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恭候您的归来

世界向来是查理的敌人。

        即使世界创造了查理·德森和维莉温儿两位神明，而这两位神明也永远无法憎恨祂，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

        那世界意志为什么要援助他们？

        难道世界意志回心转意了？又或者，因末日的到来，祂也遭遇了无法解决的危机？

        前一个可能性查理默认为零，而后者……查理觉得比起全体人类和行走在地面上的神，世界意志会更相信祂的信使。

        退一万步说，即使世界想要提示给他们什么，只需在查理脑袋里说一声就够了。

        每多一分思考，查理的头都会刺痛一分，他暂时停了下来，因为身后出现了许久不见的客人。

        候在查理身后的艾薇尔对这一个方向警惕了起来，但当拿到身影的主人现身时，她意识到自己再怎么戒备也无济于事。

        金色的靓影从阳光下走出，艾薇尔眯着眼睛才能勉强直视她的金发，安妮戴尔穿着垂到脚跟的黑色斗篷，她虔诚地跪在查理面前。

        “感恩您的驻足，我主，安妮戴尔终于得以窥见您的影子。”

        查理没有给予回应，他站在原地，仿佛在回忆这名女孩到底是谁。

        安妮戴尔没有忘记问候艾薇尔，“艾薇尔·修里斯小姐，辛苦您对我主的侍奉。”

        “侍奉？”艾薇尔气得挑了下眉毛，“好，我接受你的行礼。”

        被查理占了便宜也就算了，圣黑分教掌权者的便宜可不是谁都能占的。

        安妮戴尔不置可否。

        艾薇尔看了一眼那边默不作声的查理，“那我就先走了。”她果断选择离开。

        “我以为她会阻止我与您交谈。”安妮戴尔说道。

        “她比你想得更敏锐。”查理回过头，如果艾薇尔还在这里会发现，他的眼神仍然同半年前一样。

        见到如今的查理，安妮戴尔将头低得更深了。

        “你在这里藏了咒文？”查理的一根黑线在破损的石像上一勾，一个化作烟雾的文字被引了出来，挥散在空中。

        安妮戴尔似乎在所有“旧者”的石像上布置了隐晦的符文，只要查理在石像附近停留，她就会有所感应，立刻赶来。

        末日到来那天，艾薇尔带着查理离开了佩恩的境内，当时圣黑教会忙得焦头烂额，她的确避过了圣黑的耳目。

        除了查理当初主动找来，圣黑教会想要寻找他是难于登天的事，安妮戴尔也无计可施，只能不抱希望地将咒文散布出去。

        她认为“旧者”的石像化一定会引起查理的注意，事实上的确如此。

        令安妮戴尔感到惊喜的是，查理的确发现了她隐藏在石像上的咒文，但他并没有离开，他选择留了下来。

        对于信徒而言，神明的任何一个举动都可能成为对方铭记一生的恩赐。

        “我主，安妮戴尔有一事想问。”

        “问吧。”

        “您为何要留在这里装疯卖傻？”

        “装？”查理被逗笑了，“我只是勉强能够保持自我罢了，我需要承受的，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安妮戴尔听出查理话中的责怪，“怎敢。”

        “你们是一群非常出色的信徒，”查理挖苦道，“你们从不拘泥于对神明的信仰，善于挑战神明的底线。”

        安妮戴尔明白查理在指责什么，“请您息怒，那些‘眼镜’是对末日的必要手段，否则的话，人类将无法分辨人类与怪物。”

        她说道，“您有所不知，佟泽沃的‘旧者’们实际上是最晚复苏的，在佩恩，‘旧者’甚至具有更高等的智慧，他们善于掩盖身体的异常，伪装成人类。”

        “或者说，我们应当称其为‘新者’，但碍于分辨，我们决定沿用您定名的称呼。”

        说白了，圣黑教会的确是再为人类做事，他们的行事风格于理没有问题，只是他们从未考虑过查理的感受。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请回来吧，圣黑不能失去您。”

        查理早就看惯了圣黑教会这群人虚伪的嘴脸，这群家伙诠释了何为将神明作为工具。

        “怪物不断入侵我们的国度，‘旧者’聚集在国度中，内忧外患，我们需要您的回归，需要一位行走在地面上的神明。”

        “一个没有神明的国家是不够完整的。”

        查理听后笑了，“也就是说，除了我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神管你们了？”

        安妮戴尔脸上笑容不减。

        “佩恩的王在缝隙深处，纯白女神也失踪了，神女不足以担起整个纯白教会的重任，邪教的邪神们更不必提及。”

        “被所有的神明抛弃，人类现在落到如此地步了吗？”

        “安妮戴尔，请求我也要有个限度，”查理居高临下地说到，“我是混乱之神，我入局的代价，便是将所有计划打破，再也没有人能够预知到未来。”

        “这就够了，”安妮戴尔深低着头，吟唱般说道，“请搅乱现在的洪流吧。”

        “看来你们的确是要被逼入绝路了。”查理失笑摇头。

        见到查理的态度缓和，安妮戴尔的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对了，我主，安妮戴尔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

        安妮戴尔竖起一根手指指向天空，“末日来临当天，天空中出现一对血红色的眼睛，后来我与布尼尔森查阅了所有知识，才判断出那位存在的身份。”

        “那似乎是彻底站在怪物一段的神明，真正的神系怪物，很遗憾，我们没能窥得祂的真名，但至少可以确定，裂缝中的恶魔阿孽尤普珞斯是祂的眷属，正是那位神明引导了怪物，展开了人与怪物的战争。”

        “所以……能否请您出面说服那位神明休战，或者……干脆让祂也成为您血肉中的一部分？”

        查理不假思索地笑着回答，“你想得美。”

        “啊哈哈，您果然会拒绝。”

        大概没有人会答应这么勉强的请求……“我还有些事要做，等时机成熟，我自会返回。”

        “恭候您的归来。”

        安妮戴尔的身体化进影子里，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她走后不久，艾薇尔就略有所觉地找了过来，比起安妮戴尔，她的表情就像是受了委屈似的，“我们还是要回到佩恩了？”

        查理只能回答，“嗯。”

        “回到那个因为你是怪物，就用枪口对着你的地方？”

        “……嗯。”

        无奈之下，他补充道，“人类都是那样，在哪都是一样。”

        艾薇尔并不是个不能通情达理的人，她只是太过爱憎分明。

        “……好吧，所以你并没有真正疯掉，为什么不告诉我？”

        艾薇尔也是在查理阻止她触碰那一丝淤泥的时候才意识到，查理即使在平时疯狂的时间里，也能够保持理智。

        “艾薇尔，你当初的帮助非常有用。”

        “那位怪物的神明盯上了我，但祂极度厌恶人类。”

        如果当初艾薇尔没有捡走查理，也仍会有人捡走昏迷的混乱之神，只是当他再度回来的时候，返回的或将再不是查理·德森，而是一只被绝望与疯狂支配的怪物。

        “现在，世界上一半人类的绝望都在我这里，”查理说道，“我到底是不是清醒的，就连我自己都说不清。”

        说着，查理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平日里寻常的一个动作，却蕴含着百般痛苦与折磨。

        “我现在很后悔，当初不该对着你的脑子用那么多次通讯水晶。”艾薇尔道。

        查理不希望让气氛太过悲伤，“即使你从未使用过，我也……”

        “抱歉，我让你本就不灵光的脑子更加雪上加霜。”

        “……”

        查理原本准备好的台词卡了壳，好吧，他想说什么来着？就当他从来没有说过话吧。

        艾薇尔将收拾好的行礼一起装进了她的大皮箱，鬼知道原本住在箱子里那位可怜的男人现在被挤到了哪里。

        艾薇尔也是行动派，当她见到安妮戴尔那刻起，她便意识到有什么无法改变的事情要发生了，既然如此，她只能提前做好准备。

        “什么时候回家？”她早就思念史密斯太太了，若不是查理的情况有些棘手，艾薇尔早就溜回去偷偷看她。

        现在轮到查理觉得时间紧急了，“等等，还有个问题没解决。”

        查理从收藏室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盒子，盒子中盛放着丘迪棵重要的身体躯块。

        在历史大陆上，查理将丘迪棵的身体躯块放进了收藏室里，与许多虚幻物贴在一起，试图让那些虚幻物染上丘迪棵的气息。

        事实证明，查理的实验成功了，那些虚幻物虽然没能增加什么特殊作用，却成了架通他与丘迪棵的桥梁，即使对方在缝隙极远的一端，查理也能隐隐感知到祂的存在。

        令他有些遗憾的是，丘迪棵已经离开了神木，他无法借此打探神木周围的状况。

        那片大陆因查理的掘地三尺而消失了，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和淤泥一起沉入大海，但值得一提的是，淤泥创造的不仅仅是历史，还有与丘迪棵一模一样的神。

        那块地盘简直是神明的复制集中营，即使在历史消失后，已经被查理隔离出来的，藏在残躯中的丘迪棵依然存在。

        查理已经不打算留存实力了，他打算将这个虚弱的丘迪棵就此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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