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夜灯

两点之后咖啡馆会有短暂的点单高峰期,需要大家配合好才能完美的在早班下班之前做完。今天店长休息,她取走昨天订的小蛋糕之后就回家了。

        小吉还是在下班之前逮住了一点时间跟她细说了上午纪行过来买咖啡的事情

        “是这样的。”小吉一本正经地说：

        “他来买咖啡,结账的时候给他朋友那张会员卡上充了钱。”

        说到这儿她停住,不解地说：

        “他充钱的卡,为什么不挂自己的名字？”

        茯苓说：

        “第一次来店里时，他朋友喝醉了,他说自己不是本地人,充卡的时候就留了一个他朋友的姓名。第二天我让他朋友留电话,那个人让我问纪行。”

        “所以,会员卡的电话号码是纪行的呗！”小吉说。

        “对。”茯苓应道。

        小吉摆摆手：

        “这不重要,扯远了。”

        又说道：

        “纪行充完钱,问我你怎么没上班。我告诉他你是晚班,又问他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你知道纪行说啥吗？”

        茯苓一点都不好奇,她现在只想去数钱。

        小吉不依：

        “哎,听我说完嘛。”

        “好好,你快说我还得上班。”

        小吉：

        “纪行说要跟你道谢,半个月前的那件事,说谢谢你给他递棍子。”真是太搞笑了。

        原来那天交警来过之后，醉酒的车主被带走进行询问。经查验，醉酒的男人虽有醉酒驾车意图，但未实行，只是口头警告,而对纪行进行攻击,在得到纪行本人的谅解之后便被家人接走了。反倒是与他一起吃饭的那位朋友出了问题。

        在审问闹事的车主时,交警顺着他的说辞，发现他朋友跟他喝完酒竟然自己驾车回家了。交警去他家时,他老婆说他已经睡着了。后来醉酒驾驶证据确凿，被警察带走。

        茯苓见她一点都不着急下班,便催促她：

        “你快去换衣服吧,你的男朋友还等着你呢。”

        “对哦,我们约好看电影的,我得先回家洗个澡换件衣服。”

        小吉边走边说：

        “先撤了,我柜子里的饭盒装的是炖排骨,我妈带给你的,你晚饭记得吃。”

        “没问题。”茯苓笑着答应。

        自从小吉谈了恋爱,好像每天都很开心,无忧无虑的。

        茯苓将她送出门,让她骑车慢点,她家在旧区,骑电动车单程要二十分。

        现在天还不太冷,冬天的时候,小吉晚班都会住在茯苓家里。不过,茯苓预测,近几个月为了方便谈恋爱,小吉可能都不会上晚班。

        今天周一,凤凰已经调回中班,这周跟她搭班的是胜利。

        胜利此刻正捧着杯子假装睥睨着窗外往来行走的人群,试图营造出一种孤傲的状态来。

        这会儿店里只有卡座那儿有两个人在谈事,茯苓送完咖啡,也倒了一杯麦茶,站到了玻璃窗那儿。

        胜利依旧是目不斜视,问道：

        “茯苓,你说住在这个小区里的大爷大妈们,都是退休的老干部,不应该属于文化人,有品味的吗？他们好像除了过来问我们智能手机怎么用之外,却从没来喝过咖啡。”

        茯苓笑了笑：

        “来,举杯。”说着端起自己的杯子。

        胜利侧头看她,依循抬起手里的热茶。

        茯苓拿自己的马克杯轻轻撞了一下胜利的玻璃杯,发出极小的铛~的声音。

        “你看,我们俩一个喝茶另一个也喝茶,说明喝咖啡也不是必选项。老人们本来睡眠就少，再多喝咖啡，小心她们天天来找你问:

        “怎么开流量，怎么发红包，怎么给手机充钱看小说。”

        听茯苓这么一解释,胜利噗嗤笑了。

        “也对，不然我们哪有一点清闲功夫喝茶。”说完他转过头继续看过往行人。

        这个时间段,多是老人去接孙子孙女放学的时候,小区门口好不热闹。

        “你晚上吃啥啊？”胜利问道。

        “随便吃吧。”茯苓随即想到小吉给她留的排骨。

        “小吉给我留了一盒排骨,分你一半？”

        “不,等会儿有人给我送好吃的,到时候分你一半。”

        胜利的眼睛似乎是被胶粘在了小区门口那儿,从玻璃窗这儿望小区入口确实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茯苓回吧台拿手机,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是一个男人,长得白白净净的,个子很高,带着一顶棒球帽,蓝色牛仔外套的扣子没扣,单手拎着一个保温包。

        茯苓见胜利开心地迎上去,接过保温包,举止亲昵地拉了拉对方的衣服,又一脸严肃的说着什么。

        茯苓身高一米六八,胜利比茯苓高十四厘米,今年初他们去办理健康证时还排列过店里的身高图。胜利是店里最高的男生。眼下,正在玻璃窗那儿腻歪的二人，竟是一样的身高。

        男孩或许是内向的性格,在店里呆了十几分钟就走了,走之前还给茯苓打了一声招呼，叫了一句姐姐。

        茯苓笑着送他离开,回到吧台时发现胜利不似刚才轻松自在的模样,反而略显局促地说：

        “茯苓,我上周跟父母表明了自己的性取向,他们虽然一开始有点伤心和不解,也不跟我说话,但这几天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我,所以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跟你们介绍我喜欢的人。”

        他说话时右手拇指摁着吧台的不锈钢操作台,光滑的台面似乎也在反馈给他坚硬的力量。

        听完他的一番坦白，茯苓走近胜利,跟他并排面向座位区站着,他收拢右手,垂至身侧。

        她抬起右手,轻轻拍拍着胜利的后背,放低声音说道：

        “眼光不错啊你,男朋友还挺帅的。”

        茯苓感觉手掌下胜利的后背在微微抖动,以为他十分紧张,赶忙侧头看向他。

        谁知道他竟然在笑：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茯苓面带疑问看着他：

        “怎么？”

        胜利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我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支持我,所以我先告诉了你。”

        茯苓也轻松起来,“你呀。”

        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便返身去休息室,取了那盒排骨放进微波炉加热。

        胜利过来,捧着男朋友送的晚餐说道：

        “来,见者有份,分你一半。”

        “不用了,你吃吧,我胃口不好,排骨都未必吃的完。”

        茯苓从微波炉里端出排骨,放到吧台一角。

        “你去里面吃吧,暂时不忙,我在外面吃。”

        茯苓从不跟他们客气,胜利自然也不客气,捧着保温包去了休息室。

        茯苓很快吃完大半盒排骨,剩下的她包好准备带回去,明天当早饭。胜利足足吃了半小时,洗完饭盒还一直是喜滋滋的。

        七点的时候来了几桌年轻人,其中一桌吆喝了另一桌陌生人一起玩狼人杀,茯苓跟胜利感叹,现在的小孩好像都挺外向的,不怕人。

        胜利在洗杯子,跟她说：

        “你是不知道,去年过年的时候有个小女孩在店里瞅见一个经常来店里吃抹茶蛋糕的男生,愣是天天来偶遇,最后竟然让她要到了联系方式,谈起恋爱来了。”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件事？”茯苓仔细想了想,没记起来。

        胜利笑了：

        “你算上年假一共连休六天,那姑娘五天要到电话的，等你回来,人俩都开学了。”

        纪行还没推进门,就见茯苓和一个男生在讲话,他步子快,进来直奔吧台,因此门铃响起,被讲话的二人注意到时,他已经站到吧台点单处。

        茯苓跟他问好,说话时嘴角牵动脸颊,酒窝就深深浅浅地显现出来了。

        “一杯拿铁再加一个浓度,在这喝。”纪行说道。

        “好的，您稍等。”茯苓抽出小票扎在票据针那儿,动作熟练的萃咖啡。

        等待期间,纪行两手手指交叉相握搭在吧台上,看着茯苓的动作。

        “上次的事，还没好好跟你说谢谢。”纪行说。

        茯苓笑了笑:

        “今天我来的时候早班同事把你的话告诉我了，举手之劳，再说人还是你打退的。”

        那天警察来过之后，茯苓跟小吉到下班时间，就先回去了。纪行在跟警察沟通之后，又因为工作连夜回了市里。

        “况且。”

        茯苓将咖啡放到纪行面前，“我还收过你送的月饼和苹果，递棍子权当还你人情。”

        纪行脸上的笑意更深，他站直身体，摇了摇头，遂将搭在吧台上的手抬起，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看样子她是真不记得了。

        “总之还是很感谢你见义勇为。”纪行端起咖啡做了个举杯的动作。

        “我叫纪行，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方便告诉我吗？”

        “傅聆。我姓傅，单名聆听的聆。不过，我同事她们习惯叫我茯苓。”茯苓说道。

        “是一种中药名吗？谐音。”纪行握着杯子道。

        “对，顺口。”茯苓说。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闲话，胜利挨在窗户边儿抱着手机回信息，而纪行的这杯咖啡足足喝了半小时,后来他接到电话,出去聊了许久,茯苓以为他走了,索性讲空杯子收了，却又见他推门进来。

        咖啡馆晚上时会关掉射灯,除了吧台必须要照明的区域,以外的座位和卡座若非客人要求,都是暖黄的台灯,光源力度较弱。

        晚上在卡座那儿玩游戏的两桌人已经走了,胜利调暗了灯光。

        此时纪行从门口走过来,他今天穿的是深色的中长款风衣,衣服的剪裁十分挺括,和之前见过的几次感觉有所不同。

        今日纪行随身没有携带电脑，他已经连续工作了两周，天天加班到很晚。昨天乔明喊他过来喝酒，他将收尾工作交给同事，今天一早就过来了。

        他到吴县原本可以直接去乔明公寓休息，却鬼使神差地从高速出口直奔这里，且一天之内来了两次。

        纪行透过玻璃门看向吧台，咖啡机上摞着的纸杯挡住了茯苓的身影。手机信息声响起，大约是乔明在催他过去的信息，他没理会。又等了一会儿，茯苓虽然来回走动着，却仍是被挡在咖啡机后面。

        他思索片刻，觉得不打招呼就走不太礼貌。

        就这样，茯苓见纪行走过来，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然后又返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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