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香榭篇29

江济之同样上气不接下气：“英雄所见略同，师傅曾教导我，尊重每一具人体才能更好的了解其内在构造。我这是救人的手，如今却拿起了剑。杀起了死人。”

        容不得一丝喘息，他们二人也深知这样下去只有一个结局，便是力竭而亡，可就是谁也不愿放下手中的剑。

        突然一只鬼骸跃起，径直咬向顾楼，冷戎翻身躲过，岂料脚下被更多鬼骸爪抱住，失去平衡。

        江济之想施以援手，却分身乏术。

        到此为止了，冷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在入水前将顾楼甩向江济之。

        宁愿自己跌落血池。

        突然一人影飘然而至，他一手揽过顾楼，一手抓住就要碰触血水面的冷戎，螺旋腾空而起。

        等冷戎反应过来，察觉自己被带到了扶桑树中间部位的一个枝桠之上。如此距离，以常理来说凭脚上功夫根本不可能触及。看来是这血雨影响了众人的视线，使人产生了判断上的偏差。

        冷戎接过顾楼，自我介绍道：“在下冷戎，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有礼了，兰亭高氏，高白玉。”

        江济之见他二人脱险，方知扶桑树是一个暂时安全之地，便带着许默飞身落在冷戎等人身旁。

        凉霄拉着黄勤的手臂，带他逃离血池，之后寻找到魏央，寒乐游，方非，和明显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凌代舟。指明出路，众人相聚于枝桠之上。

        就在几人沉浸在脱险的喜悦中时，一只鬼爪扒在树干露头拉住了顾楼的脚，顾楼被扯下坠落，冷戎眼疾手快失重抓住他的手腕，好在凉霄抓住了冷戎的脚。三人连成一线。

        倒挂的冷戎看向树下，被眼前所见之景震惊，瞪大双眼难以置信。成百上千的白骨枯骸围在扶桑树干，层层叠叠形成人墙，最上面一层的骷髅冲着众人躲藏的枝桠，张开牙齿齐整的巨口，带着血红的粘液。不肖一盏茶的时间就要抵达众人之所在。

        黄勤和魏央的施以援手，凉霄将他二人一点一点拉上来。

        因为身体倒置，腹部压力增强，血液逆流而上，顾楼口中呕出的鲜血顺着嘴角流淌，滴入血池，血滴晕染百米范围内的鬼骸融化消失，周边尚未波及的鬼骸也做鸟兽散状，十分害怕的模样。很快，血滴周围方圆之内水面趋于平静，再没有一只鬼骸从这个圈子中浮上来。

        寒乐游见状宛若身处绝境谷底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脸上带着嗅到一丝生机惊喜的表情看向凌代舟，两人目光交汇，心领神会。

        江济之看在眼里，心中暗叫道：不好，本来只是想拖延时间才提议将冷戎二人留着性命当作诱饵，之后再找机会帮他们脱困，眼下谎言竟要成了现实，那顾楼的血竟然对鬼骸有克制作用，这下寒凌二人就更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冷戎和顾楼有惊无险，被凉霄拉回了扶桑树。

        凉霄率先扶起顾楼：“几日不见，他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一言难尽啊。”冷戎长舒一口气。几次死里逃生，他已经精疲力尽，歪倒在一边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这里也不安全，鬼骸搭起人梯。很快会攻陷这里。”

        黄勤闻言走到边上低头向下一望，差点背过气去，数万双鬼爪已经逼近距离他们不过一米。

        “苍天呀，这次就算咒王在世，我们也死定了。我们会被它们撕碎。死无全尸。”黄勤吓得脚软。

        寒乐游冷言打破恐慌：“那倒不一定。”

        “你想做什么！”冷戎起身应对。

        “你们看到了，这人的血可以驱散鬼骸，难道为了他这身份不明的人牺牲我们这么多出类拨萃的世家弟子？你们真的想死在这里吗！”寒乐游义正严辞。

        “可笑！你们世家弟子的命就比他高贵吗！”

        “这是当然，宗门弟子的命就是比一般术修师高贵，且凌驾于所有生人之上。你不懂，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你可知一个宗门弟子一生能拔除多少邪祟，救下的生人将数以千计。一个人和一千条人命谁轻谁重？”寒乐游说着一步步逼近顾楼。

        “歪理，宗门术修虽除祟能力非凡，你们也因此享受到了一般人不曾有的敬仰与供奉，若没有在你们眼里一文不值的生人，何来今日荣光。且不说未来尚未发生，就论此时此刻，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宗门弟子能活下来都是因为他。你们不过是为自己的贪生怕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冷戎拔剑相向。

        寒乐游一时语塞，更重要的是鬼骸近在咫尺，没有时间呈口舌之快：“废话少说，把人交出来”

        冷戎以自省剑拦住了寒乐游将要缠住顾楼脖子的琴弦。

        寒乐游用力拉了个空，索性飞身转而攻向冷戎，冷戎全身心注意力都在顾楼身上，来不及作出反应，被一脚踢飞，摔在了扶桑树的主干翻滚一圈才停下来，眼前一黑，拼命摇晃了几下头，才又重见光明。

        黄勤在一边干着急：“别打了。大家有话好说，一起想办法面对困境。”

        “闭嘴！”寒乐游趁势勒住冷戎的脖子，想要置他于死地。

        就在这时。有几只顺着主干爬上来的鬼骸突然袭击，寒乐游只好放开冷戎将那几只鬼骸击落。

        转身走向顾楼：“将他扔下去，便可摆脱眼前困境！”

        寒乐游冲着躺倒的顾楼举起一只脚，想将他踢下去，蓄力之后冲他的肩膀而去。

        却被另一只脚拦在了空中。

        “中庆殿弟子，你也要陪他一起死？”

        “何必如此破釜沉舟，或许还有别的生机，怎么说这也是一条人命。”凉霄沉稳回应不紧不慢。

        “为了这么多世家弟子丧生，也算是他的荣幸。”

        “有我在，不会让你动他的！”凉霄语气坚定。

        寒乐游摊开手掌，指间五弦齐发，因为对手来自中庆殿，所以他一上来便使出全力。凉霄的持剑在繁复交织的弦阵中上下翻飞，两人你来我往，僵持住。

        鬼骸已经顺着主干爬到各个枝桠，前仆后继的扑向众人。

        “凌师弟，还不动手，更待何时？”情势已万分危机，寒乐游出言求助。

        凌代舟手握铁扇，却犹豫不决。那顾楼先前确实于众人有恩，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这也是事实。

        许默见凌代舟手持法器，担忧他会对顾楼出手，想要挡在顾楼身前维护他，便心急的挣扎起来。

        江济之稳稳扶着他安慰道：别冲动，以你的身体帮不上什么忙的，稍安勿躁，见机行事。”

        “如何稍安勿躁，他们这是要用他的血祭鬼骸，你放开我！你们要杀他，不如先杀了我！”许默心急如焚，哪里还能冷静思考。

        许默用力挣脱江济之，还未走三步，便被一只不知何时潜伏在枝桠底下的鬼骸绿抓住脚腕，欲将他拉下血池，江济之眼疾手快。将他拉住，确未发现身侧潜伏着另一只，这只鬼骸张开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

        江济之大喊一声，疼的摔倒在地，却没有放开许默，眨眼的功夫，江济之的脸色苍白，皮肤干瘪，若这样下去，他将被鬼骸吸干血液，成为一具僵尸，沉入血池，等皮肉腐烂，就会化作森森白骨一具，成为这众多鬼骸中的一只。

        凉霄和寒乐游还未分胜负，魏央使二人罢手也加入战局。冷戎瘫倒在地，凌代舟踌躇不前，黄勤吓得六神无主。

        突然“咕咚”巨大的落水声打破了众人慌乱的场面。

        冷戎口眼不闭，悲伤震惊的忘记了呼吸：“你做了什么！”

        冷戎已失去理智欲翻身跌落血池去救顾楼，魏央见状一把拉住了他。

        只见方非慢慢起身，低头看着湖面上刚刚被自己拉着衣领丢下的顾楼，眼中写满愧疚：“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若你化为厉鬼，我愿一人承担绝世之冤怨。”

        鬼骸像豺狼禽兽见到生鲜肉一般扑向顾楼，白骨成堆淹没了黑衣少年。血池表面如沸腾般产生巨大漩涡，将目之所及的白骨尽数席卷入血池深处，扶桑树上的骸骨人墙轰然坍塌，被漩涡中心的黑洞吸附收纳，很快水面趋于平静。

        江济之肩头的那只鬼骸也在千钧一发之际烟消云散，保住了性命。他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蹒跚着来到方非身边，看到他的手在颤抖。江济之万没想到他为了救自己不惜做到这个地步。想要宽慰他，却无从开口。

        魏央这才放开冷戎，冷戎几乎是摔下扶桑树，用手掌在地面上不停的抓着挠着。直到手指流血，可地面干燥无痕，又回到他们进来时的状态。仿佛先前经历是一场梦，然而，他确实在这场梦中丢失了顾楼。

        顾楼迷迷糊糊中感觉被无数双手拉扯，全身上下如千万只蚂蚁在爬，奇痒难耐，四肢被束缚堕入血池深处。

        若是旁人，或许会六神无主，拼命挣扎。顾楼却一脸平和，随波逐流。直到脚触及血池底，突然睁开双眼，眼前出现一条明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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