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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算命


惊喜的是,  第二日午后,就有两位小姐进了白熙香料铺子。

        见到奚容的谈吐和接人待物都十分得体,就知道这柜台娘子是个不错的。

        铺子虽小,  内饰却极为雅致,处处带着女子的细腻心思,  沉香、龙脑用的也都是好料,来客都是清雅的小姐,自然喜欢。

        奚容将店里制好的香丸都端了出来,  小姐们挑了喜欢的,有那日试过但暂没货的,也都留了定金,来日送到府里去就是。

        “为何叫香料铺子,寻常不都是胭脂铺子?”小姐出来了还意犹未尽,  看着招子问道。

        奚容笑着将人扶上马车,  说道:“让孙小姐见笑了,  我不善制胭脂,愚心就一窍,专门研究这香丸、香线。香片之类的东西,  把一种做好了才厚着脸出来开了铺子。”

        “这倒好,卖得杂了,心分了几瓣做事,  怎么会做得好呢,”小姐笑着点头,“这香若是用得好,我下回来的时候定要带上些小姐妹,  掌柜的别嫌我们闹才是。”

        “怎会,  姑娘一说话时比三春的早莺还好听呢,  你们来了我得求着多说几句才是。”

        孙小姐更加开怀,“听掌柜的口音,似乎不是苏州人氏?”

        “我是荥阳人氏。”奚容道。

        孙小姐眼睛一亮:“荥阳人啊,那你可见过宫家的二公子?听闻他年少有为,风仪无双……”

        奚容强笑听着,只摇头说那高门贵胄,普通人根本见不到。

        最后还亲自扶着孙小姐上了马车,等人走远了她才转身,拍了拍微僵的脸,暗叹自己真是个拍马屁的好料子。

        回头在柜台上打算盘,今日进账的银两不错,虽说去了成本也算不了不少,但头回自己做生意挣钱,那感觉真是别致又奇妙。

        客一来柳行儿就被赶后边去了,此时一掀帘子出来,就见奚容在账本上边写边笑,不免走神了一下。

        心道这白姑虽然脸色差麻子多,但细一瞧,五官模样还是不错的。

        奚容不知道他的心思,看看天色,喜滋滋地去收拾东西,到了晚上就带着柳行儿斗志满满地出门了。

        她昨晚想辙想得一夜没睡,天刚放明才眯了一会儿。

        等小姐来的时候还问了几句,才知道昨晚庙会出现的富家小姐还不算多。

        “往年第一日最热闹,但今晚城隍庙里有丘道人的算命摊子,那可是非常灵验的,到时候肯定满城的小姐夫人都得去算一卦,所以比起来,这第二日就要热闹多了。”

        孙小姐的话让奚容豁然开朗,想出了一条善路,只是能不能成,还得看丘道长的意思。

        早早进了城隍庙里,奚容问过人,寻到丘道长算卦的亭子里,却不见人,她和柳行儿坐在卦桌上等着,务求第一个见到丘道长。

        柳行儿躺在条凳上,听奚容说起她的打算,有些不懂,“你说丘道长这么灵验,能贪图咱们那几两银子,做咱们的桥?”

        “凡事别想当然嘛,你说我来这么早是为什么?”

        柳行儿又碰碰签筒,“为什么?”

        “看!”

        奚容看向柳行儿:“你师父没教过你怎么看人,看他言行看他举止看他是不是真富贵。”

        “教过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学过?”

        “我之前得公……先生教过,”她咬牙顿了一下,“哎呀,总之,丘道长算命虽要银颇贵,但我看着桌子、条凳倒是简朴,想来就算看看不上银两,别的也能有商量一二的余地。”

        “别的,别的什么,不贪财难道贪色啊?”柳行儿翻翻白眼,“你今天带我来,不会就是为了送我这副身子给你老道长享用吧,我告诉你啊,我也不是谁都乐意的。”

        “哎呀!”奚容捂着耳朵跺脚,“你就不能盼着人家是个好人吗!”

        “哈哈哈。”一个苍老的笑声自门外响起,接着进来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

        奚容赶紧站直了,柳行儿也打条凳上站起来。

        奚容率先上前行了礼,“小女是香料铺子的掌柜白熙,敢问可是邱道长?”

        “正是小道,”他似乎常笑,眼尾的周围尤其重些,“两位小友何事寻我?”

        做生意的不能脸皮薄,奚容自然就将来意说了,恳求丘道长给他们一个做生意的机会。

        “拿我做桥,可以,但是不知白掌柜能给些什么好处呢?”丘道长笑了起来,“但你们给的银子数目,怕是不能让我动心,”

        柳行儿妖妖娆娆地就要贴过来,被奚容一下子按了下去,又瞪他一眼。

        “得了道长的便宜,生意也好做些,白熙保证,将来赚的银子但凡得十分,必拿一分去城中慈幼堂,给堂中幼童添些肉菜,愿立字据为证。”

        这跟人道长有什么关系啊,柳行儿翻了个白眼,还不如他卖一卖呢。

        却没想到那丘道长真的点了点头,“你有经商之才,却无商人的贪婪,这很好,要在这做生意,可以,但规矩你要懂。”

        “是,白熙绝不打扰妨碍了道长。”奚容再三拜谢,拉着柳行儿出去了。

        “真神了诶,”柳行儿赞叹道,“你怎么知道他吃这一招?”

        “什么招不招,人家经年收了这些金银,衣着不显,袖子衣摆磨得都差不多了,又肯在这八面漏风的亭子里算卦,家中既无妻孩,赚这些银子定是拿去做善事了。”奚容斥他。

        柳行儿没想到奚容见人家第一面就知道这许多,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啊!”

        “别拍马屁,待会记得别说不该说,那些小姐夫人可听不得你的混账话。”奚容叮嘱道。

        她才不会说自己是从孙小姐那一块儿打听来的呢,哼~

        丘道长一在位置上坐下,陆续的就有人过来了,后头的两人都打起了精神。

        人人在亭前排着队,算完了卦就穿过亭中出来了,而奚容柳行儿二人就搬了个桌子在这头等着呢,丘道长见了也没说什么。

        “小姐夫人,拿签子来瞧瞧自己的定缘香是什么吧?”奚容热心地招呼出了亭中的女郎。

        那女郎好奇地走过来:“什么是定缘香啊?”

        她解释道:“丘道长说了,来求签的,谁不盼个和满,但道长的话说出了口,无纸无笔记下,便化作一段香,小姐用了这香,判词便如影随形,更能应验,是为定缘。”

        奚容这一串话完全是临时胡诌,但那女郎却深以为然,这玄学之事实在难说。

        柳行儿察言观色,不甘示弱,说道:“这香亦如其主,高山洁士还是月下美人,端看你素日喜欢的香,这位小姐往日爱什么香?”

        那女郎见到个俏丽的小子热情凑了上来,忙退了一步,但并未出现厌恶的神色,而是羞涩道:“我素爱用降真香。”

        奚容闻言取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给女郎嗅了嗅,见她果然喜欢的,又展开格子内的批文念道:“喜爱降真香的女子,你素日就比旁的女子冷静些,在宴席时在中场就容易倦腻……”

        最后,她压低了声音:“是不是暗暗会审视适龄男子的……腰身如何。”

        女郎轻轻捂住了嘴,还真是,这由香识人,果真是准呢。

        “唉,快过来,瞧瞧你的定缘香是什么。”女郎看到自己的手帕交,喊了一声。

        渐渐地,桌子边的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女孩夫人们都对这种东西非常有兴趣。

        有疑心重的让丫鬟去问丘道长,他点了头,这样一来,她们就更放心了。

        最后发现这桌案上的香样样都好,谁也不记得什么定缘不定缘,俨然变成一个小小的香料交流聚会。

        奚容很是认识了几位苏州城中的官家小姐和夫人,派发了许多白熙香料铺的小卡片。

        眼见天色也不早了,丘道长也不再启卦,奚容收拾了摊子,上前又是再三感谢,才带着柳行儿趁着外边还未散摊,出去吃起了阳春面。

        热乎乎的面汤泛着清亮的油花,又撒上了绿油油的葱花,底下是爽滑的面条,让累了一天的人看了,真是食欲大开。

        柳行儿今天出了不少的力,抱着奚容奖的一双新鞋,呲溜呲溜地吸着面条。

        奚容虽然吃相端庄,但速度也不慢,很快吃完了将碗一搁,舒服地叹了口气。

        头顶的月亮还是像盘子一样圆,奚容想想今日一天的忙活,就觉得无比满足,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这个时候道旁的摊子都撤了,街道又重新恢复广阔,一驾马车远远地往这边驶来,两旁跟护着官兵。

        柳行儿嗦着面条皱眉:“这三更天的,谁吃饱了撑着来拜神啊。”

        那马车转了个弯,驶到了城隍庙门前,有人很快迎了上去,马车里的主儿应是下来了。

        但天黑少灯的看不清,奚容他们就没再看,不过这么多人,来的应该是了不得的大官。

        “不会是来密谋什么东西吧?”柳行儿想起些野史杂闻来。

        奚容瞪他:“吃的面,小心被听到抓你咔嚓了。”

        二人吃完了面,相携家去了。

        天黑路暗,两个人提着一个灯笼在街上走着,闲聊着些事,街上有散摊的小贩三三两两也在回家的路上。

        突然旁边快步走过一人。

        奚容看着那匆匆而行的背影,这不是昨晚见到那个很像言清先生的人吗?

        她这回不想放过机会,定要看一下脸,确定是不是认错了。

        “诶——”柳行儿见她突然加快了步子,抱着东西追上她。

        城隍庙里

        宫秋庭下了车,仰头看那渐缺的月儿,清冷如霜的面色又淡下三分。

        “听闻道长算卦颇为灵验,秋庭可有缘求这一签?”在客室等了一碗茶,他低眉问前来的道人。

        丘道长拱手:“不敢,薄技而已。”

        “那请道长算一算,我和她下辈子会有缘吗?”宫秋庭将两张八字推到丘道长面前。

        丘道长一愣,没想到面前这位世家大官还是个痴情种。

        可这下辈子的事谁又能知道呢。

        但也不难,怎么说都由得他来,“既是情深之人,积下功德,来世必是能再见的。”

        听到这话,宫秋庭的面色好了许多,“我是不是该早点走,不然她不等我了怎么办。”

        吉光听见此话心头一颤,抬头想说话,但撞见宫秋庭眉眼间泛起真切的焦急,都怀疑主子已经半疯了,一时不敢如何开口。

        丘道长自然也是这般作想,他可不劝人死,又细看了宫秋庭的八字一眼,说道:“公子何必想着寻死之事,照小道看,后头还有天大的缘分在等着公子呢。”

        奚容已经没了,任是与谁有缘他都不在意,宫秋庭挥了挥手,漠然起身出去了。

        吉光怕主子真的有寻死之心,着急忙慌地就跟了上去。

        杂乱失序的脚步听得宫秋庭皱眉,

        “放心,事没办完,我还不打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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