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往事如昨

杜潇然笑脸相迎，又是一片好意，邱瞳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他这个情。

        这个局有点不伦不类，因为邱瞳实在是没多少能和他一起喝酒吃饭的同事，杜潇然只叫了他隔壁办公室的李明阳，剩下的就是勉勉强强来的和邱瞳常合作的几个制片，编辑，后期什么的。

        杜潇然拉过来的还有他的搭档李木子，红原，林飞飞三人，他们和杜潇然一起主持《快乐1+1》，经常和娱乐明星打交道，是整个台里油水最多的节目。

        拼拼凑凑也有一个大圆桌，杜潇然举杯“让我们恭喜邱老师，喜提新栏目，祝新节目蒸蒸日上，收视长虹！”

        大家纷纷鼓掌，一桌人起身碰了个杯。

        场子还得杜潇然来炒“不是我说啊，邱老师担任《深度访谈》栏目的主持人可真是实至名归，还是我们台长慧眼识珠，力排众议，独捧邱瞳，要不然以邱瞳这性格，这种好事哪轮得上他啊？”

        林飞飞符和，“这话倒是，都不是秘密了，高一明，付晓生，还有我们王主任的心肝柳美人，这几天可没少活动，昨天任命文件下来，柳美人当场就没绷住脸，跟王主任好一顿吵。”

        台里人看不起柳美人是共识，吐槽起来也不用避人。职场上就是这样的，柳美人好歹还被老王扶正了，那些没有扶正得见不得光的勾当比这龌龊多了，但是因为柳美人自身实力不够就可以被群嘲，而如果你有能力有收视率，管你是潜规则还是当小三，大家一样高看你。收视率决定一切。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邱瞳默默地吃菜，好像这个局不是给他组的。

        红原端着酒杯过来，说，“邱老师，在一栋楼里工作这么久，现在才有机会一起喝酒，恭喜你，祝你势如破竹，一炮而红。”

        邱瞳放下筷子，牵了牵嘴角，“谢谢你，不过我不喝酒。”

        同来的李明阳坐在他旁边，心道果然如是，差点没笑出声来。

        杜潇然插话进来，“邱瞳，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就意思一下，这小原仰慕你好久了，一直缠着我介绍你们认识，这不，今天才找到个机会，就当鼓励后辈了，别打消孩子的积极性啊。”

        红原才到《娱乐1+1》不久，传言他后台很硬，当初也是直接空降。不过这孩子比较谦虚低调，台里很多人都没挖出他的背景，此刻被杜潇然点出心事，还有点红脸，跟每一个乍见偶像的少年人一样。

        邱瞳还是摇头，“这样，我以茶代酒好吗？”

        红原正想点头，杜潇然一杯白酒推他面前“不好，这是你的庆祝宴，你又不是不能喝，以茶代酒是什么玩意？”

        有资历比较老的夏编辑作证，“是啊，邱老师的酒量很好的，刚来我们台里那会，被刘老师带着。见人就是一杯白酒，近几年是怎么了，怎么戒了？”

        邱瞳笑笑不作声，刚来台里那会，他确实还没现在这样独，老师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也喝醉过好几回。

        后来有一次醉大发了，同事前脚刚走，后脚他就出了门，拿着乔安的照片，挨个挨个去天桥下面问那些流浪汉，有没有看见过这样一个人，大半夜的，一个人醉醺醺，吓到过不少人，也差点被乱糟糟的人猥亵，后来终于有人报了警。

        到了警局他还不死心，熟门熟路的去找刑警队的王队长，蹲在他办公室门口大哭，王队长被窝里赶过来，见又是这个记者，却什么狠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劝他，回家去吧。

        就像当初乔安失踪半年后，乔恩对他说的一样，那时邱瞳无路可走，只打算最后一博，动用自己微博的几百万粉丝的力量，把这件事情闹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时微博还不像现在这样鱼龙混杂，使用面也没有这么广，可是邱瞳凭借传媒大学校草的盛世美颜和传媒界业内人士的吹捧仍然吸引了百万粉丝。

        邱瞳写了一套完整的流程，如何一步步制造舆论轰动，然后如何利用舆论威逼警方，他是记者，对这一套驾轻就熟，势在必得。

        可是乔恩不同意，乔恩的父母也劝他，算了，回家去吧，等警方的消息。

        这一等，就是五年。

        邱瞳被夏编辑和杜潇然架起下不来台，他很多年不敢再喝酒，夏编辑和组里几个后期笑语晏晏地看着他。

        邱瞳知道这些年自己为人做事并不讨喜，他们今天愿意来也是出乎他的意料，算了，就当感谢他们平日的包容吧。

        邱瞳用茶水换了酒水，朝红原示意，一口干了。

        红原兴奋不已，自己也连忙干了。

        桌上的气氛一下就热烈起来，拘束和尴尬都随着邱老师的一口酒闷进了肚子，大家纷纷来敬邱老师，恭贺他拿下新栏目，主挑大梁，祝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祝他事业蒸蒸日上生活幸福美满。

        邱瞳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也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开始回敬，他多年不喝酒，散场时不出意外地醉了。

        杜潇然扶着醉醺醺的邱瞳在门口和大家告别，司机来把邱瞳扶上车，一路朝他家的方向驶去。

        邱瞳意识混沌，只知道旁边的人是杜潇然，其他的也无暇去想了。

        深夜车少，一路疾驰。杜潇然偶尔转过头看邱瞳，邱瞳拧着眉睡得不安稳，街边五颜六色的霓虹印在他脸上，暗夜流光。

        杜潇然的目光渐渐变得疑惑，良久，他确认邱瞳已经睡着，自言自语，“想不到你身边还有那种人物。”

        一路再也无话，顺利到了邱瞳住的小区，杜潇然是明星脸，不方便下车，司机扶邱瞳上楼。刚到电梯间，邱瞳突然神智又清醒了，一清醒他那点孤傲洁癖的劲又回来了，“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谢谢。”

        司机只以为他清醒了，也对这位又冷又帅的主持人有点怵，于是点点头转身走了。

        邱瞳一进电梯，意识又渐渐模糊了，他强撑到下了电梯，然后摸到自己的房门边，睡了过去。

        邱瞳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那是一个风清阳暖，鸟鸣花开的早春。

        他和乔安在乔恩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了一个寒假，是的，他寒假都跟这两兄弟在一起。这三人跟孤儿似相互照应。

        指望乔安主动表白是不可能的了，邱瞳心一横，那就自己来捅破这层窗户纸吧。

        开学在即，他们约定去看一次桃花，

        他们开车去郊外的桃林圣地，那里有很多山头，遍栽桃林，日光下漫山遍野的粉红色，风一吹，纷纷扬扬，满天的桃花雨。

        看花的人很多，邱瞳和乔恩拿着相机到处拍，几人往山上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他和乔恩走散了，而乔安，肯定是跟在他身后的。

        半山腰有很多当地农民自己搭建的茶舍，露天机麻，桃林丛中来这么一桌，也真是惬意。

        邱瞳盾着自己记者的直觉，只往人少的地方走，最妙的风景总是在深处。

        他和乔安一路往山顶爬，人越来越少，树也越来越稀，乔安问他，“邱瞳，上面没有了。”

        邱瞳答“你跟着来就是了。”

        于是乔安二话不说，跟着爬，最后两人气喘吁吁站在山顶，乔安说，“喝点水吧”

        邱瞳不理他递过来的水，他有点生气，山顶居然什么都没有。

        他生气地往下面走，乔安盖好水杯，屁颠颠地跟上，走了一会又问，“邱瞳，这是后山，根本就没有路，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

        邱瞳不理他，继续在枯黄的草丛里摸索着走。

        地势越来越陡，越来越偏，人群声渐渐远去了，天地间一片寂静，邱瞳早已不生气了，他只是看喜欢乔安纵着他。

        两人又摸索了一段路，枯草深且滑，邱瞳一个没踩稳就滑倒了，他惊叫一声，乔安连忙把他扶起来，邱瞳又觉得丢脸，乔安问，“有没有扭伤脚？”

        邱瞳试了试力，点头，乔安叹口气，“我来背你吧，等会儿给乔恩发信息，让他开车到后山来接我们，也不知道路通了没有。”

        邱瞳别别扭扭地爬上乔安的背，这样近的距离两人心跳都不太正常。乔安的背宽阔结实，邱瞳把脸靠在上面，吐纳之间都是乔安身上带汗的男性荷尔蒙，像陈年的樟树木，厚重迷醉。

        邱瞳脸被这味道熏得通红，他静静地趴在乔安背上，乔安七拐八拐，下脚有神，不多时就到了山腰，等又一次穿过一片杂树，翻过一个山丘，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邱瞳趴在乔安身上，惊呆了。

        可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是一片未经发现的桃花林，可能是离大部队太远，路不通，人流也过不来，久而久之就被农夫放弃了。

        这片桃林经年无人修理经管，大树小树挤在一起，枝丫茂盛，花朵繁密，一眼望去，漫天铺红。

        邱瞳默默地从乔安背上下来，拿起相机就开始拍。

        乔安看邱瞳行动自如的脚，扬起嘴角，无奈的扶额。

        邱瞳在桃林里面穿梭，乔安默默地跟在身后，邱瞳忍不住得意，“我就说，我的灵感不会错。”

        乔安点头，“邱大记者料事如神。”

        他少有这样调侃的语气跟邱瞳说话，也不过是对刚才邱瞳骗他礼尚往来。

        邱瞳后知后觉自己穿帮了，有点尴尬，更多的是有恃无恐，他转过头来看乔安，乔安也微低着头看他，刚才的一路艰辛给了乔安勇气。

        邱瞳第一次见乔安这样的眼神，乔安的眼神多是局促的，慌乱的，闪躲的，偶尔一次被邱瞳逮到情意绵绵的深情模样，立刻就红了脸。

        可现在乔安的眼神沉稳宠溺，千万朵桃花印在眼里，都不及邱瞳颜色之万一。

        爱情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四张唇瓣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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