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谣言

第15章  谣言

月上枝头，一道步伐蹒跚的身影敲开了队长家的院门。

“是廷川啊，怎么就你一个人，愿愿没来呀？”董凤兰往陆廷川身后瞅，没看到那张娇俏的笑脸，多少有些失望。

“董婶，我来给李叔送药。”看到开门的是董凤兰，陆廷川感到有些不自在，他很少和队里的婶子们打交道，一时间有些拘谨，“愿愿今天上工挺累的，我就没让她来。”

“哎呦，我懂，你这是心疼她呢。”董凤兰捂着嘴偷笑，眼角都笑开了花，“快进来吧，老李刚熏蒸完腿，正在休息呢。”

隔壁的吴美华听到动静，推了推一旁的田友德，“老田，你说队长家这两天怎么这么热闹，那几个知青天天大晚上的来找队长。”

田友德翻过身都懒得搭理她，一天到晚不是管这就是管那，有这些闲工夫，还不如多管管家里的几个娃，不过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哪里敢真的说出来，“你管人家，谁大白天的不上工天天串门，你当谁都是张大宝啊！”

外头，蹲在草墩子后面偷瞄着董凤兰家院子里动静的张大宝“阿嚏”一声，惊得不远处一户人家拴在门口的大黄狗一阵狂吠，张大宝抓了抓胳膊上的蚊子包，小声嘟囔道，“见鬼了，是谁在骂老子。”

大黄狗叫得更凶了，张大宝狠狠地踹了一脚身前的草墩，“妈的，连条狗欺负老子，死狗，总有一天老子炖了你吃肉！真搞不懂秋雁在想什么，几个知青有啥好盯着的，不过他们几个怎么天天来队长家，话说，今天咋就瘸子一个人，这都进院子里了，啥也看不到啊！”原来是沈秋雁交代他盯着许愿几个平日里的动静，拍去裤腿上的草屑子，张大宝望着关上的院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天，沈秋雁回到家挨了一顿打，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陆廷舟对许愿的态度太亲昵了，陆廷舟是她的，她绝对不允许其他女人夺走他的注意，尤其是许愿。于是趁着晚上张大宝来家里蹭饭的机会，沈秋雁拿出自己攒了很久的两块钱收买了他，想到从吴美华那儿听到的许愿好几天都留在队长家吃饭的事情，沈秋雁特地交待张大宝，一定要看清楚许愿他们几个到队长家有没有做其他事儿。

张大宝望着眼前不算高的院墙，想到沈秋雁答应他的，事成之后再给他两块钱，他咬咬牙，找了个最暗的角落，脚一蹬就爬上了院墙。别看张大宝平日里偷鸡摸狗的，但是他可怵李国平了，谁让李国平是生产队的队长呢，惹上李国平，张大宝可就领不到粮食了。院子里，李国平正倚在竹椅上摇着蒲扇乘凉，董凤兰给陆廷川开了门又回房休息去了，院子里就剩下两个大老爷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陆知青，别光站着，坐啊，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愿愿不是说你的腿要多休息吗？”看到就陆廷川一个人，李国平有点失望，每次许愿和赵雪芸来都能和他说好久的话，冷不丁今天就只来了个不爱说话的，哪怕两个小姑娘来不了，小陆那个话痨来给送东西，也好过面前这个。

陆廷川递上手里的药包，他其实有其他的事情想要麻烦李国平，许愿给他熏蒸过两次后，他的腿确实好了不少，所以他想送许愿一个东西，“她今天上工累了，就没让她来。”

“也难为她了，要不是愿愿，我这腿还不知道要疼到什么时候呢！”

李国平家的院子挺大的，隔得远，借着月色，张大宝只看到陆廷川递给了李国平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没听到两人说什么。“我想麻烦您帮忙寄封信，这上面有地址。”

陆廷川从兜里拿出八分钱和一封封装好的信递到李国平手上，见对方接过去后松了口气，和他弟不同，他不太喜欢麻烦别人，所以晚上许愿将药材分装好后，他主动揽下了给李国平送药包的任务，就是为了找李国平帮他寄封信回北京。

张大宝眼瞅着李国平又从陆廷川手上接过了什么东西，他伸长了脖子去看，没注意自己脚下踩着的砖头有一块松动了，“啪”一声闷响打破了眼前的安静。

“谁在那儿？”

声音引起了李国平的注意，张大宝暗骂一声飞快地窜下墙头往家里狂奔，等李国平跑出院子，张大宝人都跑出去很远了。

“呸！”眼瞅着偷看的人越跑越远，没能抓到对方的李国平吐了口唾沫，气得直骂娘，“狗日的，别让老子抓到是谁。”“李叔，左右就是队里那几个人，您这几天多注意下说不定就能抓到他了。”既然东西都送到了，陆廷川也就准备回去了，“药包我也给您送到了，信的事情还要麻烦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行，你回去路上也注意点。”月上柳梢，李国平也不留他，毕竟明天还要上工。

无尽的月色洒在蜿蜒崎岖的小路上，陆廷川的背影渐行渐远，想到陆延川行动不便的小腿，李国平拿起桌子上的手电筒追了上去。

“陆知青，等等，这个手电筒你拿着。”

陆廷川也没推脱，默默地接了过去。

第二天，忙活了一天的李国平走在队里，总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还是董凤兰下了工回家告诉他，他才知道队里现在都在传他收了知青们的好处。

“他娘的，肯定是昨天晚上趴我们家院墙上的那个驴马烂子传出去的。”

李国平这边因为没抓到张大宝气得牙痒痒，知青点的几人此时也正因为这件事讨论得热火朝天。

“你们听说了吗，队里都说老李收了我们知青送的好处呢，这话我可不信。”陆廷舟一边啃着鸡爪，一边伸长了胳膊去夹盘子里的凉拌黄花菜，许愿做的这一桌子菜也没堵住他的嘴。

赵雪芸眼疾手快地夹走了最后一块子黄花菜，得意扬扬地冲着陆廷川炫耀，“听说是想要送好处回城呢，这传得也太假了吧。”

“说得有理有据的，大家都在说亲眼看到有知青给队长家送东西！”许愿觉得这件事挺奇怪的，她和董婶一家相处下来，真心觉得他们一家人都特别好。董婶待人热情，李叔又经常帮队里的人带东西，程秀哥更是不要说，他那辆卡车又是拉人又是送东西的，这几天许愿就没见他闲下来过，到底是谁在传闲话，“廷舟，你们来得比我们早，之前出过这种事情吗？”

“我们也就比你们早来几个月，不过，也没听说过队里有过这种事情呀！再说了，要是送礼真的能回城，周文渊早回去了。”

他口中周文渊也是从北京来的，同是大院子弟，比他们俩要早一年来到青山大队。陆家两兄弟下乡前，周文渊的爸爸又升了一级。要是有机会回城，周文渊早回去了，怎么可能还每天和他们一起为了工分下地干活！

“这件事，可能和我们有关。”陆廷川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联想到昨晚的那道黑影，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现。

陆廷川将昨晚在李国平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许愿三人，期间还淡定地喝了一口汤，不过，他没有说出让李国平帮忙寄信的事，怕引起弟弟的不满。

好家伙，许愿没想到吃瓜居然吃到自己身上了。“这么说，那个人可能不仅仅是在盯着李叔。”许愿摸着下巴，想起了第一次去老黑山时偷摸跟在他们后面的张大宝，“我想起一个人，雪芸，你还记得我们和程秀哥第一次去老黑山摘葡萄，那个偷偷摸摸跟在我们后面的张大宝吗？”

“那个小混混？”当时那出戏赵雪芸配合着两人演得漏洞百出，她清楚地记得三个人一唱一和的样子，听许愿这么一说，自然是一下子就想起了张大宝是谁，“可就算张大宝就是昨天晚上偷听的人，以他在队里的口碑，谁信他呀！再说了，他好像也没有必要传这么夸张的谣言吧？”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个张大宝整日里虽然游手好闲的，队里也确实没有什么人愿意同他来往，可他还是有几个狐朋狗友的，他要是想传个谣言也不是很难。再说了，谣言肯定是越传越夸张的咯！”

陆廷舟说的话也有道理，可许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如果是张大宝的话，他为什么要跟踪我们呢，还扯到了李叔身上？”

难道是女主，时间过去太久，小说里面的情节许愿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她记得小说里女主确实是有个跟班的，那个跟班任劳任怨地帮她做了很多坏事，这个跟班难道就是张大宝，女主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阴差阳错间，许愿居然猜到了真相。

“要不，我去诈他一下？”

“这个主意好，小陆同志，我和你一起去！”听到陆廷舟的提议，赵雪芸贪玩的本性又露了出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刚才那些都是我们的猜测，我觉得我们可以在队里打听下，看看这个谣言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找到传谣言的人，就能知道一切了。”

许愿点点头，她觉得陆廷川的办法更靠谱。直接去诈张大宝虽然更快，但是如果不是张大宝的话，他们肯定会被队里批评；陆廷川的办法虽然麻烦，却能够找到谣言的源头。

“一会儿，我先去崔婶家问问，她消息灵通，说不定能有收获。雪芸，你和我一道。”几个婶子里面，崔燕妮消息最灵通，小到谁家母鸡最能下蛋，大到哪家媳妇什么时候怀的孕、队里当月谁的工分最高，崔燕妮都有办法知道，可以说是青山大队的情报头子了。

“好呀好呀，那小陆同志他们两个呢？”

“对呀，愿愿，我和我哥做什么？”

考虑到陆廷川刚有点见效的小腿，许愿也不能让他跟着在队里四处跑，“你们就在知青里面了解下情况吧，李叔那边应该也会有动作，我们能打听到多少就打听多少。”

许愿四个人按部就班地开始行动。

此时，生产队的池塘边，沈秋雁正心烦意乱地踢着小石子，她没想到自己交代给张大宝的事情居然被他搞砸了。

“秋雁。”张大宝小心翼翼地挪到沈秋雁身后，他也不敢问沈秋雁要那事先说好的两块钱了，他哪里会想到事情居然闹这么大，“我当时真的只是和那个吴美华说了句‘瘸子给队长送东西呢’！”

“张大宝，你怎么这么蠢！”沈秋雁恨不得把张大宝一脚揣进塘里，让他好好清醒清醒，吴美华那个婆娘嘴那么大，颠倒黑白的事情张嘴就来，肚子里根本就揣不住事儿，“看看你干的好事，我只是让你跟着我表姐他们，我让你说队长闲话了吗？”

“我这不是昨天趴队长家墙头的事情被她看到了吗，那么黑，谁知道她眼睛那么好！”张大宝心里也委屈，早上他正蹲在门口吃着早饭呢，吴美华就挎着篮子走到了他面前，问他昨天晚上趴队长家墙头在干什么，是不是看到什么了，跑那么快！“所以我说你蠢！”沈秋雁气上心头，狠狠地踹了张大宝一脚，这一脚可不轻，张大宝“啪”一声直接跪地上了。

“沈秋雁！”张大宝面色惨白，一脸凶横地瞪着沈秋雁，他“噌”地站起身，紧紧攥起的拳头眼看就要砸到沈秋雁的脸上了，却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沈秋雁嗤笑，哪怕现在的张大宝还没有前世的时候那么听话，他也不敢打她，“张大宝，我踹你也是为了你好，好让你长长记性，吴美华说看见你那是在骗你呢，也就你胆小，一下子就被她吓到了，现在队长肯定在四处打听谣言是谁传出来的，如果有人问到你，你就咬死了昨晚在家睡觉，根本没出门，听到没有！”

张大宝的个头看着比沈秋雁高了不止一个头，此时在沈秋雁的面前却显得格外的胆怯，“那吴美华要是说是我说的怎么办？”

“她来找你有人看到吗？”“没有。”张大宝昨晚提心吊胆了一晚上没睡好，天蒙蒙亮就起来吃饭了，他住的地方又偏，根本没有人会看到。

“那你就咬死了自己这两天没见过她。”沈秋雁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张大宝，眸底一道凌厉的光芒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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