,却不提让她去认尸的那一茬。

宋然不知该说什么好,良久,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出来。在她的那口气里,沈寒溪听出了一丝对这无常凋零的生命的悲悯。

他抬起手来,在她的头上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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