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月儿

第16章  小月儿

“姑娘，能帮我找下你们许知青吗？”

这天许愿从老黑山上下来，她刚走到知青点门口就被一个穿着蓝白印花上衣的婶子拦在了门口。说起来也巧，青山大队有七十六个知青，姓许的就许愿一个，许愿一听就知道对方是来找她的。

见许愿不说话，杨招娣还以为面前的小姑娘不认识她要找的人，“就是你们这里会看病那个，慧芳让我来找他的，说是什么病都能治。”

“可不能这么说，得看看这病我有没有见过才行。”

原来那天许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刘慧芳后，刘慧芳就想到了队里的杨招娣。杨招娣也是个苦命人。

“招娣”“招弟”，她爹娘给她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招个儿子，她下面还有四个妹妹，迎娣、思娣、盼娣、望娣，结果六七十岁那两口也没抱上儿子。在打骂中长大的杨招娣十几岁就嫁给了现在的丈夫，结果这一家子也是个重男轻女的，在杨招娣第一胎生下个小丫头后，她丈夫对她的态度就变了，对她不是打就是骂，杨招娣当然想反抗，但她做不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杨招娣知道自己回到娘家爹娘也不会给她好脸色，说不定连门都不会让她进。杨招娣靠着一股劲儿忍了下来，第二年，她又怀孕了，这次终于生了个儿子，她憋在心里的这口气可算喘了出来。

杨招娣这次来，其实是为了她女儿，平日里她虽然对女儿不冷不热的，但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你就是许知青啊，你这，怎么是个女娃娃。”杨招娣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结果一看许愿就更不相信刘慧芳说的了，女娃儿哪里会看病，她怕不是和刘慧芳聊昏了头！

“婶儿，我看你面色不太好，最近晚上是不是睡不好，总是起夜，小便颜色也不对，还有异味。”许愿没在意杨招娣的话，虽然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但真正做到对女性的能力不带有质疑是不可能的，以貌取人的人哪里都有。

“哎呦，你怎么知道啊？”杨招娣一惊，要不是这事儿她没和其他人说过，她都要以为是提前有人告诉许愿的了。

“婶儿，有些毛病一看就能看出来的，您回去摘点车轱辘草和路边黄，晒一晒，晒干了泡水里冲茶喝，过几天，就能好了。”

杨招娣这下子彻底相信了刘慧芳和她说的话，这许知青真厉害，看着有两把刷子，最起码，和队里的赤脚医生比起来有用，她紧握住许愿的手，两只眼睛顿时就红了，“许医生，婶儿求你帮帮忙，家里的娃娃病了几天了，呜呜，手上、脚上都是红包，嘴里还长水泡，几天了，一直发高烧，这要是烧糊涂了怎么办啊，许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呜呜，我苦命的小月儿啊！”

“婶儿，您可千万别喊我许医生，还是喊我许知青好了，我也就会看点小病。”许愿也不敢托大，不过这病听着像是手足口病，没见到人，她暂时也没办法确认，因为她记得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这个病，“您等我一下，我和您一起回去先看看小孩，才能确认是什么病。”

跟着杨招娣急赶慢赶，可算是看到了她家，院门口的大竹筛里晒着不少红辣椒，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呛鼻子的辛辣味。

“怎么还有气儿，还要给她买药，有拿药的钱不如到镇上去给我打点酒回来。”

许愿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一个沙哑的破铜罗嗓子在叫骂，看了一眼缩在她身后突然不敢往前走的杨招娣，许愿好像猜到了什么。“我劝你最好还钱留着拿药，不仅仅是小孩，大人也要吃啊，会传染的。”说完，许愿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捂住了口鼻，一副很害怕的模样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蹲着的一个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男人，小板凳上还坐着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太太在拍被子，两人听到许愿的声音齐刷刷看了过来，两双相似的三白眼望过来还挺骇人。

“哪儿来的野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老太太冷冷地撇了一眼许愿，看到她身后的杨招娣后，语气一下子就尖厉起来，“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去厨房做饭，想饿死我们吗！”

“妈，我给月儿找了个医生回来，她都发烧几天了。”杨招娣弱弱地开口说道，身体不停地打摆子，一看就知道她多害怕自己婆婆。

“哼!”老太太冷哼一声，蹲在一旁的男人已经冲到许愿身前，一把就薅住了她身后杨招娣的头发，往地上狠狠地一摔，“臭婆娘，你还学会顶嘴了，老子是不是这么久不打你，你皮子痒了啊！”

男人的动作很快，许愿根本没反应过来，她的脸色刷一下雪白，手脚冰凉，不知道眼前这个情况该怎么办，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家暴的场面，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男人下一秒就给她一巴掌。

“东海，东海，我错了，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女人的哀嚎让许愿找回了肢体的感觉，她握紧冰冷的拳头走向那道对杨招娣拳打脚踢的身影，她拍拍男人的背，趁男人一脸凶横地回头时，许愿已经走到了他身前，狠狠地往他神阙穴处就是两拳，男人一下僵在了原地，那双眼睛顿时红得冒火，看他这样许愿又狠狠地给了他几拳。

“怎么，你想打我，不如我送你去蹲大牢吧！”

“贱丫头，你打我儿子！”一旁的老太太终于慌了，男人打杨招娣时她就坐在那儿冷眼看着，现在许愿打了男人，她可算是坐不住了。

“不如你也陪你儿子一起去蹲大牢，不过，打女人，枪毙都是轻的！”

老太太被许愿的模样吓得不敢再叫嚣，许愿知道自己暂时将他们哄住了，她扶起趴在地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杨招娣，心里恨不得剐了男人。

杨招娣一瘸一拐地带着许愿进了屋，看了眼浑身发抖的杨招娣，许愿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从包里取出一直存放的空间里的药膏，这是她刚制出来没两天的跌打损伤膏，她本来以为用不到，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需要了。

“杨婶，这药膏你拿去抹，抹上就不疼了。”

听到许愿的话，杨招娣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小声地哭了起来，已经有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了。看杨招娣哭得伤心，许愿只能静静地站在她身前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等杨招娣哭完开始自己抹药，许愿才有机会走到里屋去看躺在炕上的小女孩，小女孩瘦骨嶙峋，看着就营养不良，小小的一团缩在炕上，眼睛紧闭着，脸色发红，果然和杨招娣说的一样，手上和脚上都是红色的皮疹，看着很吓人，看小女孩的症状，许愿知道自己来之前猜的果然没错，只是不知道她怎么得的这个病。

“杨婶，你还记得小月儿什么时候开始长红疹的吗？”

“我，我没注意，还是大前天小月儿和我说她特别难受，我才发现的，都是我不好！”杨招娣说着又要哭了。

看杨招娣的样子，许愿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

“妈妈，妈妈，别哭。”像是听到了杨招娣的哭声，小月儿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暖糯糯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小月儿慢慢地抬起小手，想要安慰刚坐到炕上的杨招娣。

杨招娣见女儿终于醒了，胡乱地抹去脸上的眼泪，就握住了女儿的小手，许愿都没来得及去拦她。

手足口病虽然是以儿童患者为主，可如果成人没有抗体还是会被感染上的。患者和隐性感染者都是传染源，主要通过粪-口途径传播或接触患者呼吸道分泌物、疱疹液及污染物等感染。看杨招娣带她来之前的样子，应该没有得过这病，不知道接触小月儿后，杨招娣有没有被感染，许愿默默地从空间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水倒在手上涂了一遍又一遍。

“杨婶，小月儿这病能治的，你明天去找我拿药吧。”说完，许愿就准备赶快回去洗个澡。

“许知青，谢谢你，要不是你…...”

“愿愿，愿愿你在里面吗？”

杨招娣话还没说完，屋子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许愿一听就知道是刘慧芳在喊她，也不知道刘婶这么急着找她是有什么事情。

“刘婶，我在这儿。”许愿走到屋外就看见刘慧芳一脸焦急地朝她走了过来，额头上满是汗珠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跑过来的，而院子里的两个人正冷冷地看着刘慧芳和许愿。

“愿愿，他们没欺负你吧？”

“没，他们不敢的。”听到刘慧芳的话，许愿心里暖暖的，就在她以为刘婶是因为担心她才跑到杨招娣家找她时，刘慧芳说的话却让她愣住了。

“愿愿，小月儿的病怎么说，能不能治啊？”看到许愿点头，刘慧芳好像松了口气，“还好有你在，卫生室的医生都说没见过这种病，队里今天又有好几个娃娃身上长红疹了，这下子就靠你了。”

就算许愿早就知道这病有传染性，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爆发，等许愿跟着刘慧芳来到董凤兰家里，才发现董凤兰家院子里站着不少人，许愿瞟了一眼，就看到好几个大人怀里抱着小孩儿分散在四周。

“凤兰，我把愿愿找过来了，她正在招娣家给小月儿看病呢！”

听到“小月儿”、“看病”这几个字眼，周围人的眼睛刷一下全落在许愿身上了，他们本来以为刚进院子的许愿也是来看病的，没想到居然就是李国平说的给他看腿的“许医生”！

原来，今天上工时刘慧芳就把许愿交待的事情和刘慧芳、崔燕妮和李春阳三个人说了，自然也说了自己让杨招娣去找许愿帮忙看病的事情，董凤兰也是听她说完才知道小月儿生病了，小月儿又懂事又乖巧，董凤兰特别喜欢她，平日里经常给她带零嘴，每次小月儿都会眯起那双月牙眼向董凤兰甜甜地道谢。刘慧芳住得离杨招娣家近，这两天也去看过小月儿，知道小月儿的情况，当时就把小月儿身上长红疹又发烧的情况和姐妹三个描述了一遍。

“等等，脚上和手上长红包，这，吴美华家虎娃身上也有啊！”董凤兰想到隔壁虎娃小肉手上红彤彤的疹子，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姐妹。

“你这么一说，好像老胡家小花最近手上也长了，脚上不知道，但是她嘴巴周围一圈都是红包，那孩子这两天都没有出门，窝在家里不肯出门。”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见识过许愿医术的董凤兰和刘慧芳互相瞅了一眼对方，几十年的默契让她们不由分说地开始分头行动，一个去找李国平，一个去找许愿，留下崔燕妮和李春阳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然后两人二话不说就朝董凤兰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董凤兰找到李国平说完情况后，李国平自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骑上他的那辆二八大杠，拎着喇叭就在队里喊了起来，要求队里人将手上、脚上、脸上等地方长红疹，发烧难受的孩子带到他家，在保证每家每户都听到他的喊话后，李国平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家，这时候，吴美华两口子已经抱着虎娃在他家院子里有一会儿了，吴美华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愿愿，你快给大家看看，几个娃娃身上都有红疹，有两个还在发高烧。”看到许愿，李国平终于松了口气，他现在还没抓到队里是谁在传他的谣言呢，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这种病，他这把身子骨都快经不起折腾了。

看了一圈，这些小孩子果然都和小月儿得了同样的病，好在李国平熏蒸的草药里正好有许愿需要的草药，也免了许愿从空间里取药，将熬好的药汤分下去后，许愿又反复叮嘱他们回去后用艾草把家里消毒，包括小孩子这几天穿的衣服都要好好消毒，最好可以烧掉，又让他们接下来五天每天早晚要到知青点找她取药。等到磨磨蹭蹭不愿意离开的吴美华也离开院子，许愿终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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