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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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卿给齐氏磕了三个头。
齐氏没有拦着,在她磕完最后一下时,微微叹了口气:“孩子,头也磕过了,起来说话吧。”
赵清卿没动,只有覆在大腿上的手极不自然地蜷了起来。
齐氏拍了拍吕卓宜的手:“卓宜,我同你阿清小叔有要事相谈,你去院中替我们守着。”
吕卓宜不由睁大眼睛:“祖母!你明知道她……她不是……”说着,她目瞪更大,从祖母淡然的脸上看出了什么不妥,顿悟似的,末了就是一阵恍惚,又一阵认命般的呢喃:“原来如此……你们,你们都知道她……”
“只有我……”她神情木然地起身,像个被支配的皮影人,失神离开房内。
赵清卿回头看了眼她离去的方向,早没了身影,只余细滑帏帐上的最后一点粼粼波动。
齐氏一心扑在赵清卿身上,暂没功夫理会孙女的变化。
前几日,肖绛雪为府中二老定期送安神药上门时,坦白了郁向青的真实身份,国公爷夫妇是见惯大场面的,大致猜到赵清卿有所谋划,只是对于她进宫一事,却是比自己宝贝孙女当初答应进宫为妃还要不解,不过他们也知道,该是时候向她问清原委。
毕竟这几个孩子中,她坎坷多年,最是不易,该有个好归宿,但绝不是皇宫。
齐氏一想到她从前矫健的身姿如今竟然受损至此,心中难免又痛又气,急起来更是用力拍榻上,颤声叹道:“阿清,何苦啊!”
赵清卿把头埋低。
见她还在逃避,齐氏脸色严肃起来:“你这孩子,我最了解不过,你进宫绝不是顶替你那自私的妹妹,你有你的抱负,断然不会因为她牺牲在军中多年的打拼。”
“你且一五一十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西楚的那位殿下?”
赵清卿背脊一僵,缓缓抬头,一双澈亮的眼睛全是倔强,在齐氏审视的目光下,她才开口道:“是。”
齐氏叹了口气:“斯人已逝,你又何必执着?”
赵清卿道:“止禹死因,不在疆场,不在西楚,而在魏廷。”
老夫人眉心紧蹙成川字:“故而你铤而走险,干脆进宫一探究竟?”
赵清卿点头道:“前朝宁道远把持朝政,扫清异己,少帝登基不过五年光景,京师重地便以太傅之令马首是瞻,我若是以赵清和的身份出现,宁道远定会忌惮我手中兵权,想方设法铲除我。再者,火烧万人坡,已令南蜀主力军心涣散,收复西南一州五县,我当初也是志在必得,至于最后平定南蜀的西束城一战,清西军中有齐拾安坐镇,不会再生变数,那场战正是我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好机会。”
老夫人听后沉默地衡量片刻,终是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我看着你与阿昭一道长大,一同练功,见你从小在武学上颇有造诣,将我齐家枪法倾囊相授,早把你视如己出,盼着你能与你母亲楚瑜一样,闯出内闱,投身行伍,在军中有所建树,万不能像闺阁女子囿于后宅,整日勾心斗角,糊涂一生。”
“自你母亲亡故后,你对你父亲心生怨怼,更是与后院的樊小娘水火不容,偏你父亲赵南霆又是个顽固不化、万分迂腐的性子,不肯好生教养你,在你百般挑衅之后对你不再管束,眼中只有他那个能赋作诗的庶女。好在有你外祖父武宁侯将你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养在西宁军中,也倒成了个栋梁之才。”
“侯爷戎马一生,功成不居,然而先帝在位之时,南蜀兵强马壮,四十万铁骑压境来犯,满朝文武无不主张割地求和,是你外祖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死谏,以楚家累世军功作保,立下一纸军令状,誓要将南蜀敌军驱逐关外。”
“托你祖父宏愿,你与寻常女子不同,你手中拿的是能与冥溪剑齐名的天水长枪;身上穿的是威慑三军的金盔铁甲;视线所及之处更是望北关外的孤烟大漠,连绵雪山;边陲百丈之高的守西塔上,往西看是一隅偏安的富饶西楚,往南看是南蜀抢占的一州失地……赵清和,你如今假死脱身,为了儿女情长只身进宫,与战场上丢盔弃甲的逃兵有何区别?我且再问你,你母亲楚瑜缠绵病榻的十年里,除了兵法战术,都教导过你什么,可还记得清楚?当年她不顾你祖父反对,毅然下嫁你父亲,断送数年攒下的军中声望,这一腔赤诚真心,最后又换来了什么,你难道会不知?!”
赵清卿静静听完老夫人的训诫,始终一言不发,但面对老夫人连连诘问,她再也回避不了。
母亲楚瑜是武宁侯独女,昔日大魏皇室为防武宁侯拥兵自重,生出贰心,将庆云长公主许配给他,婚后二人琴瑟和鸣,诞下一女便是楚瑜,然而庆云公主金枝玉叶,也没有闯过女人产子的鬼门关,当夜失血过多,在侯爷怀中离开人世。
饶是武宁侯这般铁骨的七尺男儿,也抱着亡妻恸哭一夜,涕泗横流,第二天宫中传来旨意,封其女楚瑜为元凤郡主,享公主一应礼遇。楚瑜从小自由出入宫城,受太后外祖母与皇帝舅舅的宠爱长大,随皇子一同学习,通五经贯六艺,文武潜力都远在诸皇子之上,后又随其父武宁侯楚典出征,戍守西境,协其父组建西宁军精锐,赫赫之功不以赘述。
元凤郡主风光无限的这段时日,大魏女学随之盛行,世家贵族甚至多有打破男女大防,允许本族子女共进学堂马场,国子监破例始招女学生,朝中更是有女官崭露头角。然而,正当举国上下广为流传她那句“休言女子非英物”的壮志豪语时,楚瑜竟褪去战袍,像是也逃不开女子的宿命,嫁给了还是军中副将的赵南霆。
赵清卿的记忆里没有那个英姿飒爽的元凤郡主,只有终日卧病在床,愁眉不展的太尉府大娘子。
母亲对往事只字不提,父亲偶尔来她院中探望,也是对视无言,一顿饭的功夫都坐不住就去了樊小娘院中。
父母的相看两相厌令她不解,只怪父亲见异思迁,偏心年轻娇弱的宠妾,直到母亲咽气前双目怒睁,空洞而执着地盯着北窗,嘴里不断喊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知为。
这并非父亲的字。
不是父亲变心,而是母亲不爱。
那一日残阳如血,赵南霆快马加鞭,跑死了三匹西境宝驹,方从江北巡视水防归来,终究没见到楚瑜最后一面。他坐着床边,脊背像承受了千斤的负重,彻底垮了,静静地端详妻子早已瘦脱相的容颜,那么羸弱,那么陌生,直到府中管事苦苦相劝,他才颤抖着手为她阖住双眼。
赵清卿跪在地上放声痛哭,哭到完全失声,他闻之也落下两行泪水,哑声道:“阿瑜,我对不住你。”
思及至此,赵清卿眼眶湿润。
“罢了罢了。”齐氏倾身朝赵清卿伸出双手,要扶她起来,“你母亲虽是含恨而终,却是最疼你爱你的,为人父母固然望子成龙,可哪个母亲不愿自己孩子恣意一生呢?既然你有你的选择,我亦不会干预。”
赵清卿起身,跪久了令腿疾处隐隐作痛,她左腿稍作活动,便被齐氏拉着坐上塌。
“我是女儿身,亦是常年行走在外,抛头露面的过来人,怎会不知这世间女子的难处?”齐氏温柔地抚摸她的手,“卿丫头,这不怪你,只怪世道不公,女子要被认可,付出的远比男子多十倍百倍,我至今还记得,你儿时力气不足,为了拿稳一杆比自己还高两头的枪,在烈日下被晒得接连晕了两次,之后更是为了能使枪灵巧,不知道身上划破了多少口子,流了多少血啊……正因如此,我才替你惋惜!”
赵清卿摇头笑了笑。
她记不太清楚细节了,因为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努力,这些付出不过冰山一角,她流过的血受过的伤太多了,只有满身大大小小的疤痕会替她记着。
即使这样,她还是要坚持查明永安殿下的死因,手刃真凶,还他一个公道。至于自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大不了从头再来过。
赵清卿对一件事的执着,会让她更加苛待自己,甚至突破未知的极限,于是她回握住齐氏的手,郑重道:“您别为我担心,半年,最多就这半年时间,我一定会回到军中。”
说着,她环顾这逼仄昏暗的厢房,嘴角挑出一笑:“这皇宫怎能困得住我?”
齐氏这才面露欣慰,连连称好。
离开前,齐氏又一顿嘱咐,赵清卿均笑着应下,突然她想到什么,敛眉认真道:“等此事尘埃落定,阿卿有一事相求。”
齐氏慈爱道:“好孩子,不怕你笑话,我没有生过女儿,儿子们又早早离我而去,便是恨不得把你当女儿当儿子来疼爱,别说一件事,再多再累我同你吕伯伯都是愿意的。”
赵清卿心里悲喜交加,她也是一样,早就决心会替吕昭好好孝顺二老。
“离京前,阿卿能否去府中后院挖出一坛杏花酒?”赵清卿竭力控制自己颤抖的声音,“我想陪阿昭喝些。”
齐氏一听到小儿子瞬间动容,眨眼间泪水夺眶而出:“行,行!……都是你与昭哥儿昔日所埋。”
赵清卿掏出袖中锦帕,替她擦拭眼泪。
“好孩子。”齐氏一把抱住她,“要活着,昭哥儿想你好好活着!”
赵清卿默默将帕子捏在手中,垂眸道:“我也一直在想他。”
是了,国公爷压根不会酿酒,国公府后院的桃树下埋的那两坛杏花酒,是湿花春雨之际吕昭亲手所酿。
烟雨朦胧,灼灼的桃花缤纷落了一地,他青缎锦袍,长身如玉,给她撑开一把天青色的油伞,再由她封口埋进土里。
伞高雨斜,她顶着一脸细密的雨水,抬头恼道:“吕季阳,你给我撑好!”
吕昭故意把伞抬得更高,居高临下笑看她。
赵清卿咬牙,继续徒手堆土,恨恨道:“一点活都不干,还给我瞎捣乱,到时候绝对没有你喝的份!”
吕昭忙纠正道:“可别,酒是我酿的啊。”
见赵清卿没再理他,极度洁癖的他终于妥协蹲下,任由满地湿漉漉的黄泥蹭上他洁净的衣袂。
吕昭无辜的脸凑在她面前轻声说:“卿卿,等再回京时你我一同开坛,不醉不归。”
好,吕季阳,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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