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最美的误会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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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里，苏楝已经卸下了钗环，披着一头青丝在镜前梳发。
姐姐是真好看。
面不敷而白，唇不点而朱。
兮眠嘤了一声扑过去，最终伏在苏楝膝头眨巴大眼睛，“姐姐！我想和你说悄悄话。”
苏楝被她搞得哭笑不得，遣了下人避开候着，“这是怎么了？之前安安静静下马车，这会是有什么收获？”
“不。”兮眠侧头思索一番，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再转过头看苏楝的时候，一张脸严肃极了。
“姐姐，我思来想去，这件事不能再瞒你了。”
“？”苏楝被她搞得如临大敌，“出了什么事？可是爹爹如何了？不，爹爹官场如何你应该是不知道的，娘怎么了？小煜怎么了？”
……怎么感觉被无形鄙视了一下下？
“不，姐姐。是你的事。”
“我的事？”苏楝垂眸一思，眼前一黑，“可是陛下怎么了！”
“哈？不不不，和他们没关系。他们都很好。”
“啊！你可真是！”苏楝忍不住戳了她脑门一下，“快点招来！”
“这个，我说了姐姐不许怪我。”
“你再不说我怪你！”
“好，我说我说——姐姐，你误会我了。你误会我和占柏钰了！”
“嗯？”
这事还能有假？
苏楝没和兮眠说，她听漾秋报了以后，自己也偷偷过去亭子那瞅了两眼，因此愈加忧心——占柏钰眸子里的情意哪能有假？只道妹妹是个没开窍的榆木疙瘩，才看不明白！
“是的，占柏钰他——他喜欢的是你呀姐姐！”
“？？？”苏楝捏着梳子的手一松，难以置信极了。
“是真的姐姐！不然我为什么对他格外关照呢？我哪能未卜先知他的才能呢？我最开始留意他，只因他与我昔年一个梦里人重名了——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小时不懂事，还嚷嚷着寻过这么一号人。”
苏楝点头。
“我和他遇到没几天，他就和姐姐相遇了，你还记得吗？你那次上香途中惊马，他就在旁边，还想着帮你拦住那匹马。后来他要还我纸伞，便借机提出来可以对我的功课指点一二。我那时不服气，结果听他讲了一会，确实比爹爹找来的夫子有趣。而且，小煜于我的功课总是太严肃，我正好可以在占柏钰那里清静一点嘛。”
苏楝点头，小煜对妹妹严厉，她是知道的。谁让一家没几个孩子，就妹妹最是不争气，学总学的随随便便的。
“起初我是没有发现的。一直到他七连诗名满京都，才敢频频向我打听你，我这才猜出本末。”你看你看，占柏钰，我已经尽量把你编的不那么轻佻了！
“他之前只是听人提起过京都第一美人，温婉端庄，才华出众。那日一见方惊为天人。我说为何他指点我的时候，也会打听一些姐姐的诗句，听完一边品评夸赞，一边再训导我一番。”
苏楝脸有些红，天呐，她有些诗不过闺阁玩闹胡作，妹妹把哪些拿出去了呀！
“姐姐方才酒楼所见，正是他向我坦白。他知晓姐姐已是贵妃，可皇家真心人又有几个？他怜惜姐姐境遇，可恨自己来的太晚，又知晓自己正如雏鹰，尚无一飞之力，如何谈其他？”
听到皇家，苏楝冷静下来一些。随即又被兮眠的话吸引了，是呀，皇家有几个真心人呢？陛下固然出众，待她好，可总也有圣人心术，令她心底难免隐忧。这占柏钰，倒是个会怜惜人的。
“所以，占柏钰花重金，做了套首饰给我看。姐姐知道他家情况的，那套首饰就是我也不得不感叹一声，是用了十足心思的。他说，他想以这套首饰向我证明，他对姐姐是真心的！希望我不要猜疑他而总是避而远之，让他无从听闻姐姐近况，这样怎么在姐姐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呢？”
兮眠撩起袖子，把手链给苏楝看。
“我自然不能收下他那样贵重一套首饰。可又担心不让他付出些代价，倒教他以后得寸进尺，便只收下了这条手链。占柏钰说，他知道姐姐如今和陛下伉俪情深，他不会从中作梗。但他愿意一直等着，等姐姐需要他的那天。如果真有那样一天，别说是一套首饰，旁的东西，但凡姐姐需要，他定全力以赴。”
看苏楝一脸懵的样子，兮眠握住她的手，眨巴着眼开始最后一击。
“我也是看他不似旁的浪荡之辈，怜他一份真心。可这份真心若被姐姐误会成我与他有私，就不算忠人之托了——我答应了他，把姐姐一些能与外人道的近况告知他，也在力所能及之处，帮他和姐姐筹谋一二——姐姐，我真的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东西，你不会怪我吧？”
苏楝显然还没从这个发展诡异的故事中抽离出来，她一时不知该感叹占柏钰真乃痴人还是该感叹她不愧是京都第一美人——
怎么会呢？只因那一面……可是，照妹妹这么说，也不是不可能，她对自己的魅力是很有信心的。
而且若非和陛下亲事已定，她的追求者定然足以踏破宰相府大门。
“不会怪你。我知道你心里有计较的。”
苏楝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庞，轻抚着忧愁地叹了口气。
真真是，红颜祸水。
一面之缘便能有人痴心至此，奈何！
幸好她不打算祸乱这个天下。
不然还了得？
不过，既然他喜欢她，那倒也免不了以后帮忙为宰相府出力几分，她会给他奖赏的。
看苏楝信了，兮眠心里长舒了口气，忙告别了姐姐，出门的时候抬头一望，夜色已至，但天边终于没有那末日一般陷落的情景了。
[小酉！我棒不棒！]
[主人棒极了！主人是平平无奇小天才！小酉为你欢呼喝彩！]
松墨也当兮眠和苏楝姐妹重新和好，跟着她开心。
兮眠一路哼着歌摇摇晃晃回了自己住所，看到霍宁煜迎面而来正在寻她。
“小煜！你找我？”
“嗯。”
霍宁煜支使了砚竹同松墨一起去备些夜宵，和兮眠一起在院中石凳上坐下。
“你一日就办好事啦？不是说要去外地吗？”
“离京都很近，快马加鞭来得及回府。”
“嗷，那也是，毕竟家里更舒服。”
“我听闻，今天占柏钰生辰，就邀了你一名女眷？”
“啊，本来还有个他朋友的妹妹，不巧身子不适没去成。”
霍宁煜抿了口茶，将杯子拿在手中摩挲，闻言扯唇笑了一下，“人家都知道避嫌，偏你老实巴交。”
“喂，那毕竟是好朋友的生辰宴啊。况且一次生辰宴，又不见得就暗示什么。旁人要胡乱猜测，由他们猜去。你是不知道，本来想要和占柏钰交好的人很多呢，哪想到临到头还是有几个没去。我再不去，岂不是太不给朋友面子。”
“你就想的这么简单？”
“不然呢？”这下兮眠站起来了，她走到霍宁煜身边去戳他脑袋，“哇，我忍好久啦。你今天怎么回事？对姐姐我如此出言不逊！”
霍宁煜由她戳两下后一手抓住了她的爪子。
兮眠见好就收。
此时，松墨和砚竹把夜宵布了上来，还有一小坛果酒。
兮眠看到可口的小菜，索性边吃边谈，“我知道，你和姐姐总担心我太笨，脑子转不过弯来，一时不慎给宰相府拖后腿。嗯——酒别拿走，再添点，满上！”
霍宁煜瞅她一眼，还是依言给她添满了。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应该去做呀。你看，姐姐和陛下，虽是联姻，可也算情投意合，又有爹爹撑腰，那能再保府内十几年尊荣。你呢，接手了爹爹在暗处的势力，保大家安全无虞。所以很多事情我确实没必要去费脑子啊，你们都想得到，还会做的比我好。”
兮眠给霍宁煜夹了他最爱的藕片，接着道：“那我干脆想一些你们不会想的事好了。占柏钰其人，我了解，日后定有一番作为。就算不入朝为官，在学界也会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天下泱泱，若有朝一日宰相府需要，读书人的手和笔，便是最好的武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小煜？”
霍宁煜注视她良久，像是今天才格外认真的打量了她这个表姐，竟远比他想象中聪慧。
他点点头。
“你怎么就能笃定占柏钰可以？为什么，你那么相信他？”
“先是我接触过他，确实有才，且谦虚向学。再者，凭宰相府现在的实力，他有六七分才华都足够了，不是吗？”
霍宁煜怔住。
顾兮眠自信地扬起头，“我会让他配合，亲手把他送上高位。”
“你信吗，小煜？”
月华很美，照见姑娘唇角肆意地笑。
霍宁煜忽然发现他不知觉间屏住了呼吸。
他长吐一口气，“你已经决定了，我再说什么好。”
“啊~”兮眠看出来他有些失落，忙给他倒酒布菜，“小煜，别呀。我敢这么想不还是知道有你和姐姐都会帮我？刚才那么问，其实就是我相信你呀。来来来，干杯！喝酒！花前月下的，我们不聊其他乱七八糟的了！碰杯！”
一时间把酒言欢，顾兮眠很快把自己灌醉。
意识混沌前，她得意地想——
人世间最美的误会之一，就是“他”喜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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