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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高三的愉快时光总是有限的,时间就像是螺丝上了旋,各科老师除了与学生第一次见面做了个自我介绍便马不停蹄的开始赶课。此时的老师仿佛都成了天生的演讲家,简明扼要,删繁就简,唯一会反复唠叨的只剩下:都知道了吗,笔记做快点。翻开孩子们的书页里面洋洋洒洒全是红蓝批注,染的纸张都好似变了颜色。便是课间与午休,屋里大半也都在继续刷题背书,少数撑不住的才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当然也有孩子跑到后排去找同学小声嘲笑数学“小巨人”今天踩着板凳做板书,有人跑到教室走廊上吐槽语文老师太无聊。

        炎锦橙这次去艺术班集中培训了3天,此刻她的耳边仿佛还有满满的新闻播音隆隆作响。炎锦橙翻翻抽屉里的试卷,就这么几天的工夫薄薄的纸张已经快有中国民法第一卷的厚度了。炎锦橙想着借王加的笔记抄一抄,对方倒是借了过来的,但是还没抄几页,物主就说要看直接拿了回去。炎锦橙换了一本,对方又是没多说什么便抽了出去。

        于是炎锦橙便放弃了,转而向萧肃寻求帮助,可是萧肃也是刚刚回来,很多笔记都没有,此刻正不知道抓着谁的书本奋笔疾书。炎锦橙无法,只得跟他商量抄好了一科先借给自己补一补,自己则是拿出一套英文试卷,匆匆刷题。

        第二节是数学课,雷霆是年纪出了名的小巨人。当然这不仅仅是来源于他为人雷厉风行,这位身高150,娃娃脸上还常年高产各种表情包的小老头,开学第二天掂着扫帚画辅助线的惊人之举一夜间就传遍了承重高三的街头巷角。昨天他已经放话今天上课要抽人到讲台上做练习题,例题要从昨日讲义随机抽。

        “那么有谁自愿上来吗”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班级此刻瞬间鸦雀无声,“小巨人”的眼睛在班里瞟了又瞟,只见一群小孙猴的头比刚才藏得更深了。

        “这个时候学鸵鸟有用啊?我看看谁藏的最深。来倒数第二排的那个小姑娘,对,就你你上来写”

        炎锦橙只觉得心里登的一沉,在座位上懵懵的站着。

        王加突然发难板凳向前一撇,直接把她拽了出去。

        炎锦橙来不及管王加的想法,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从座位到讲台的原来那么远,她小步的往讲台上挪着,感觉时间被拉的老长,好像下一刻就能听到老师的批评和同学的鄙夷

        “老师她前几天去上艺术课了,昨天不在”

        是张能。

        炎锦橙转头过去,看见张能和刘在都在拼命向她使眼色让她回去。还在慌神的功夫,萧肃拉了她一把,跟她说你看讲台上已经有老师的“小宝贝儿”在炫技了,让她赶紧回去坐着,挡着别人了。

        此时炎锦橙才惊醒一般的蹿回自己的位置,等她再抬头的时候,黑板上三道例题都已经清晰准确的被解答了出来,其中难度最高的一道还被写出来两个解法,随便一个解法都非常简单易懂,只是中间有几个“”直接缩写了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必写步骤。

        “小闻这三道解的很清楚啊,就是个以后不可以再出现了哈。尤其是小琛,这一看就是你教的,你们不要养成习惯,以后高考万一也习惯去了怎么办!两分可以直接决定你是985还是211知道吗?行吧,那我们现在就再来看看这些题。这两天不在的同学可更要仔细听了,文化课对你们也很重要,知道吗!”

        炎锦橙看着黑板,心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她转眼看着王加,可是对方却只是看着她翻了个白眼便继续做题了。炎锦橙低下头,攥了攥手里的笔,在纸上敲了几下。然后便开始跟着老师的思路记起了笔记。

        下课时张能噔噔的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几本字迹不一的笔记。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来笔记拥有者们的水平参差不齐,但竟是生生的给科目凑得齐全。这些宝贵资料被张能献宝似的拿给了炎锦橙和萧肃。而萧肃更是爽快,一律全放在了炎锦橙的桌子上,非常绅士的说了一句“女士优先”。炎锦橙的眼神在他们之间转了转,抓着书角眼眶便开始翻红。最后还是张能说了一句,编外人员更要团结!她才硬是把那梗在嘴边的委屈咽了回去。

        一直到晚自习下课,炎锦橙看见何西从楼下奔了上来。披头就先来了一句没事吧。炎锦橙看着何西,没有说话。

        “我们班有人听说你找班同学事呢,我一直跟他们解释不可能。你是不是被人欺负啦?啊?走!咱们去吃点好吃的啊。”

        何西就这么牵着炎锦橙,温声安慰着。不同于被无数白炽灯打的通明的教学楼,晚上九点的操场,灯火总是懒懒的洒下来,安静的夜晚好像可以带走无数的声音和眼睛,只留下何西细细安抚声。何西感觉的到那只抓着她的小手在轻轻颤动,她只能在用力握了握,她刚想再说点什么,只听见一阵无法描述的歌声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擦,你抽我干嘛,我,姑奶奶我错了错了!!!”

        “张能你再唱一句,兔子立马诈尸你信不信!五音不全就对自己有点逼数行吗!”

        “刘老汉!你说谁呢,都半斤八两,你骂我有意思吗!”

        不一会儿,只听见叫骂声从车篷那边飞快的向炎锦橙她们奔来。

        两辆山地自行车从她们身后率先冲了过去。紧接着张能便恨不得踩断车蹬似的追了过去。嘴里还不住的骂着后座的刘在

        “你到底能不能减减肥!要不是你这个累赘,我会输给他俩,哈?!!”

        然后又拉着在后坐笑得花枝乱颤的刘在拼了老命的追赶过去了。

        炎锦橙还没来的及跟他们招呼,这班快乐列车便已经蹿的毫无影踪了。她转头无奈的看了看何西,谁知道何西看了她一眼居然也是哈哈的笑了起来,也跟着唱起了小兔子乖乖。

        炎锦橙看了看这灵魂已然搭上了快乐列车的何西,猛地一甩手,佯装生气似的感叹了一句“你们这群坏人啊”便气呼呼离开了。

        等到了租的房子,田友存的电话按时打了过来。炎锦橙就如往常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临快结尾,田友存问她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就是声音闷闷的,炎锦橙这才把白天的事情又说给了她。

        “那你现在不生气了吗”

        “我又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气一辈子,而且万一生气上火会影响明早练声。我现在可忙可忙了。卷子做不完,笔记抄不完,还有一堆稿子,我可没时间哭呢”炎锦橙懒懒的说着。

        电话那头好像有个婆婆妈妈的傻小子在温声安慰她什么。也电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断的,这一夜炎锦橙还是做了一个好梦。

        第二天炎锦橙起床只觉得很是清爽,她匆匆洗漱,便开始了今日的练声作业。承重向来是早晚自习全开的。到了高三更是在早自习之前开了节早读,第一节早读时间便是早上六点。为了挤出练习时间,炎锦橙便每日5点起床,最快的时间洗漱后,对着窗外的路灯练了声,就掂着课本去了教室。

        虽然还不到六点,班里已经满满当当的了。炎锦橙一眼就看到靠窗第三四排,就着整个教学楼嗡嗡的读书声趴在桌子上昏睡的张能一行人。

        路过张能的时候小兔子乖乖眼疾手快,怼着那歌声感人的脑袋就是一巴掌,随即便扬长而去。张能蹭的坐了起来,目光不怎么清明的给刘在等人抓了起来

        “醒!醒!我大伯和老魏来了!”

        刘在蹭的也坐了起来,抓着书本一脸正气,气沉丹田的大声喊道

        “亚热带季风气候!热带雨林气候!”

        萧肃看着攻坚区里的一顿骚操作,又回头看了看一脸风平浪静的炎锦橙,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就差拍手叫好。

        炎锦橙拿着英语课本背了半页单词,便听见抽屉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她用书本藏住手机,然后点了点萧肃的肩膀

        “刚刚齐老师问江元下个月的集训班咱俩去不去,他们老师的形体课,舞蹈课都蛮有名的,好多咱电台的老师也会去呢。”

        “老齐找你是询问,找我就是通知。我晚上跟我妈说一声好了。不过他们这次好像规模小还要住酒店宿舍,你先问问有没有跟你一起的吧。”

        炎锦橙想了想平时一起备考的同学,这次培训通知的都是老师认为资质很好的绩优生。炎锦橙给几个复习班的学姐发了信息问问她们去不去。省里的酒店宿舍不算便宜,炎锦城下了课就家里打了电话

        “妈,我过两天又要去上集训班了。家里怎么样啊?”

        “家里就那样,不过前几天锦来又在外边给人打架,这次怕是得赔点钱。你叔说他这样也不是个事,他想想办法还是把锦来送部队去磨练一下吧。我跟你爸正商量着呢,看看能不能赶上下一批走。你高三还习惯吧,你还是得多吃点哈。”

        炎锦夏又跟炎妈聊了些别的事情,交代了一下近况就挂了电话。炎家是县城里的普通家庭,爸爸在老家还有几亩地,妈妈则在县城做些小生意。平时两口子都在为家里谋生计,孩子就也都是散养。炎锦夏还小的时候妈妈会带着她去卖卖菜,进进货。等到弟弟出生,父母为了养活两个娃娃便更加忙碌,桌子一样高的姐姐自己带弟弟,总是会有疏漏。等弟弟也进入了青春期,姐姐已经在市里读书了。如今爸妈越发为小儿子发愁,炎锦夏也不敢再跟家里说什么,只能把自己生活费再盘算了一下。她此刻五味陈杂,小小年纪面对财务收支问题她虽然只有贵和便宜的概念,却总是觉得自己在给家里造成麻烦。加上这不争气的弟弟,她一边生气一边又在心疼爸妈。

        承重高三位于北校区的u型楼,文科在北侧,理科在南侧,中间是两个奥数班、四个重点班和教务区。据说这是因为某届学长学姐们给学校南北门分别冠以“北大”“南开”的称号,校领导觉得这个寓意很是吉利便给高三校区定下了“南理北文”的格局。为了改善理科学生沉闷的学习氛围,校领导还特意给南区辟了小花园。殊不知这一举动犹如给文理之战火上浇油,从此两派学生更是相互歧视,言语攻击,大有至死方休的气势。炎锦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小花园走回来的,此刻满满的心事无处发泄。少年人的神经总是非常的敏感,自从昨天数学课后,炎锦橙就可以清晰的闻到周围的疏离气息。她不想回去,便从南区楼梯向何西所在的33班走去。

        “炎锦橙人品不行又不是一两天了。你看看你们班那几个男生不都围着她转吗,刘大姐都向着她。”

        “如果她长得不好看呢?就因为比常人特别一些她就一定和我们不同吗?”

        “可是大家都这么说的啊”

        “我俩一个班,我也没见她上天啊。就因为炎锦橙是艺术生,学校里有名气,王加就一普通乖乖女,有问题的就一定是炎锦橙了?你不觉得平凡人的冷漠和揣度更可怕吗?”

        “那也不见她跟你们玩在一块啊,你看她身边有几个小姑娘。”

        “女人多的地方事儿不更多吗!到时候又不知道怎么造谣了。艾玛,我也不敢跟你们混了,分手吧,刷副本比你们快乐多了”

        “阿闻,你变了,你不爱我们了,这万千花丛你是不要了,说好一辈子的姐妹,你却为了不相干的人抛下我们。嘤嘤嘤”

        闻凉语不在跟自己的两位“倩丽”佳人纠缠,一脸好笑的回头准备上楼。

        楼梯口有个红t牛仔裤身材纤细的小姑娘。衣服虽然不新但是极为平整服帖。不算白皙的小尖脸被齐刘海遮住了一半,只有一双极大的眼睛满是秀气。气质是藏不住但是极有氛围的东西,她由不得闻凉语视而不见。

        “你找人啊?要上课了!”闻凉语说到“张能不是说你马上又要走了你不赶紧抄抄笔记刷刷题啊?”

        闻凉语走到炎锦橙面前,看看这还傻乎乎的小姑娘。也没多想就跟牵起其它朋友时一样,拉着炎锦橙往回走,

        “我是闻凉语,刘在张能前桌,你整天不在怕对我也没啥印象。不过我字比他俩好看点,以后抄作业,问问题你直接找我好了。不过政史地你还是别找我了,我怕还不如你。我同桌张建还行,就是呢孙子人不大靠谱。”

        闻凉语拉着炎锦橙走了许久,并没有听见什么回音,她回头一看小姑娘此刻笑得颇为开心。闻凉语又瞅瞅他,终于摇摇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会跟上你们的,对吧”炎锦橙看着闻凉语,她想要是再加把劲,一定可以给自己拼出一条路来。

        听了这话闻凉语身形一顿,满脸听了个荒诞的笑话的表情

        “你原本就很好啊,很优秀,所以即便你不知道很多人的名字,大家也都知道你就是炎锦橙。”闻凉语回头看着炎锦橙“尽力就好不是吗,旁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不必看着他们过活。不然他们的羡慕可就要变成嫉妒了”

        两人到了班门口,王加和几个女同学正在走廊上说着什么,炎锦橙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闻凉语,只觉得被拉着的手有点僵。

        “去哪了?炸鸡腿,我桌上呢!”

        刘在靠着门沿跟隔壁班校队的兄弟聊的正欢,看见闻凉语又拐了个小姑娘回家,不由分说的向她挑了挑眉毛。

        闻凉语也看到了那一群嘴里能放鸡蛋的小姑娘,但是她却只是不甚在意的捏了捏炎锦橙的手。转走跟刘在打诨

        “拐个美人充房,来,橙橙,跟我叫阿姐”

        说着另一只手直接捏起了兰花指向着刘在点了点,炎锦橙看着他俩竟是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能耐了我的弟,校花都入家门了,我要回去给咱小组贴个光耀门楣横批”190+的刘在翘着兰花指无比妖娆的对着闻凉语鼓着掌,360度全方位的实力演绎什么叫“金刚芭比”。

        闻凉语手里拉着小美人眨巴着眼睛颇为炫耀的往班里走。最后还是笑得停不下来的炎锦橙对着刘在说了句“我们走了阿姐!”留下门边的刘在无比慈爱的目送她俩离开,尽管有模糊的撞击声和笑声,倒也无伤大雅。

        晚上炎锦橙跟田友存打了个电话,田友存的学校虽然不如是重点升学率高,但也是有名的封闭式学校,高三晚自习后便再不好出来了。两个人都就最近的生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虽然不过隔了几条街,但是每个学校都好像是个独立的小社会,两人经常也会开玩笑说这算不算“异地恋”了。炎锦橙的手机叮的响了一声,她匆匆跟田友存交代了两句便挂了电话。看手机上的短消息,是一笔资金存入的短信。不一会儿,炎爸的电话就打来了

        “收到了吗,够不够啊?”

        “爸,不用的,我钱够用的,我”炎锦橙说不下去了,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喉咙里,眼睛忍不住的发酸。

        “你这个时候还是多带点钱比较好,不够再给我们打电话。放心吧,爸妈在,咱家供的起大学生。”

        炎锦橙只能低着头嗯嗯的答着,她能感觉到眼睛里的泪水一滴滴的坠在裙子上,话筒里父亲的话清晰又遥远,炎锦橙突然觉得满心的委屈,但又说不上为什么,最后又只能嗯嗯的答着。直到电话那边嘱咐完了,说时间太晚嘱咐她赶紧睡觉,这才挂了电话。泪腺太发达了,这是炎锦橙对于这天最后的记忆,之后便又是昏沉的梦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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