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烈清淼

　　三年后。

　　“怎么今日下职这样早？”榴月给李泱端来一碗消暑的绿豆汤，见他喝下缓过来后问道。

　　“今日陛下身子不适，传了太医，又宣了后宫娘娘们侍疾，我们也不便留在宫里了。”李泱接过榴月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汗。

　　三年前李泱认祖归宗，参加了那一年的武举，顺利地夺得魁首。

　　圣上本来就青睐李泱这样年轻英俊、武功高强的武状元，又有骠骑将军的周旋，李泱成功领了个御前侍卫的差事。

　　御前侍卫负责跟随在皇帝身边，随时保护皇帝的安全，这个差事做好了就是陛下的心腹，青云直上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李泱虽然是武状元，但这个差事可是个香饽饽，虽然难做但是危险系数不大，还前途无量，可见骠骑将军对这个外孙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

　　李泱也没让家人失望，短短三年时间就做到了御前侍卫总领的位置，那可是皇帝面前的四品官，不比外放的二品大员差。

　　“这几天暑气正盛，御医又嘱咐陛下不可贪凉多用冰，陛下受不得暑气身子不适也是正常的。”李泱跟在陛下身边也热的难受，好在回了家能舒坦些。

　　榴月这些年的生意做的好，光是醋洗布的推广就为她带来了数不清的金银，来到京城后，借着哥哥和丈夫的名头，她又推出了一些新鲜玩意儿。

　　最赚钱的当属给那些贵夫人使用的各种保养美容的膏脂、精华。

　　她一个修炼千年的石榴精，对植物功用的了解是凡人拍马也赶不上的。

　　有了想法就有了方向，有了方向就投入实践，第一家妙颜阁开了不过三月就带来了近十万两银子的收入。

　　美容养颜的东西是贵夫人才会用的，虽然赚钱但是市场并不算大，所以榴月又开了两家分店后就把心里投入到餐饮经营中去了。

　　如今京城最大的酒楼就是榴月斥巨资开的，分为不同的等级为食客们服务，新鲜别致的菜式让许多人慕名而来。

　　李泱总被同僚们打趣嫁了个财神爷。

　　他从来没有避讳自己是赘婿的事实。

　　“我今日带着平安乐乐去了外祖家，烈将军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想要看看平安和乐乐，娘没让他进门。”

　　榴月有些头疼，她是不愿牵扯进上一辈的恩怨中去的。

　　“他哪里是想看平安乐乐，分明是想借着机会见娘。”李泱冷哼一声，他是不想认这个父亲的，但是血缘关系却是无法磨灭的。

　　因此他自己开府别住后，烈汝阳上门拜访，他也没办法把人拒之门外。

　　想看平安乐乐，大可以往府上递帖子，何必非趁着娘子去看外祖的时候？

　　分明是借着平安和乐乐做筏子。

　　“我也是这样想的，真不懂他在想什么，这么多年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榴月是真的觉得烈汝阳蛮恶心人的，只是他们这些小辈却做不了什么。

　　李泱微微蹙眉：“莫不是他那个儿子又出什么事了？”

　　烈汝阳和白霜棠的独子烈清淼生来体弱，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年近而立也没留下根苗来。

　　莫不是他要不行了？

　　事实上，李泱还真猜中了。

　　“淼儿，你再喝一口药吧，喝了才能好得快，你要是嫌苦，娘给你准备了蜜饯。”白霜棠苦苦劝着儿子，近似哀求。

　　“娘，我真的不想喝了，这些苦汁子喝了有什么用呢，只能吊着我一口气罢了，可我这样又真的算活着吗？”

　　烈清淼人如其名，瘦弱、温润、泪光点点，整个人就像一汪即将干涸的泉水，一阵风就能要了他的命。

　　“娘，等我死了，让婉娘回家吧，让她嫁个好人，嫁给我委屈她了。”

　　这样好的姑娘，若不是当初家里出了事急需用钱，何必嫁给他这样的废人？

　　他这残破的身子，甚至都没能给她一个孩子。

　　“胡说！烈清淼，你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你怎么能这样不孝？”白霜棠气急，扬起巴掌就想打下去，可是她不敢，她怕自己的一个巴掌就能让儿子丧了命。

　　“娘，儿子替你赎罪。”烈清淼淡淡地笑了一下，扎心窝子的话张口就来。

　　白霜棠是他娘，她给了他一条烂命，让他一出生就背负着罪名和破烂的身子，若是可以，他宁愿他没来过这世上。

　　他从来没为自己活过，没有肆意、自在地活过，他这一生像个苍白的笑话，人人都恨他，包括他娘。

　　可她又只有他，所以她拼尽了一切想让他活着，可是却给他带来了更大的痛苦。

　　他不由得想起李泱，李泱应该算是他的哥哥吧。

　　他见过李泱，在他高中武状元打马游街时。

　　那个险些被他娘害死的哥哥，在穷乡僻壤里野蛮生长，终于长成了一棵可以为家人遮风避雨的参天大树。

　　李泱身上蓬勃的生命力是那样耀眼，与他比起来，他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他自小锦衣玉食，却苟延残喘。

　　而李泱历经穷苦磨难，浴火重生，他什么都有了。

　　若是当初娘没有做错事，李泱会是什么样子？应该会更优秀吧？他会成为一个骄傲潇洒的世家公子，被家人捧在掌心里？

　　他们会成为好兄弟吗？应该会吧，他们年龄相仿，血浓于水，他们会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一起闯祸，打马过长街，满楼红袖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躲在角落，像老鼠一样窥视李泱。

　　“你……”白霜棠悲哀地摇了摇头，她当年不过是一念之差，这么多年，难道对她的惩罚还没有到头吗？

　　她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孩子，而唯一的儿子又病殃殃的活不长，她废了多少心力，寻了不知道多少名医药方才将他留到现在。

　　可是他说不活就不活了？那她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什么？

　　丈夫离心、儿子埋怨、娘家无情，眼看着黄土埋半截的人了，竟然众叛亲离？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当年的一个错误。

　　可是李泱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她只是丢了他，又没有杀了他。

　　而且李泱如今学的这一身本事难道就没有她的功劳吗？若不是她让李泱流落在外，他怎么会有机会学得这一身好武艺？

　　说不定他会因为长辈的溺爱长成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呢？

　　烈清淼听着她的一番发言，惊得连咳嗽都停了：“娘，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她怎么不想想，若不是李泱福大命大遇上了好心人，恐怕早就被野兽吃了或者化作一杯黄土了？

　　她欠了李泱一条命，又让霍夫人承受了二十多年的失子之痛，却还觉得别人对不起她。

　　“娘，你走吧，我累了，想睡会儿。”烈清淼把被子拉了起来，这会儿功夫的交流已经让他身心俱疲，实在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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