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兔兔认真工作ing

起风了。

        桌上的文件被风吹开，纸张哗哗翻动，停在了一页资料表上。

        资料表上的那张照片有些眼熟。常韭韭凑上前去，仔细查看那张表。

        照片上姑娘微笑看着镜头，圆脸，眉毛细细弯弯，眼睛不大却很有韵味。

        “袁媛”。

        常韭韭记起了这个姑娘。

        这是那位像是来批发愿望的姑娘。

        “身体健康、肤白貌美、学习进步，找到帅哥男朋友。”小姑娘喋喋不休的清脆声音在常韭韭耳边响起，她像是怕神仙一晃神没听到自己的愿望，认认真真地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

        常韭韭不由得想，这些愿望，有几个实现了？应当是一个也没有，或许再过几日，她出外勤时拿到的名单上就会出现这个姑娘的名字。她会带给她生活中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惊喜。然后看着她笑出一对甜美的酒窝。

        “她就是那个幸存者。”

        涂白复察觉常韭韭捏着纸张的手在抖。看清那个名字，他松了口气。还好，这个姑娘被他救下来了。

        看到袁媛的名字出现在这里，那些冰冷的死亡数字化作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重重地压在常韭韭心上。

        这样安静的常韭韭让涂白复心焦。他反思自己不应该缀在那几个神仙身后，冷眼看着他们浪费时间。

        以前有人告诉他，生命是很重要的。不仅要爱惜自己的命，也要把别人的命当命。

        可是他居然忘了。他又犯错了。

        “是我的错。我本该救下更多的人。”

        虽然看不到涂白复的大兔子原型，但常韭韭仿佛看到了涂白复的长耳朵无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

        别人都喜欢把锅甩出去，唯有涂白复，使劲把锅扣自己头上。别人甩来的锅他也照接不误，半点不为自己辩驳。

        “你是兔子还是乌龟？怎么那么喜欢扣着锅前行呢？”

        常韭韭又气又心疼，突然很想摸摸毛茸茸的大兔子。那天她瞅见干草堆上的兔子，胖乎乎的，看上去柔软又蓬松，很想抱起来rua几下。但涂白复好歹算是她的上司，她也不好提出让他化作原型让自己摸摸这种无理要求，只好退而求其次，摸上了涂白复滑溜溜的发。

        “人是恶鬼杀的，时间是那群废物浪费的，就算你想配合他们，抓紧时间调查，他们会答应你吗？”

        不会的。

        他们认定涂白复不是好鸟，无论涂白复说什么做什么，也不会改变他们心中所想。他们与涂白复的矛盾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单是涂白复愿意同心协力是没有用的，对方不配合又能有什么办法。

        好在涂白复把袁媛救了回来。

        能少死一个人，已经很好了。

        常韭韭心里稍微松快了点，继续开解敏感大兔子。

        “现在不一样了。我陪着你，你说什么我都配合你。领导，安排工作吧。”

        陪伴，真是个美妙的词汇。

        涂白复的心一点点被“陪伴”带来的喜悦蚕食，他很喜欢这个词，更喜欢这个词从常韭韭口中说出。

        他很不擅长表达内心的感受。他想告诉常韭韭自己的喜悦，但又觉得应该挑个更好的场合，庄重地告诉对方，“有你在我很高兴，我想让你一直和我在一起。”

        犹豫很久，长了嘴等于没长的涂白复放弃表达自己，直接开始安排工作。

        “明天你去阴司，看看这个月有没有已经死亡、魂魄却没有归于地府的人。”他顿了一顿，领导压榨员工的自觉突然出现了。

        “明天下了班再去。阴司入夜才开始上班，不影响你白天在江左坐班。”

        常韭韭勾起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皮笑肉不笑。她今天才看透，不管多么貌美的上司，在压榨下属这一点上都是相同的。

        但她决定再争取一下。

        “请问领导，有加班费吗？”

        涂白复回之一个同款笑容，“江左没有这个预算呢。”

        常韭韭无话可说。

        “不过可以从我私人的帐上给你出加班费，明天给你。”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都心地善良。常韭韭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涂白复加了好几个一百分，还附赠了好几朵小红花。

        常韭韭踏着欢快的步伐回了房间，万分期盼明天的到来。

        涂白复在霁园上布了阵，确保常韭韭的安全。

        他还是把那几条人命归在了自己头上。

        甲一和乙二守在医院里。袁媛躺在病床上，和之前的活力少女完全不同。她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泛着毫无生机的白；下眼睑处带着明显的青黑，唇上没有血色，暗淡的发着灰。呼吸很浅，在呼吸面罩上打出淡淡的雾气。眼皮翁动着，看上去睡得并不踏实。

        突然到访的涂白复让甲一和乙二有些吃惊。相交天界众仙，阴司的员工多半在地府和人间来回，对涂白复的传言有所耳闻，但并未有过多恐惧。

        二人上前，“是又出事了吗？”

        涂白复有些讶异他们的态度，愣了片刻，“没有。”

        甲一和乙二是资历很老的阴差了。如今守在这里，是怕恶鬼缠上袁媛，再来伤害她。恶鬼已经吞噬过一位阴差，二人冒着极大的风险守着袁媛，还挂心着今夜是否有其他人受害。

        “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涂白复此趟前来是为了袁媛。他救袁媛救得很匆忙，只和恶鬼草草交了几手。当时袁媛不省人事，被送到医院后一直昏迷着。中间醒来过一次，目光呆滞，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字音。

        涂白复从庄澹那里借来了追魂镜，袁媛的三魂七魄尚且全乎，但多少被恶鬼啃了一口。靠着镜子追到恶鬼希望不大，不过可以回溯看看袁媛在他到来前经历了什么。

        “这个现在能用吗？”

        他掏出镜子，在甲一、乙二面前晃了晃。

        “她的魂魄目前不是太稳，可以试试，但可能只能试一次。我们稳住她的魂魄，你进去看看。”

        涂白复依托镜子回到了袁媛出事的那天晚上。

        天将将擦黑，月光被云层遮得很严实。风雨欲来，袁媛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暗自后悔没有穿件外套出来。

        她刚结束在便利店的兼职，手里拎着从店里带出来的饭团和关东煮，热汤散出氤氲的雾气。

        实在是有些冷，一点也不像夏季的温度。

        袁媛找了个路边的长凳，打算先把暖呼呼的关东煮吃了，给自己增点热气。她先喝了口热汤，庆幸自己把剩下的这些关东煮打包走了。夏天关东煮卖的并不好。

        真奇怪，今天怎么会这么冷？

        寒意顺着袁媛的骨缝钻进去，她胳膊上的小汗毛炸了起来，鸡皮疙瘩也一并出现了。

        莫名的恐惧摄住袁媛的心魂，她不敢多做停留，手忙脚乱地把关东煮的袋子重新系好，打算回宿舍再吃。

        碰触到盛放关东煮杯子的那一瞬，袁媛僵住了。

        方才还热腾腾的汤，如今触手一片冰凉。她像是握住了一杯冰镇饮料，带着心肝脾肺肾一起凉透了。

        有东西在盯着她看。

        袁媛不敢回头，攥紧了手中的袋子。她甚至不敢跑，只敢保持平常的步速往前走。

        但她的动作实在太僵硬了。

        身后探出一只手，从她的脖颈后，伸到了她眼前。

        这只手很肉，五指短粗，手掌生着厚厚的茧子，甲缝中油腻腻的，大拇指上套了个光泽暗淡的金戒指。

        袁媛的视线紧跟着这只手，她全然忘了该怎样呼吸。

        下一秒，这只手猛地收紧，捂住袁媛的嘴，拖着她往偏僻的地方去。

        她从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的尖叫，疯狂地踢打尖叫。她的手向后探去，使劲怕打着什么。

        袁媛好像抓住了恶鬼的另一只手，她僵了一瞬，握着那只手上下摸索。她好像是确认了什么，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几个字节取代了无意义的尖叫，袁媛重复着，但嘴被恶鬼死死捂着，发出的声音破碎不堪。

        涂白复只能从袁媛的视角看到当晚的事，他旁观了袁媛当晚的遭遇，却不清楚她当时究竟摸到了什么。

        好奇怪。

        恶鬼已经抓住了袁媛，却没有立刻对她下手。袁媛挣扎了很久，以她的力量完全不足以和恶鬼抗衡，恶鬼吞掉她不过是一息间的事。可是袁媛一直撑到了涂白复到来。

        涂白复从镜子里出来，他和甲一、乙二都耗费了太多心神。三人散在袁媛的病床边上，不住地喘着气。

        甲一捡起掉在地上的镜子，递给涂白复。

        “有看到什么吗？”

        涂白复摇摇头，自觉收获不大。“只看到了一只手。是个男人。”

        甲一叹了口气，夹杂着些许失望。

        病床上的袁媛像是做梦了。

        她秀气的眉皱起来，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溢出。她的嘴唇张张合合，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乙二迅速上前查看了袁媛的魂魄。

        没有大问题，看来这姑娘只是在单纯得做梦。乙二松了口气，有些脱力地坐在地上。

        他好奇地看向走近袁媛的涂白复，这个传言中吞吃神仙增加灵力的恶仙，从床头的柜子上拿了一张抽纸，替袁媛擦了擦眼泪。

        “不像是个坏人嘛。”

        乙二小声嘀咕，甲一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涂白复并不在意那二位阴差说他什么，他紧盯着袁媛不断开合的唇，依稀辨出了“wen”这个音的口型。

        袁媛究竟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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