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从凤来宫出来，花柒一路心不在焉，想着合发礼之事。

        若行了合发礼，她还能出得了宫吗？太子殿下明明答应了她，方才竟欣然应允此事，不行，等太子回东宫，她要去问问清楚，一国储君怎可言而无信。

        想事情过于专注，以至于她都没发现自己身旁多了个人。

        “在想什么？”

        “啊！”花柒吓得差点跳起来。

        盛荣急忙扶住她，“吓到你了，对不住。”

        瞧见这张脸，花柒眉头都蹙到了一处，这人怎么总神出鬼没的。

        花柒不想搭理他，径自往前走。

        盛荣笑着跟上来，讨好道：“绝非故意，本殿下给小主赔不是啦。”

        花柒充耳不闻，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加快了些。

        盛荣跟着她走了一段路后，突然拉住她的胳膊。

        花柒一把甩开，“殿下到底想做什么？”

        盛荣也皱了眉，凑近她，低声道：“我大哥这次回来你、你们是不是要行合发礼？”

        “与二殿下何干。”花柒不耐，心想她不过半个时辰前才知道，这些人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自然相干！”盛荣似乎有些激动，又向她面前逼近一步，“你早已知晓我喜欢你，怎会不相干？”

        “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尽管花柒觉得自己上次已经说得够清楚明白了，但还是多费唇舌重复了一遍。

        盛荣竟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不重要，早晚你会喜欢的。”

        花柒言已尽，不想再同他纠缠，便想一走了之。

        万没想到，竟然被盛荣一把拽进了怀里。

        “你放开！”花柒怒极，拼命挣扎。

        盛荣的手臂如铁桶一般箍着她，咬牙切齿道：“不用蛮力你怕是永远都不会靠近我，难道我不比那凶命的太子强上百倍吗？难道你想被克死吗？”

        花柒突然停止了挣动。

        盛荣一喜，松开手臂想要去瞧她的脸，结果脚上结结实实被碾了一下，疼得他呲牙咧嘴。

        花柒趁机转身便跑，只是没跑几步又被盛荣追上来拉住了胳膊。

        “你听我哎……”

        说话间，盛荣的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了，他瞧见来人脸色瞬间煞白。

        “大、大哥……”

        花柒忙不迭地抽出被抓疼的胳膊，蹙眉瞧着盛焱，心下有些不安。

        盛焱甩开盛荣的手腕，看不到表情，只听他声音淡淡却不容置喙，“二皇子的手伸到东宫来，逾规越矩了吧。”

        盛荣慌乱而心虚，“大哥我……”

        “德庆宫若想安稳无恙，二皇子知道该怎么做。”

        盛焱说完拉起花柒的腕子大步离开。

        雪白的锦服刺得盛荣睁不开眼，他在原地站了半晌，终于握紧拳头，鼓足了胆量，追了上去。

        花柒被盛焱拉着脚不沾地，又不敢挣脱，突听后面凌乱的脚步声，接着是盛荣的声音。

        “太子殿下是想克死她吗？”

        盛焱猛然停住脚步，花柒一个不稳差点摔出去。

        后面的盛荣急促喘了几口气，重复道：“太子殿下想要克死花柒吗？”

        花柒只觉头嗡嗡地响，这个盛荣是疯了不成？

        她的腕子还握在盛焱手中，只得尽力侧过身子，瞪着盛荣：“二殿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请你莫要再纠缠不休，还有，东宫之事与你毫不相干。”

        说完，花柒动了动快被攥麻的手，觑着黑色的面具，小心翼翼道：“太子殿下，走吧。”

        望着离去的一双背影，盛荣胸口不断起伏，落寞又不甘。

        同当年初进宫一样，花柒是被盛焱拽着回到了东宫。

        书房内，她暗自揉着生疼的腕子，偷偷地看盛焱。

        盛焱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半晌没有说话，房中静得落针可闻。

        花柒咳嗽一声，咽了咽唾沫，轻声道：“那个、太子殿下，莫要听二殿下的气话，他……”

        “你很想出宫吗？”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

        “啊……嗯是。”

        又是一阵沉默。

        花柒盯着白色的背影瞧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忙开口解释：“太子殿下不要误会，民女想要出宫并非因为凶煞命格那些无稽之谈，只因我本就不属于这里。”

        盛焱慢慢转过身，黑色面具正对着她，“还有吗？”

        “还有……”花柒垂眸沉思。

        最终她咬了咬樱红的嘴唇，坦诚道：“还因民女心有所属。”

        盛焱似乎在盯着她看，花柒低下头，紧张地手心出了汗。

        方才她被撞见同盛荣拉拉扯扯，眼下又同人说自己心有所属，她已经不敢想太子殿下会如何看她。

        “若没有那个人，你还要出宫吗？”

        花柒猛然抬头，只见黑色面具静静地望着她。

        “或许吧。”她迟疑道。

        原本她活着只为替爹娘洗冤报仇，之后的事并不曾想过，后来知晓太子不喜自己，便想着事成之后离开皇宫，莫要鸠占鹊巢，再后来她发现自己对成大人心意之日给太子写了唯一一封信，求他两年后放自己出宫，如今想来，若没有成大人，她怕是不会想那么远的事吧。

        “我不会失言，你出去吧。”盛焱说完背过了身。

        “哦……是。”花柒心下落定，慢慢退了出来。

        不想在门口抓到了听墙根的扶雩世子。

        “大哥？你何时来的？”

        “啊……哈哈刚来……刚来……哈哈，”扶雩蹭着鼻子，强自维持着温润懂礼的世子风度，“那个我来看太子殿下，小柒回去歇息吧。”

        花柒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让开了路。

        书房中，盛焱还站着没动。

        扶雩跨进来便开始笑，笑到肚子都痛了才止住。

        “笑够了吗。”盛焱坐下来睨了他一眼。

        “咳咳，笑是笑不够的，”扶雩揶揄他：“日后怕是每每想到今日偶闻都要好生笑上一阵。”

        盛焱不再搭理他，径自拿过一本书看了起来。

        扶雩慢悠悠喝着茶，只见那人盯着一页半个时辰都没翻过，不禁再次失笑。

        “我说太子殿下若是心不静便不要摆样子了嘛，还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自己同自己较劲，吃自己的醋。”

        盛焱将书摔到桌上，“胡说。”

        “行行，我胡说。”扶雩憋着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成大人即是太子，太子即是成大人，倒是小柒，左右都是为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可怜的小姑娘。”

        盛焱重新拾起桌上的书举在眼前，将扶雩的胡言乱语挡在外面，只是他一直没发现书上的字是倒着的。

        这边，花柒回到房中，拉着林娇将雪梨汤的事情问了清楚。

        林娇说那日是她同阿灵一道做的雪梨汤，并无旁人碰过，她们出来后阿灵一直端在手里，快到小主卧房的时候她便直接出宫去了。

        后面没剩几步路，再有旁人碰的可能不是没有，但是微乎其微。

        林娇的反应同她一样，几乎是不自觉的在找阿灵与此事不相干的蛛丝马迹，或许是有旁人支开阿灵做了手脚，或许那东西是对人身子有益的……

        二人琢磨到半夜，终于林娇提醒了花柒。

        “若姐姐的记忆和嗅觉没有问题的话，那东西定是毒药，不会于身子有益，若齐英英没有说谎，那毒药定是阿灵下的。”

        花柒确信自己的嗅觉没有问题，甚至比小时要更灵敏，她更不会记错那碗粥的味道。

        至于齐英英说没说谎，其实她们二人早已心中有数。

        “太晚了，先睡吧。”花柒熄了灯，给林娇拉好被子，“且看明日吧。”

        许是真的累了，二人一夜好睡。

        转眼便是天光大亮，新的一日。

        花柒若无其事地梳洗用膳，看书散步，其实心里毫不平静。

        林娇一上午都安分得很，只抱着小梨花坐在院中晒太阳，不发一言。

        阿灵以为她是在宫外玩累了，调笑了几句便去做事了。

        午膳很是丰盛，阿灵还特意让膳房做了林娇爱吃的菜，只是她们都吃得没滋没味，甚至还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午后，小梨花窝在花柒身边打鼾，花柒躺在软榻上看书，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便坐起身来。

        阿灵端着晶莹的玉碗，笑着道：“小主睡醒了，来喝雪梨汤吧。”

        这时，趴在床上看话本子的林娇也坐了起来，怔怔地盯着玉碗。

        “先放着吧，一会儿再吃。”花柒说完，低头摩挲着小梨花柔软的绒毛。

        “凉了不好，今日奴婢多放了些蜜糖，小主尝尝看如何？”阿灵说着似乎想要来喂花柒。

        林娇“蹭”地站起来，嚷道：“姐姐不喝我喝，这会子我正嘴馋得很呢。”

        阿灵顿了一瞬，笑道：“膳房还有，都是你的。”

        “那我现在就想喝。”林娇凑上来拉着阿灵的胳膊撒娇。

        阿灵无奈，只得放下玉碗，“我去给你盛来。”

        门开了又关，房中静得落针可闻。

        林娇掀掉玉碗上的盖子，递到花柒面前，“姐姐。”

        花柒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接过，送到鼻前细闻。

        感觉过了很久，林娇等得心急。

        “咚”地一声，花柒将玉碗重重放在了桌上，里面清透的雪梨汤洒了些出来。

        “姐姐……”

        花柒看着她点了点头。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心中具是百感交集。

        不多时，门被推开，阿灵回来了。

        她似乎没留意房中的异样，只嗔怪地将手中瓷碗塞给林娇，“吃吧林大小姐。”

        林娇眼圈红红的，捧着瓷碗缓缓送到花柒面前。

        阿灵懵住了，眼瞧着花柒低头闻了闻，然后送到嘴边，一口气喝了精光。

        “小主……”

        啪的一声，瓷碗摔了粉碎。

        “阿灵，”花柒擦着唇角的汤渍，轻声道：“你为何要害我？”

        阿灵的脸色顷刻变得惨白，身子明显晃了晃，几乎瞬间证实了花柒二人的猜测。

        “我的嗅觉异于常人，你该是知晓的吧，还是你觉得这毒药无色无味，断不会败露？”

        阿灵僵直地靠在桌边，咬唇不语。

        “世上或许有无色无味之物，但你用的毒药并不是，不过是味道极其细微，常人闻不到罢了。”

        “但我能。”

        闻言，阿灵直接跪在了地上。

        林娇气急败坏，“你说话，到底为何要害姐姐？”

        阿灵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颤抖着道：“奴婢该死，只求小主赐死。”

        “你……”

        花柒正欲说话，门外有太监通禀说太子殿下和扶雩世子来了。

        话音才落，林娇便哭着跑了出去，很快带着盛焱和扶雩进了来。

        掉眼泪的林娇，娥眉紧蹙的花柒，以及面无血色的阿灵，看得那二人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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