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自这天以后王加课间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张能闻凉语等人更是不客气，看人不在就来王加位子上聊天算题。少年人的爱憎就是这么尖锐直白，不像人越大反而变得越是沉默、懒得表达。

        闻凉语的名次在班里一直都是上游，据说发挥得如何主要取决于政史地的难度。身为攻坚组核心人物之一，其号召力不容小觑。

        炎锦橙自从被闻凉语“娶进户籍”，攻坚组的大神们便顺理成章的对其进行了各种惨无人道的变相辅导。虽然刷题量比以前更高了，她却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刷题质量得到了明显提高。

        越发熟悉后她才知道，原来这里只会死读书的人很少。

        闻凉语在每周仅有的一下午休息时间会在家里打游戏。

        班里万年第一的张建白天上课很少读书，他的挚爱是闻凉语小姐妹们孝敬来的言情小说。

        张能上课会忍不住开小差，所以下课总是跟着刘在让闻张拿着自己总结的题型本额外开小灶。

        当然，他们经常会见到其它班的大神们来他们班找闻张讨论奥数和大题，尽管班级争霸大过天，可真遇上了这么一大群真神仙，众人还是极有眼色的开闸放人，献出各自的蒲团宝座供大神们开研讨会。

        有时她也会问闻凉语，这么日复一日的对着书本会不会枯燥。闻凉语说不知道，只知道现在她应该做这些事情所以就努力去做了。清华北大是年纪第一第二去考虑的事情，她只要等未来十年甚至几十年后想想现在不要后悔就好。

        时间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复制粘贴的过着，中间自然也不缺谁和谁因为一只水笔决裂了。隔壁班来找事，一班熊孩子直接合伙呛了回去。第一次月考也在这匆匆的时间里溜了过去。

        老魏这天拿了张a4纸贴在了班级课程表下面，安排了一句下午班会调座位就离开了。这边人一走，这边熊孩子们立马一拥而上。

        “以后每次月考都贴名次表吗，连分数都有，这不是当众处斩吗，大佬魏，无情！！！”

        “哇这名次咋跟我想象中不大一样啊，你看这成绩，我觉得我可以退学了。”

        “李狗，你tm是不是骗我，是不是晚上开小灶了！！！”

        就这么薄薄的一张纸，在这群孩子们眼中它无异于整个世界的规则。他或许是能力，是认可，是荣誉，是信任，但在孩子们眼中这便是未来。

        下午班会大佬魏不负众望的选择了名次择位制，对此变动最大的便是教室的前五排。因为简单粗暴的公开分数，开学时默默观望的同学此刻都有了明确的目标，自觉向成绩上游的同学靠拢过来。

        当大家都纷纷收拾东西往外走的时候，作为万年第一的张建同志极其有自觉的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起觉来，只把自己名字的书本扔在同桌的位子上。闻凉语起身，刚刚刷到一半的题都没收，毫无诚意的出去走过场，其认真程度还比不上跟袁恒讨论昨天看的英语论文。张能和刘在倒是干脆利索，自从听到要调座位直接就给书包收拾干净了，不断向炎锦橙打着眼色示意她先占个座位，方便他们过来投奔。中间当然也有些小插曲。比如有几个胆子大的直接要去张建旁边收拾桌子，结果都是被一句凉凉的“有人”打发了。

        炎锦橙看到张建少有的霸气，眼里颇为羡慕。一方面时羡慕佼佼者们特有的自信与霸道，一方面羡慕闻凉语有那么仗义贴心的兄弟。刘在告诉她，那些人是没什么眼色，张建、张能和闻凉语是初中起的交情，而张建和闻凉语又跟欢喜冤家似的，自从初一同桌后俩人就一直同班到现在，就连奥数班都是组队一起上学。也就是中间有几次俩人都把对方的脸看的麻木了才分开坐过。这俩人已经默契到算题跟特务对暗号一样了。这都高三了，他俩不拧绳才怪。

        炎锦橙也有老同学在41班，包括刘在、张能、萧肃都是认识的。但是因为除了学校，她的高中生涯还有一半是在艺术班度过的，所以跟班里关系极好又能一直在一起的实在少之又少。

        不过这天她比较开心的是他和萧肃在班里成绩也算是中上等，所以她如愿又回到了之前的位子。王加自从攻坚组经常光顾后便不太愿意回座位了。这次调座她也不敢再去招惹闻张两人，思来想去，她也只能去投奔班级第二的谷韶琛。不过以谷大帅为圆心，方圆十里早已堆满了其它班级前15的朋友，哪里还容得下她一个小学渣来蹭个边角。不仅如此，谷韶琛那可是部队大院出来的干部子弟，她那身干练和冷峻气质实在有些唬人，怎么看都不适合柔弱小姑娘亲近。王加抱着书包在班里转了几圈好是不容易才在谷韶琛后面两排的靠窗位置坐下了。

        萧肃早就料到王加会搬走，不过她原本的位子居然能空到他回来还没人坐也是蛮找人琢磨的，遂不再细想，直接把书包往炎锦橙旁边一扔，自己则还坐在老位置上。直到张能刘在来了才把收拾好的东西搬了过去。之后被攻坚组挤出来的兄弟看到刘在张能这两面活着的红旗，也都零零散散的坐了过来，大有初代元老不死，我辈团魂不散的气势。

        等全班最终坐定，大佬魏才走回讲台，在黑板上写了硕大的两个字“定心”。

        “今天的座位先这么定下了，我希望大家的心也能跟着定下来。黑板上的倒计时一笔比之前又少了30了，都好好敲敲自己的警钟。今后每次季考我们都会再调次座位，依旧是按名次，知道了吗！”

        大概是因为当了太多年的老师，大佬魏的声音自带混音，感染力极强。屋子里的压迫感瞬间比开学时又沉重了几分。

        之后大佬魏公布了对班委的变动，因为接下来会有许多专业课的安排，萧肃学习委员的职务被转移给了袁恒。据说原本是准备转给张建的，只是大佬魏在浑身写满了“不思进取”的张建身上打量了无数圈，觉得这模范实在给的问心有愧，这才换了人选。谷韶琛被挂了个副班长的名头，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但考虑到大佬魏不在时能震慑住这一群小屁孩的也就只有这位小阎王了，他这才满是期望的塞了顶官帽过去，根本不想知道对方到底愿意不愿意。讲完班委名单，大佬魏又嘱咐了一句希望各位以身作则，在学习的同时能担起自己身上的责任，把握好分寸，尤其是某些过于活跃的同志，请自己分清楚话痨和亲切的区别。接着，无比敬业的大佬魏终于在众目睽睽下翻开了文综试卷

        “下面我来讲讲这次月考的政治题，嘘什么嘘，自己考的怎么样心里没数吗！”

        毕竟是自己的班主任，还能怎么办，忍吧。一帮小屁孩也就哀嚎了这么几秒，便立刻进入了状态，教室里老师的声音好似人肉音响，而背景音则是一片沙沙的书写声，还有偶尔几句顶风作案的交谈声。

        炎锦橙和萧肃就是在这周五出发去江元市的，一同去的还有市里几个经常见的同学。因为是省里老师组织的学习，这次并没有原应的老师带队。选定的培训地点是江元市郊的一个星级酒店，所谓的宿舍其实就是培训机构自己又额外在酒店租的一个楼层，都是自己班的学生所以相对安全，只是住宿费用还是要自理。

        炎锦橙来之前查了查自己剩下的生活费，这才是今年刚刚开始，接下来花钱的地方怕是不会少，几轮寻思，最后她决定在酒店附近的快捷酒店暂时住几天。晚上下课，萧肃喊炎锦橙一起吃饭后才知道她自己住了出去，萧肃听炎锦橙说完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多唠叨什么，只提出这几天一起吃了晚饭，萧肃可以送她回去，不然班里知道他让女孩子自己走夜路，他怕是会被老谷一行人直接从4楼扔下去。

        炎锦橙其实并不是一个适应力很强的女孩。高一独自到市里上学的时候，哪怕有一宿舍的人陪着，她还是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哪哪都不舒服。头几次跟爸妈打电话她还总是忍不住要掉几滴眼泪。何西告诉她，她这是想家了，很快就会适应的。炎锦橙问何西自己如果一直适应不了怎么办啊，那时候的何西也是腼腆的笑了笑“那你来抱抱我好了”。高三坚持要搬出来其实炎锦橙心里也是不怎么踏实，好在房子就在学校门口，何西也经常来这里过夜。炎锦橙觉得她好像比高一的时候更坚强了。

        然而今天，炎锦橙一个人坐在快捷酒店的床上，桌子上是老师刚刚发的新闻稿和课表，衣服也整齐的叠放在床上。房间是一座破旧的小楼改出来的，虽然外墙已经被风雨打的灰黄零碎但屋里倒是算得上干净。只是这房子的隔音确实不算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紧张的缘故，炎锦橙总觉得走廊里的声音分外刺耳。有几个喝高了的大汉好像被人拖了过来，炎锦橙心里突的一紧。她看着身后的门，整个人蹲在凳子上把自己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大汉此刻已经走到了门口，但是他好像和同伴起了什么争执，两个人这就纠缠推搡起来。炎锦橙不敢动，她的耳边是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只能直直的看着门的方向，像是一根被拉紧了的弦。不知道另一个人在哄说着什么，大汉这才算满意了些，两人终于继续往前走去，声音也越来越远最后终于是听不到了。

        炎锦橙感觉自己身上的肌肉一寸一寸的慢慢放松了下来，可是心里的不安却总是挥之不去甚至越演越烈。带着紧绷的脑神经，炎锦橙终于画上了最后一个标点。她跳下板凳，又来到门口上上下下的打量摸索，最后把板凳搬了过来堵在门口。接着她又回到窗户旁边，上下抠了抠，确定四处都是封口紧实的，这才把窗户关死，上了锁。

        窗帘被她拉的密不透风，可是她却并没有感到闷热。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炎锦橙还是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不被控制似的在跟她讲，这里不行，是不是有危险，一幕幕奇奇怪怪的小剧场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不行的，她的课业还有很多，现在必须休息了。炎锦橙一遍一遍的安慰着自己。她感觉自己耳朵边有两个人在拉扯，一个哭哭唧唧的吵着害怕，一个冷漠的说快点休息你很忙。最后炎锦橙终于忍无可忍，她坐起来，在房间里四处翻找，最后终于在门口吧台上发现了一瓶啤酒。炎锦橙不记得那是什么牌子了，她只记得自己抱着酒瓶仰头就是一口

        -有点像苦味的汽水

        这个念头突然浮现在她脑中。

        炎锦橙打开手机，她想找人说说话，于是就打开短信胡乱的写着白天的一些琐事，端着酒罐对着手机她来来回回删删减减，很快她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直直的上头，哄得眼眶湿热，只剩下身子轻飘飘的好像打着晃。

        叮的一声，是闻凉语的回信

        -学校一切都好，笔记和卷子都给你存着呢，安心突击专业课

        炎锦橙抱着手机飞快的打了一句“我想你呀”发过去后眼前就突然被水幕糊了一下，一滴眼泪直直的砸在了手机屏幕上。“我怎么这么软弱呢，老是哭老是哭，没出息”炎锦橙如是想到。

        -我们等你回来

        是呀，快回来了，再坚持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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