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鹿梨周二起了一个大早，找出自己最喜欢的那条流苏小红裙，裙子是偏暗红一点的颜色，长度刚好到她的膝盖，衣领是一字肩的款式，裙身上是偏新中式的刺绣，裙摆两侧各坠了一条到脚踝的流苏，衬得鹿梨更加肤白如雪。她把自己的头发编了一条鱼骨辫放到一侧，照了照镜子，整个人看起来清纯动人。

        思考片刻，她决定还是稍微打扮一下，虽然这可能和今天的事情没有关系，但是总觉得季礼一出考场看到有精神的自己应该更好一点。所以她涂了一层防晒，用鹿妈的遮瑕把黑眼圈盖住，又扑了点散粉。看了看镜子，把眉毛附近多余的杂毛拔了一下，最后涂了偏粉灰色的唇泥。简单收拾一下整个人看起来就变得超级有精神。

        她给自己热了一个全麦贝果，顺带给爸妈也煎了两个鸡蛋。老爸老妈还在睡觉，她蹑手蹑脚地收拾东西，把今天可能会用到的都装到了白色同款的刺绣帆布包里，才慢慢吃着早饭。估摸时间刚好七点，她才下楼找季礼。

        “早上好啊，学神！看我是不是很红？”鹿梨和季礼一起坐上电梯，笑着问道。

        “超级红火。”季礼今天穿着简单的白体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尤其清爽。

        “那当然，这就是对你开门红的祝福！对了，再检查一下东西，准考证、文具之类都带齐了吗？真的要出门了哦。”马上要出小区，鹿梨想了想，又问了一下季礼的考试用品。

        “嗯，早上已经检查过了，不用担心，走吧。”季礼点点头，和鹿梨一起坐上出租。

        他的考场离他们小区不近也不远，出租也就是十五分钟左右，中午甚至还可以回来吃顿午饭再休息一下。他俩一坐上出租，鹿梨就拿出来了她特意抄写的《背影》。

        鹿梨：“咳咳，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她一本正经，开始读起来。

        季礼：“你……要干嘛？”

        鹿梨：“……父亲要到南京谋事，我也要回北京念书，我们便同行……他嘱我路上小心，夜里警醒些，不要受凉。又嘱托茶房好好照应我……”

        季礼：“哦，我大概知道你之后要读什么了，大可不必。”

        鹿梨：“我说道，“爸爸，你走吧。他望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终于读到这一段，声音格外洪亮。

        季礼：“……”

        鹿梨：“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季礼：“……”有一些丢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鹿梨感叹道：“啊，好感人的父子情！你这是什么表情？”她看着季礼在一旁扶额，说道：“昨天晚上我特地问你希望我送考的时候，做些什么，你说你根本不担心，也没打算考前二十分钟再看看书。如果一定要的话，你希望我多说说话。”

        季礼无奈地笑了，确实这是他说的。“那……这就是多说说话？”

        鹿梨解释道：“我觉得光靠我是不能说一路的，你看第一场是不是考语文，我给你朗读一遍是不是能让你的思维先转到语文模式，这就比别人提前一个小时进入状态。”她顿了顿，笑容弧度更大，转头和季礼双目相对，说道：“况且一会你去考试，我是不是也要和你告别？这多好的寓意。”

        季礼听着她一本正经地瞎扯，真的快笑死了，挑挑眉说道：“行吧，不过一会是你看着我背影走远，不是我看着你。”

        “……”完了，把自己坑进去了。看着前面明显憋着笑的司机大叔，鹿梨有一点后悔。“快走吧，到了，该下车了。”她连忙转移话题。

        两人到的时间还挺早的，八点考试，七点半才能进考场，所以他们找了一个有树荫的地方站着等待。

        鹿梨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家长和考生，又问道：“叔叔阿姨真的不来吗？”

        季礼点点头：“嗯哼，他们觉得这种事情也没有太重要，况且我这真的不是很需要。”看着一点点升起的太阳，又看看身旁白得快发光的小姑娘，说：“那你一会怎么办？千万不要让我听到你要在这里等我出来的话。”

        “我当然不会这么傻，让自己在这里晒着，我自有安排。”鹿梨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深沉地说。“行吧，到点了，该你进去了。”

        季礼听着铃声，准备往进走，突然又转身看着鹿梨，说：“但是我真的很开心你能陪我来。”

        鹿梨歪歪头，笑容扩大，“不用太感激，只要尽你全力考试，我今天这一趟就很值得了。”说完她看着季礼走进去，又挥挥手朝他喊道：“季礼，加油！”完蛋，果然是自己看着他背影走远的。

        季礼进考场之后，鹿梨就去了路对面的书店，她拿起一本想看好久的书，坐在地上的坐垫上，盘腿认真看了起来。

        沉迷与自己喜欢的事物中，时间是过得很快的。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的那种。她再一抬头就已经十一点半了。她连忙放下书，收拾好东西，走出门。

        鹿梨拦下了一辆出租，就停在书店前面一百米左右，避免一会被堵在里面，这样季礼一出来他们就可以走了。

        十二点的铃声响起的时候，考生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鹿梨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比较前面的季礼，主要少年人格外显眼，阳光照在他的头发上，冷白的肤色让他一下就脱颖而出。他微微抿着唇，鹿梨能看到他流畅利落的肩颈线条，大步向校门口走来。

        “这里！”鹿梨朝他挥着手，等季礼过来。

        “你真的在这里等着？”季礼一出教室就看到鹿梨了，主要是小姑娘一身红裙在阳光下，像一个误入人群的精灵，格外醒目。他笑着和她并肩往前走。

        “可以算是。我已经拦好出租了，我们直接过去就好。”鹿梨带着他坐上车，“打打，给你哒！”她从书包里拿出昨天就已经买好的淡蓝色满天星，递给季礼。

        “谢谢，真的是……”季礼顿了下，笑着说：“今天有很多惊喜。”

        “那当然。也不用太感动，下午和明天早上我就不来送你了，但是明天下午你会见到我哒！”

        “好的吧，确实辛苦而且也太热了。”季礼也点头认同，“不过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考得怎么样呢？”

        鹿梨摸摸耳垂，说道：“我怕给你心理压力。而且，我很相信你。”

        季礼明显心情更愉悦了，轻轻打了个响指笑着说：“明白了，走吧，到了！”

        鹿梨依旧在季礼下电梯的时候向他热情加油了一番，然后回到家。鹿爸鹿妈还是在上班，中午不会回家，所以她换了身居家服，捧着一碗酸奶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放了一会空。

        下午她打算睡一觉，然后提前写一下复习的总册。中考完他们将正式按初三生的标准上课，也就是两轮拿着总册复习，然后开始大量练题。总册的习题现在不写也将会是之后的家庭作业，还不如趁着放假抓紧写一下，给之后的自己减轻一点负担。

        一觉起来格外神清气爽，她洗了把脸，打算从最不擅长的数学总册开始写。窗外鸟叫声格外清脆，鹿梨的书桌旁边就是窗户，时不时有微风吹拂过她的头发。阳光正好，洒在她的书本和头发上，房间里格外安静，只有中性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两天的时间过得还是很快的，鹿梨写完第二单元的数学题之后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她一天只喝了一杯咖啡，她知道这不是因为全神贯注投入作业的结果，而是有点焦虑。每当鹿梨感受到紧张、焦虑或者压力大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什么胃口，大概想到吃饭的时候，已经一天过去了。一想到季礼下午就要考试结束了，她就不知为何格外紧张，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但也有一种纠结会不会没有达到他自己要求的担心。

        她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桌面，洗了个澡，还是换上了那天的小裙子，头发只是擦了一下就直接放了下来。她抹了防晒，又涂了偏橘红的唇釉，拿着要给季礼的一束粉色满天星，出门了。

        她到的时候，还有十五分钟中考就结束了。鹿梨忍不住的想，季礼现在在干什么？大概已经胸有成竹地检查试卷了，他很聪明也很细心，肯定会检查好几遍。而且他很遵守考场纪律，从来不提前交卷，不管多么有把握。老师都说中考的题比他们初三练得题要简单多了，只要基础扎实，不犯简单的错误，年级前十的任何一个学生都有可能是第一。所以鹿梨猜季礼试卷上的字迹应该会写得更工整，毕竟他从来都是精益求精的那一类型的人。但是鹿梨还是忍不住地想他如果发挥失常或者别人超常发挥会怎么样？

        考试结束的铃声按时响起，终于解放了的初三学生都朝校门走来，鹿梨站在昨天相同的地方等着季礼。少年从教室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格外轻松，穿着藏青色的短袖和黑色的长裤，从书包侧边掏出一直带着的串珠手链，慢慢绕到了手腕上，那种惬意的姿态，仿佛他不是参加中考而是去监考的一样。

        季礼几乎垂着眼睫走到了校门口，鹿梨看不清他的神色，抿抿唇，还是从激动的人群里挤过去，拉着季礼垂下的书包袋子，一直走到完全脱离人群的地方。

        “看，今天还有花哦！”鹿梨有些紧张，看着有些沉默的季礼，吸了一口气忐忑地说：“你……怎么出来就不说话？题……太难了？还是……”

        季礼接过了花，依旧低垂着眼眸，还能看到他好像紧抿着唇，鹿梨更紧张了。

        “不是，没关系的学神，就算没考好，你还是最厉害的。”鹿梨拉了拉他的书包袋子，不确定地安慰道。

        “真的吗？我在你心目中真的这么厉害吗？”季礼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他好像忍耐着、压抑着，不想暴露什么。

        鹿梨这下更紧张了，连忙拉着他的手腕说：“当然，一直是的。”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一定得发挥的格外好，是不是？”季礼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笑了出来。

        “好嘛，你耍我！”鹿梨有点生气，但是看着少年终于抬起眼眸，睫毛很长，一双桃花眼里都是笑意。阳光从他的背后照过来，他整个人都被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唇角的弧度刚好露出两个小虎牙，脸上还有浅浅的猫纹，发丝也被夕阳染成了深棕色。他就这样站在夕阳里，身后是陆续出来的考生，一手拉着书包的肩带，一手被鹿梨拉着，散发着说不出来的肆意张扬。

        鹿梨耳边都是考生们的吵杂与打闹声，反倒也放下心来，一下子就不生气了。她装作很气愤地把季礼的胳膊甩开，往前走去。

        “小梨，你的演技没有我精湛哦，我都看到你笑了。”季礼跟在她的后边，“走，我请你吃晚饭吧，也顺带当作赔偿吧，行吗？”看见鹿梨不理自己，又连忙上前和她并肩走着问道：“可以给我这个荣幸和你一起吃晚饭吗？鹿小姐，有你最喜欢的冰淇淋哦。”

        “好吧，勉强同意。”鹿梨笑着回道，“不过主要是看在冰淇淋的份上。”

        季礼和鹿梨去了这个考场附近的快餐店，两人坐在店里凤尾竹盆栽前的桌子处。

        “所以听起来你真的考得很不错。”鹿梨吃着香草冰淇淋，说道。

        “是啊，还可以吧。不过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季礼看了看鹿梨的甜筒，说：“问题是，我请客晚饭，你真的只吃一个冰淇淋和薯条？”

        “yes，不是很饿，而且超级喜欢冰淇淋。”鹿梨点点头，又说：“那你现在算是彻底解放了？暑假想去干嘛呢？”

        “暑假我们不是约好考级吗，考完级之后我大概会和爸妈去雾宁旅游。然后回来预习之类的。”季礼笑容更深了一点，“你这个暑假应该比较惨了，学校有安排补课。不过没关系，还是能休几天的。”

        “我还真是谢谢你给我提醒。”鹿梨叹了口气，“不过没关系，我是个超级愿意吃苦的人。”

        俩人吃完晚饭就准备步行回去，本来十五分钟车程，以遛弯的速度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到小区里。

        “那我走啦，有成绩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季礼朝她挥挥手，继续说道：“还有哦，之后上初三记得好好吃饭，不要我走了就没人监督你了。”

        “放心，放心。撒油那拉！”鹿梨有点无奈，这种事情好像还真是她能做出来的。

        回到家鹿爸鹿妈已经吃过晚饭了，她刚才吃饭的时候已经提前和鹿妈说过，所以他们也没有给鹿梨留晚饭，直接洗完碗筷正在沙发上看电视。

        “梨梨回来啦！小季考得怎么样？”鹿妈靠在沙发垫上，舀着酸奶问道。

        “看样子应该超级好。”鹿梨洗了手，也坐在沙发上，和爸妈一起看电视。

        “这孩子就是让人省心，但是太聪明有时候也意味着可能太执着，不知道这小子以后会不会因此吃亏。”鹿爸也凑过去舀了一勺酸奶，半认真地感慨道。

        “唔……可能吧，但我更希望他不会吃亏。”鹿梨认真说道，余光又瞥见老妈八卦的眼神，又补充道：“作为校友兼好邻居来说的话。”

        “好吧，确实也是这样。”鹿妈也赞同地说道，“这一集看完，大家就准备睡觉。”

        三个人各自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偶尔聊一两句，鹿梨看着爸妈，对这一刻的悠闲感到格外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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