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香榭篇08

顾楼挣扎着起身，心道这主仆俩也没个良心，摔成这般也不说来扶一把，抬头一看哪里还找得到那二人的身影，不知何时两人竟躲的无影无踪。

        “你不是咒王顾楼吗？怎么这般狼狈？”杜原戏谑道。

        顾楼不明这个逻辑：“咒王也是人啊，既是人，便倚足行路，靠脚跑步，这脚下一滑摔个屁股蹲儿有什么稀奇？”

        “强词夺理，咒王乃当世术修鼻祖，出尘绝俗似碧玉，仙风道骨若神明，如此一不凡人物岂容你这样的杂碎言语侮辱。”杜原又火了拔剑相向，直抵在顾楼喉咙。

        顾楼故作惊恐的样子，用双指夹住剑锋。外人看来是顾楼被要挟住了，杜原却知自己的剑仿佛顶到了墙板分毫难进：“你！”

        僵持之际，罗方可没了耐性，一手抓在了顾楼的后衣领，将他扯飞，顾楼没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袭击向后翻了两个跟头稳稳站立：“既认了咒王，我来会会你！”

        “前辈，往日无怨近日无愁，何必自讨苦吃。”顾楼这声前辈一叫，自己心中也有些别扭，若是正常来算自己已是知命之年，这罗芳不过而立之岁，这三十年生生睡低了两个辈分。

        “哈哈……”罗方闻言像是听了什么弥天大笑话，被逗的笑声如雷，众人也附和讥笑着。

        随后罗方突然敛住笑意：“我原以为你少年意气，谁知竟是个痴儿。罢了，你且将偷来的剑交出，我就驳了那乌老铁的主意，不将你抓去，你且好自为之，自行逃命去吧。”

        “久由本就是我的配剑，你说要让我交出来我就拿出来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小子，你还真是不知死活。今日若不得个教训，日后只怕会越发对我等宗门之人不敬，目中无人。”杜原火上浇油。

        “屁话！本家宗门和你广陵杜家有什么干系。哪里来的山野宗门也配与谢家相提并论。”罗方知这杜原是想激自己出手偏不上道。故意言辞犀利奚落他。

        谁知那顾楼竟不领情：“你二人都要教训我，是排着队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有罗方长老在场，方才又碰了一鼻子灰，杜原哪里敢再冒头：“罗长老既出来主持公道，晚辈岂敢造次。”

        罗方心道，这小子之前骄横跋扈，现在倒摘干净，实乃是个孬货。

        “那我的对手就是你了？”顾楼看着罗方，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事不关己。

        “等一下。”

        罗方刚迈了半步：“怎么，知道害怕了？”

        顾楼上前两步，作思考状：“是有点怕，我怕不小心伤了你。你我本无芥蒂，何苦结怨呢。”顾楼本来想的是不小心“杀了”他，又怕言语过重才换成“伤了”。方才见他不足三成功力的拳风，可推测他十成全力拳风何等猛烈犀利。施用“量力咒”可量取与对方等量的力量为己所用，比拼外修功法自己定然不会落于下风，僵持之后胜他的法子千万种，说书馆子里的地面都是大理石铺面，不宜施展生长咒用藤蔓将他的行动牵制住。那罗方不是邪祟，不能以杀招待之。

        罗方一听火气难抑，突然发难杀向顾楼：“竖子敢尔，大言不惭，我看你如何伤的我！”

        那罗方看似壮硕笨拙，实则动作轻灵敏捷，灵活多变，这大圣拳拳打一条线，手眼身法步伐配合一气呵成，闪转腾挪，蹿蹦跳跃，灵活的像个山中的顽猴，力道却有排山倒海之力，雷霆万钧之势，难以抵挡。

        周围看客无不瞠目结舌，谢家不愧是和五大宗门齐名宗门，这罗长老修为凌驾于青修之上，只怕已达上修。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个黑衣少竟能悉数对上，且不落下风。

        二人招式猛烈，步步生死之间，拳拳到肉，一招不慎便会败下阵来。两人发丝飘荡，衣襟缠绕翻飞，拳风凌厉，风刃如刀，周围看客被拳风波及眼睛睁不开，却不想错过如此精妙绝伦的对决。

        原本他们看轻那黑衣少年，以为他不过是个说大话的憨子，等着他出洋相，这一看这般俊秀灵巧的身手，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恍惚间仿佛见到林间清风化作仙，绕竹轻舞，看似柔若无骨实则无处不在，罗方的招式在外人看来就像被化去了力量，一一被顾楼对接。

        只有那罗方知晓其中因果，他已经故意将所有的拳以不同的力量打出，而他的每一拳，都被这少年以相同的力量还击，一丝一毫都不差，当真是见了鬼，此事说来容易如何办到。

        罗方思量着那乌老铁只说自己的宝剑被偷了去，让罗方帮着讨回，只怕这其中有些要事他欺瞒了自己。之前罗方还心道奇怪，这老鬼遇到这等丢面子竟会让自己知晓，这个自称顾楼的小鬼来历绝不简单。眼下在众人面前，也不能退却，自己的名声事小，丢了谢家的脸面可真是大罪过，只好使出全力。

        大圣拳法一招强过一招，顾楼见状明了对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实力，不再看轻要孤注一掷，此举正中下怀，听书已经耽搁了半日，要速战速决去和凉霄汇合才是。

        顾楼施展幻翼咒众目睽睽下消失不见，转瞬间从房顶上飞落，手臂伸直向下，手腕上缠绕的绣着黑色竹叶护腕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张开分叉如八爪鱼，疯狂生长，将罗方打出的拳紧紧禁锢，罗方的脚腕，手腕，腰腹，皆被钉住，动弹不得，最后一条缠上了罗方的脖颈，片刻便红痕尽显，罗方的呼吸难继。

        罗方心道大势已去，今日在这小娃娃身上摘了跟头，赔上这条命也就是了。

        岂料顾楼突然眼前一黑，又昏睡了过去。护腕登时收回重新缠绕回到他的手腕上，再看顾楼半空掉落，人仰面朝天，四肢分开生生砸在了地上。

        情况急转发生的过快，过了半刻，众人才反应过来胜负已分鼓掌欢呼：

        “不愧是罗长老，不用动手轻松就解决了这小混混。”

        “这小子自不量力，方才我看他还在负隅顽抗，只是徒劳罢了。”

        “得罪了谢家，理应想到是这个下场了。活该！”

        罗方在一众赞美声中，揉了揉脖子上的伤痕，自己分明败迹已现，这小子来这么一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罗方上前将顾楼拉着衣领提起，另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摆正脸，只见他眼眸紧闭，气息平缓，似乎熟睡不醒。微微用力也没有反应，便将他摔向弟子接住：“带走，回府。”

        那冷公子在人群里一直冷眼旁观，虽然与这黑衣少年之前并不相识，但这样闹了一场，就任他被这样带走，定没有什么好果吃。自己此番前来另有正事，贸然得罪谢家实为不妥，只能偷偷跟在身后，静待时机救人。

        谢家位于南谷都的最深处，背靠关冥山，关冥山邪祟纵横肆虐，五大宗门先后几次派门人围剿都无功而返，谢家只好将其封锁，生人止步，将之视为禁地，此地也成了术修师的修炼进阶之地。

        山脚下一诺大宅邸便是谢家大宅，祖上供奉的祠堂便是闻名遐迩的六角镇魂楼——香榭，高度比肩关冥山，塔顶挂的是那五彩凤凰灯。此去回到谢家还需半日路程，天色渐晚，罗方一行人偏巧不巧正选在云来客栈投宿。

        云来客栈共三道庭院依次为地阁，人阁，天阁。需要严格依仗宗门地位入住，第一道门地阁接待来往生人，穿过地阁进入第二个庭院，称为人阁，是流连的术修师寓居场所，进入天阁需要经过一道月拱门，只有五大宗门和谢家的内门弟子可以进入。天阁僻静幽深，有专人进入提供伙食，很好的隔绝外界。

        冷公子看着罗方等人进入天阁，被店内伙计十两拦住不能前行：“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谢家的大人物也是你能比肩的？是有眼无珠还是存心找茬啊？”十两一把甩过肩上的方巾，露出鄙夷的目光，楼下一旁歇脚饮茶的看客，其中不乏生人和低阶术修师等人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世风日下，宗门做派猖獗至此。更令人痛心的是人人却认为是理所当然。可悲！”

        “臭小子，你说什么！宗门护卫生人。若没有他们，哪里有如今的太平生活。”

        “敢对宗门不敬，真是不可理喻。”

        “滚，再不滚脏水泼你出去。”

        冷公子的话激起众人愤懑，说话间就要动手。

        消失的阿宁突然出现，将冷公子护在身后：“不好意思，我这仆人脑子有问题，不是有意对谢家不敬。各位就此别过，请了。”在众人非议声中，将他带走。

        两人来到云来客栈一墙之隔的深巷子中，冷公子神情严肃：“在下何时曾卖身给公子为奴，还请公子明示？”

        阿宁上下打量这位冷公子，见他虽不着华服，但举止文雅，谈吐得体。不像是寻常山野之人，不知为何对宗门有如此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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