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香榭篇07

方才伙计又领了贵客一行五人上楼，统一道服，带头叫杜原，门中排行第五，弟子中天赋最高，他手中一柄利剑已经抵到隔壁的俏公子的脖子上：“马上滚，这是我们广陵杜家的位子！”

        俏公子放下酒杯，抬眼漫不经心道：“广陵杜家连陈留邸都攀附不上，在这南谷都城哪里有你们的位置！”

        三年前广陵杜家与兰亭高氏争夺入宗陈留邸的机会，杜原败于高白玉之手，杜原从此视高白玉为一生之敌。这件事也成了他的逆鳞。

        “瘦弱鸡，你找死！”说着杜原面目狰狞已经动了手。

        那个叫六道的丫头及时揽过杜原的剑，两人打了起来。那六道的手腕细瘦却力大如牛，一剑震的杜原退后两步，剩下的弟子，两个拔剑杀向俏公子，两个相助杜原与六道厮杀。

        楼下的看客闻风而逃，近日来不少的宗门弟子来到镇子上，这些宗门弟子分属不同派系，即便来自同一个地域，依旧是各自为政，近日在南谷都中像今天这般好勇斗狠，三天两头的大打出手砸坏店里的东西时常发生。术修师的外修功夫加上内修术法，普通生人哪里是对手，路人若是倒霉还会被波及受伤。

        “年轻人，火气真大。”顾楼热闹看的起劲：“瘦弱鸡，还挺贴切”那俏公子的腰身极细，所谓弱柳扶风便是这般。

        正当顾楼被逗笑，暗自赞同之际，俏公子被其中一名弟子踢中腰部，摔倒顺势后背抵在栏杆上，岂料脚下踉跄不稳，竟翻身后仰跌下楼去。

        那六道见状竟想都不想飞身追去，从这么高处仰面落下，楼底是高低不等的石桌木椅，就算性命无虞也只怕会断手断脚。

        好戏开台见了血就不好玩了。顾楼使出和高元业比试的幻翼咒瞬间变换位置凌空将那个叫六道的丫头搂在怀里，岂料怀中的人突然挣脱，一掌打在顾楼的腰间加速他下落的速度：“别管我，救小姐。”

        顾楼心想这是何必呢，自己有能力先后接住二人，眼下只好照做，加快幻翼咒，就在那俏公子的后脑快要砸上石桌角的刹那，伸出手拉住他的腰带。依仗瞬行咒稳稳落在说书台前的空地上。

        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出现一白衣少年，脚踏石桌面，用剑鞘抵在将要摔落的六道背后旋转着将她也安全的带到地面。

        看到六道无恙，顾楼才放心下来，回想方才听到了什么“小姐？”顺着自己的手臂看过去，手指还钩在俏公子的腰间玉带之上。

        视线向上，和那俏公子，不应该是和那姑娘目光相对，只见她脸一红，一把甩开顾楼，背过身。

        顾楼尴尬的收回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在脖子上转了半圈，又挠挠头：“姑娘，得罪了。”

        女子闻言转过身作揖：“在下阿宁，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顾楼摆摆手，示意不必放在心上。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插手我杜原的事，你活得不耐烦了！”杜原带人下楼，将顾楼和阿宁围住。方才师兄弟几人在楼上见顾楼身上突然长出雾气翅膀，还以为半路杀出个世外高人，现在近距离端详见他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不免心中轻慢，不放在眼里。

        “切磋比试点到即止，你既已经胜了，又何必咄咄逼人呢，少年，劝你见好就收啊。”顾楼上前一步，拉近和杜原的距离。

        杜原直视眼前黑衣少年的眼睛，凄冷的双眸噙着丝丝杀气，寒意从脚底泛起直达心尖，杜原不由得脊背发凉打了一个冷战：“你……你靠我这么近干嘛！偷袭啊？”杜原慌乱的后退了一步。

        白衣少年姓冷，姑且叫他冷公子。也跟着六道走到顾楼和阿宁的身边。确认阿宁毫发无伤，六道立即将她护在身后。

        广陵杜家的师兄弟难得看到杜原露怯，满是疑惑凝视，杜原面子上挂不住，眼前少年来历不明，却带着摄人的气魄。不过看他的道服黑色竹节绣样，并非陈留邸的红色丹凤，郢都郡的金色玄武，宛城府的蓝色朱雀，明州文氏的白色白虎，中庆殿青色苍龙，这五大家族的其中之一。既来自名不经传的门派，便不足为惧上前一步，挺起胸膛：“瘦弱鸡出言不逊，我们只是给他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

        “术修师应以天道为本，除奸邪，护生人，自恃宗门强大便目中无人。若是今日在你们眼前的是中庆殿弟子，还会如此蛮横恃强凌弱吗！”

        顾楼皱眉看着冷公子正义凛然，义愤填膺的说着，这小子好像对宗门有什么偏见，难不成以前吃过亏？

        “有些人挂着术修师的名声，享受着生人的孝敬供奉，实则能力甚微徒有虚名，面对邪祟自保已是不暇，何谈护生人。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山野村夫，学了几个符咒便敢自称术修师，才毁了术修师的声誉，今日，我不过是为术修师正名，让你们知道何为宗门正统。自古强者为尊，尔等蝼蚁之辈，我一只手就可将你们碾碎。”杜原说着，回忆起当日败北后，高白玉对他说的话：今日败绩对杜兄未尝不是好事，即便你侥幸带宗门入陈留邸，德不配位，终是害人害己。这些话杜原铭心刻骨，时刻如警钟鸣醒他发奋图强。术法修炼日日勤勉，强度更甚从前的十倍，如今功力有所成自认在同辈中仅有那高白玉可与他一较高下。

        “大言不惭，要打便打，怕你不成？”六道拔剑对峙。

        阿宁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六道话一出，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突然从门口进来另一伙人，大约十几个人，声势浩大来人身穿灰黑色道服，领头的身材魁梧，左眼处一道刀疤，看上去十分凶狠，身旁跟着一个瘦小的童子。

        这些人一出现，在场的人都神情木然，噤若寒蝉像是见了什么鬼怪般十分害怕的样子。

        杜原手心直冒冷汗，用力握紧手中的长剑，认出来人竟是大圣拳罗方。谢家十大长老之一，不善内修咒术咒法，只专注于外修，大圣拳法独步天下。据说他的双手可直接触及邪祟，左手五只手指上刺青拼成的是显形咒，右手是往生咒。在十大长老中排名第二，这么高的名位，除了过人的武力之外，更是因其易怒暴虐，据说在消除邪祟时不分敌我伤过不少生人，是个野兽一般的狠角色。

        “是他吗？”罗方目光落在顾楼身上，询问一旁的小童子。

        顾楼不认识罗方是何许人也，不过看他身边那个孩子倒是眼熟，终于想起，之前在剑炉见过，他是那里的学徒。

        “小子，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乌老铁的剑都敢偷，我拳下不伤无名之辈，报上名来！”罗方说着一记凌空挥拳，他身侧骤起暴风如山呼海啸席卷开来，木椅子茶几花瓶摆设，连同听说书看热闹的人被掌风所击上下翻飞，重重摔在墙壁上，木椅子四分五裂，一时间人仰马翻七零八落。

        杜原屏住了呼吸，不过是随意一击，就有如此威力，自问拼尽全力也未必能接下这一招，对罗方而言只怕用了不足半成功力。原来这便是自己与上修的云泥之别。“不知，罗长老前来所为何事？”

        罗方抬眼看了看杜原，并不没有放在眼里不答话，目光落在顾楼的身上：“小子，胆子吓破了，连自己的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

        “我怕我说了，吓破胆的是你。”顾楼在众目睽睽下懒散缓步走到罗方身侧，扶起方才拳风吹飞倒地唯一一个尚且完整的木椅子，稳稳的座下，气势端方严正，颇有大家风范。

        “哦？就算是中庆殿掌门凉滇此刻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致吓破胆，你这小娃娃休要信口开河。”罗方虽然觉得眼前的小子说话不尽不实，但仍对他的举止气魄颇感兴趣。这黑衣少年即便是乡野术修不辨罗方的身份，但方才他已经小试牛刀以武力威慑，仍然泰然自若，小小年纪有这般胆色实属难得。何况还让乌老铁那死老鬼碰了一鼻子灰，想来实在痛快。“快快报上名来！”

        “姓顾，名楼，无极天域人氏。”

        顾楼话音落，四下鸦雀无声，短暂的寂静过后，爆发哄堂大笑。

        “哈哈……谁，顾楼？那个咒法术修祖师爷咒王顾楼？”

        “我还以为他要说自己是五大宗门之一的弟子，没曾想竟这般离谱！哈哈……”

        “竟胡诌自己为咒王在世，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嘲笑鄙夷之声此起彼伏。

        顾楼难得被嘲的脸颊发热，脚底不自然的挪了挪，突然椅子左前腿断裂，椅面一歪顾楼向前滑落一屁股蹲在地上，仰面摔的四脚朝天：“哎哟！”顾楼捂着屁股哀嚎一声。

        此举又引得一波讪笑，罗方被逗得前仰后合：“你这小娃娃，当真是有趣的紧。”

        杜原收回宝剑，如此个泼皮无赖，满口妄言，犯不着与他纠缠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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